彭蕭木雕泥塑般神色怔怔的看著麵前少女單薄的背影。


    眼前這女子雖然打眼望去,武道境界上隻是一個區區金遙境,但是居然活生生造就一股舉重若輕、舍我其誰、所向睥睨的氣吞山河之勢!


    更加令他倍感奇怪的是,分明是一介如此清瘦羸弱的女子,卻讓人費解般帶給彭蕭帶來一種十分特異的感覺——那是一種非同尋常、怪誕不經的安全感。


    沒錯,這實在太奇異了。


    他這個少時就仗劍來到琅琊關、在沙場上幾經生死的將軍,居然會在一介弱質女流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被人庇護的安全感。


    這太不可思議了,她哪裏來的勇氣?


    而就在那名年輕的女子說完那句話,居然還緩緩瞥了他一眼,這分明是在暗示他立刻過去她身邊。


    彭蕭第一時間便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不知為何,他下意識就對她有種詭異的信任,於是當即提著自己的劍,十分警惕的麵朝山坳敵人、背對身後幾名老君山的弟子,緩緩退向了那代表著一線生機的狹長山澗出口處幾名“老君山弟子”所在的方向。


    正在此時,幾名站在彭蕭左前方的穀中的死士仿佛還是心有不甘,他們握緊著利刃腳步微動,似乎是有意想要阻上一阻。


    但是與此同時,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那名年輕的老君山女弟子,突然漫不經心的踏前一步。


    隻這一步,她便無形中用一個身位護住了彭蕭左前方的空門,轉瞬間掩護他直接退出對方的合圍包圍圈,安然來到幾人身側。


    不遠處山坳頂藏身於密林之中的年輕男子,見狀眉心微皺!


    他下意識上前一步,但是身邊的老者卻忽而伸出一臂攔住了他。


    年輕男子蹙眉不解。


    “.馮叟?”


    馮叟神色冷峻緩緩搖頭,語氣嚴肅道:


    “少主,不可,這個彭蕭今日怕是殺不得了。”


    年輕男子眉心深皺。


    “什麽?為何?就憑山坳下麵這幾個生瓜蛋子?”


    馮叟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莫名複雜。


    年輕男子見狀微微一頓。


    “莫非‘點子’當真這般紮手?”


    其實他也是見過這幾人的,不過是在北朝邯庸廣陵城。


    隻是當時那少年在“孤狼劍仙”手下半點便宜都討不到,以至於年輕男子完全不敢相信,這少年居然有這個份量能成為他們的絆腳石。


    “少主。”


    馮叟蒼老的容顏上罕見如此嚴肅的時候。


    他道:“方才出手那少年武道境界極高,雖然年少,但卻在江湖之上算得上高手。而他手中的武器更不尋常,乃是老君山慣用的雙鐧。”


    剛才那女子自報家門,說他們是“老君山”的弟子,年輕男子是聽得分明的,隻是


    這實在是太他娘的扯淡了!


    她們先前在廣陵城中,先是說自己是中州東臨城弟子,後來又說自己是北朝邯庸宇文部壺盧聖壇之人,現在這是又變成了南朝老君山弟子?


    這幾個小子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騙子?


    莫非是真拿旁人都當傻子糊弄了不成?


    若不是他先前就知道他們在北朝露過底細,隻怕也要被糊弄過去了!


    年輕男子先是不解,旋即且略有不滿,隻是他的不滿是對著自己人的。


    他皺眉道:“馮叟,如今你的膽子倒是變小了。他們到底是什麽身份如今還疑點重重,難道他們說什麽你都信嗎?


    更何況即便他們真是南朝老君山弟子又如何?昔年老君山雖然也出過一位驚豔南朝武林的‘韶光劍仙’,但那畢竟已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了,如今的老君山早已衰敗沒落於江湖。


    至於老君山掌門‘極光鐧’淩寒鴉,雖然武道境界不弱乃是聖王天境的高手,但是崖下那幾個充其量不過是他座下幾個小弟子,又能激起什麽大波浪?”


    馮叟眼底閃過一抹厲芒,他果決搖頭。


    “少主!那當先出手的少年人確實是聖王玄境,這點老朽不會看錯!他們絕非初入江湖,熱血莽撞的尋常愣頭青!不可輕敵!”


    “什麽?”


    這下年輕男子是真的震驚了。


    他側目看去,喃喃不解道:“這怎麽可能?他才多大點的年紀,居然已經到了聖王玄境,若是假以時日,南朝江湖豈不是又要再出英傑?”


    他想到此處,當即眼神一凜,肅容冷然道:


    “馮叟,若是能將這幾個來曆不明之人連同彭蕭一起殺了,那豈不是——”


    “——不可。”


    馮叟強行拉著年輕男子退迴山頂灌木中,借著繁密的樹影遮擋了二人的身形。


    他們的身後此時還有幾人,都是這次年輕男子特意帶來的手下身手最好的大乘境高手。


    “少主,請聽老朽一言,今日事已至此,我們已經失去下手的機會了。”


    他的視線透過層層密密的樹影枝葉縫隙,隱約依稀還能看到山澗中,那名帶著銀白色狐臉麵具的女子的一襲衣衫側影。


    就這樣看了一瞬,片刻後馮叟輕輕歎氣,道:


    “少主,我們帶來的這幾名好手雖然都是大乘境,但是在聖王玄境麵前根本不合一敵之力!


    況且這幾個大乘境的心腹多年來培養不易,少主還請稍安勿躁,我們他日徐徐圖之也不遲。”


    年輕男子皺眉道:“難道馮叟您親自出馬,也不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馮叟緩緩搖頭。


    “即便老朽出手,也不能保證得手。”


    年請男子沉吟片刻,雖然眼底還有不甘之意,但是他多年隱忍行事,向來嚴謹謹慎,於是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身後的近身死士看到主人示意,當即輕輕退後,將一個小哨子放在唇邊吹響,一聲形似未知鳥鳴的聲音短促的響了三聲。


    下一刻,山坳間簌簌而響,似乎是有些異乎尋常的響聲,像是許多人無聲踩踏地麵落葉的聲音,又像是山風吹動樹葉的雜音。


    山澗中的蒙麵死士們聽到崖上的“鳥鳴”,當即相互對視一瞬,然後小心翼翼的後退。


    淩或見此眉心微蹙,上前一步走到謝昭身邊。


    “要放他們走嗎?”


    放自然是要放了。


    敵暗我明,不知根底,留下他們也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謝昭似笑非笑的看著山坳中的某一處樹叢,淡笑道:


    “都是些做不得主的賣命之人,不必強留他們。”


    淩或聞言輕輕頷首,遂不再贅言。


    韓長生和薄熄此時也已下了馬。


    薄熄靜靜站在謝昭身後半步之遙,就像一名最為尋常的護衛;


    而韓長生似是知道自己的武道境界在幾人中是最低的,所以為了不添亂,不曾站在前方。


    不僅如此,韓少俠還十分知情識趣的輕輕拽了下彭蕭,示意他也往後麵幾步,不要站在前麵“礙事”。


    彭蕭:“.”


    他神色複雜的看向那個圓臉的笑得一臉陽光的少年人,有些不明白這少年好歹也是個觀宇玄境,是怎麽好意思讓人家金遙境的小姑娘擋在他身前保護他的。


    韓長生鬼使神差間看懂了彭小將軍那一眼中的未盡之意,他一臉便秘的表情,別提多憋屈了!


    淦!


    前麵一夫當關的那可是“千歲劍仙”嗷!


    用得著他這個觀宇玄境,來充好漢逞英雄裝大哥嗎?


    韓少俠有苦難言,但是也隻能吃下了這個被人誤解的啞巴虧!並在心中的小本本上,狠狠記下謝昭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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