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昭居然還敢發笑,皇後雅達安氏麵帶不虞,她冷冷道:“謝醫律,你莫非是覺得本宮很可笑嗎?”


    謝昭連忙將頭搖得飛起,一臉的純善乖覺、謙恭仁厚。


    “草民豈敢。”


    皇後雅達安氏見狀遂皺起了眉頭。


    “既然謝醫律並非在譏笑於本宮,那麽如此又是何意?莫非是蔑視我西疆皇室,不願意入宮為本宮侍疾?”


    謝昭聞言輕輕歎了口氣。


    “皇後娘娘,並非在下是不願,實在是在下不能。”


    皇後當即蹙眉。


    “什麽意思?”


    謝昭無辜的看著她道:


    “因為謝某確實不能治好皇後娘娘的‘心疾’啊。”


    皇後雅達安氏聽得更加糊塗了。


    “本宮是偏頭痛,哪裏來的心疾?”


    謝昭輕笑一聲,輕輕聳了聳肩。


    她的動作帶起了雙臂上淡金色的長紗,蕩漾起一段波光粼粼的金光。


    “娘娘,明人不說暗話,您將謝某請入宮中留在您的偏殿,不正是因為您生了一場不為人知的‘心疾’,所以想要伊闥羅氏掌姓人親自來為您醫上一醫嗎?”


    雅達安氏聞言微怔。


    她沒想到這個南朝來的女子,居然如此聰慧過人,頃刻間便能明白她的真實目的。


    雅達安雅雅怔忪過後,旋即麵帶輕蔑的笑了笑。


    即便這個名叫“謝昭”的女醫律,能猜出她的目的又能如何?


    她不過是如弱花扶柳一般的柔弱女子,離開武道高深的護衛保護,無權無勢,無人可依,不過就是一個任人揉捏的玩意兒罷了。


    雅達安皇後淡淡笑了笑,道:


    “謝醫律,你不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嗎?聽聞南朝天宸有句諺語叫做‘慧極必傷,情深不壽’,這其中的道理,以謝醫律的聰慧,想必不應該不解其意。


    在權勢和貴胄麵前,你等庶民根本不需要清楚太多,隻需做個乖順聽話的下等人便好。這樣才不會受傷,也不會讓本宮為難。”


    雅達安雅雅目中無人的橫眉冷眼,她輕輕瞥著殿前的女子,視線裏難掩輕蔑之意,然後冷聲繼續說道:


    “畢竟謝醫律這般久病之人,即便是本宮也難免心生憐憫,若是弄傷或是弄病了你,隻怕伊闥羅掌姓人也是會心痛的。”


    謝昭聞言心中十分錯綜複雜,被雅達安氏這副說辭簡直膈應到不行!


    因為本來她就對伊闥羅黛梵的那點隱藏得極好的小心思感覺無力、無奈,也很束手無策了,這個雅達安雅雅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至於謝昭心情複雜的原因無他,不外乎是因為伊闥羅氏掌姓人這對姐弟,對她實在太過禮貌尊重了,根本不曾有過半點逾越。


    即便是在盧爾達宴上,伊闥羅黛梵被雅達安卓卓挑破那層虛虛實實的窗戶紙,弄了個天大的沒臉來。


    但是事情過後,伊闥羅黛梵第一時間想到的卻還是跟謝昭道歉,澄清自己並無此心,希望她不要怪罪介懷,還對牽連了她的“名譽”感到十分抱歉。


    謝昭這人是屬倔毛驢的。


    那就得順著毛擼的那種,平時最是吃軟不吃硬了!


    若是伊闥羅黛梵行事仗勢欺人,對她有什麽不軌行徑,甚至勉強她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那麽謝昭必然也不會客氣,會讓她好看的。


    可是人家伊闥羅氏掌姓人卻從始至終都規規矩矩,十分守禮。


    不僅不曾仗勢欺人,反而處處陪著小心、默默顧忌著她謝昭的臉色和心情。


    這就讓謝昭這個來自南朝禮儀大邦之人,實在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麽。


    人家伊闥羅氏掌姓人分明都說了沒有,那麽她自然就隻能裝作沒有了。


    她能怎麽辦?


    她也很絕望。


    雖然謝昭之前從未動過心,但是她自己心裏炳若觀火、清楚的很,她於男女之情中是再正常不過的那種,絕不可能對女子有什麽遐思。


    倒不是嫌棄伊闥羅氏掌姓人不夠好,而是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這玩意兒,興許還真就是天生的,半點勉強不來。


    伊闥羅黛梵很好,但是她們真不合適。


    所以綜上所述,謝昭與伊闥羅黛梵相處時雖然依舊是君子坦坦蕩蕩、沒有任何風花雪月的異樣與不同,但是謝昭偶爾一不小心對上伊闥羅黛梵的專注目光,還是會有種莫名複雜的尷尬


    如今這位雅達安皇後,句句都在拿她與伊闥羅黛梵的風言風語說事,實在是讓她惡心的夠嗆。


    謝昭活到快二十歲的年紀,此生還從未有過被人放在風月之事上品頭論足過的經曆。


    還別說,這種感覺還真挺新奇的。


    新奇的膈應和尷尬。


    先前謝昭臉上始終掛著的那份禮貌笑容,此時也終於淡了下去,她不鹹不淡道:


    “皇後娘娘,可惜您偏頭痛的舊疾,恕謝某並無根治之法,您隻需繼續按照貴國太醫醫囑靜心調養,少憂少思,相信不日便可減輕症狀,在下便不在宮中無謂叨擾娘娘的清淨了。”


    雖然她謝昭不想在未能徹底查明密信背後之人身份前,不便過早的開罪於西疆皇室。


    但是與此同時,她亦對攪和卷入西疆九大高種姓之間的傾軋博弈毫無興趣。


    若是她受製於人,被酆斕皇後雅達安氏扣留在宮中,那才是更加得不償失。


    ……看來寧婆那條線,他們隻能隱退到幕後悄悄繼續盯著了。


    大不了他們四人,今日之後在麝敦城隱姓埋名,化明為暗。


    離開伊闥羅氏府,雖然沒有那麽便利,但是想來也填不了太多麻煩。


    謝昭已經不打算繼續跟皇後雅達安雅雅虛與委蛇了,這個女人太過偏執,好說賴說都說不通。


    她話畢直接躬身,合手施了一個南朝江湖武人的見禮。


    “娘娘,謝某告辭。”


    旋即直起青竹般挺拔卻消瘦的腰身,轉身準備離去。


    “——放肆!”


    雅達安雅雅見謝昭居然如此“不識抬舉”,當即大怒,她斷然喝道:


    “謝昭你放肆!好你個山野賤民!你當我們西疆酆斕的皇宮是什麽地方?


    是你們南朝的酒樓茶館戲園子嗎?由得你想來就來,想走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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