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秩序登時一亂,整個院內轟然嘈雜。


    眾位掌姓人們這時也反應了過來,便紛紛想起身唿喚自己氏族中等候在府外的侍衛們救駕,又怕過於引人矚目成為眾矢之的、會被那兩名來曆不明的“刺客”惱羞成怒下手傷害。


    他們正自糾結,但是下一刻,卻聽那名高台之上的南朝女子忽而淡笑著揚聲——


    “諸位請勿慌張,他們並非心懷不軌的‘刺客’。實在不好意思,是鄙人的護衛護我心切,失禮人前了。”


    宴會廳中伴隨著她的這句話落地,幾乎鴉雀無聲。


    什,什麽?


    這兩個武藝高強的“刺客”,居然是那位不聲不響的南朝病美人的護衛?


    伊闥羅黛梵和伊闥羅修羅姐弟二人,最初事發時驚變之下也是驚愕。


    但是當他們抬頭看向劍勢飛來的屋簷,看到昏暗月色的那兩道身影後,便鬆了口氣。


    這不是謝醫律的那兩位護衛嗎?


    還好還好


    若是真在他們家舉辦的盧爾達宴中混進了武功高強的惡徒,引發了任何一家高種姓氏族的人員傷亡,那麽她們都要跟著吃掛落。


    伊闥羅氏姐弟放下心來,既然是謝醫律的護衛,那麽自然不是什麽渾水摸魚趁機作亂的惡徒。


    更何況,此時謝昭都已經開口了,伊闥羅黛梵自然不甘落後。


    她含笑安撫場中九大高種姓的家主們道:


    “各位不必緊張,上麵那兩位高人,確實是謝醫律的護衛,並非刺客歹人。”


    伊闥羅黛梵淡笑著用涼涼的目光,看向被突如其來的驚變,驚得臉色微微泛白的雅達安卓卓,語帶譏諷道:


    “雅達安掌姓人您沒事吧?怎麽瞧著臉色不大好看。


    估計是您先前沒有聽清,我早就說過了這位南朝來的謝醫律是‘貴客’。


    既是貴客,又怎容一些不知深淺之人無禮,您說是罷?”


    雅達安卓卓此時早就被淩或和薄熄的視線鎖定,聖王玄境和大乘天境的威壓,壓得她這個不通武道的普通人幾乎抬不起頭來!


    若不是她身為雅達安氏掌姓人在西疆廟堂之上身經百戰、見多識廣,隻怕這會兒已經被高手的威壓壓得雙膝發軟跪在當下了!


    她艱難的吞了吞口水,從牙縫中苦苦逼出了一句話來。


    “.伊闥羅黛梵,姓謝的,今日諸位的‘款待’,卓卓受教了,咱們來日方長。”


    雅達安卓卓也是個狠人。


    即便此時被兩位高手如螻蟻一般的視線盯視,也依舊嘴硬,沒有服軟。


    她言下之意隱含威脅,伊闥羅黛梵臉色沉了下去。


    伊闥羅修羅更是臉帶怒意,他少年意氣,行事衝動,當即冷笑道:


    “笑話,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誰要跟你來日方長?”


    雅達安卓卓冷颼颼的看著伊闥羅修羅,她雖被高手威壓壓製的自顧不暇,卻還有閑心威脅他:


    “小公子,你話別說的太滿,小心覆水難收,將來悔不當初。”


    誰知先前一直“乖巧”的“病弱美人”的謝昭,聽到她這話卻笑了。


    她決定攤牌不裝了。


    既然淩或和薄熄方才沒有沉住氣,如今已經在西疆酆斕九大高種姓掌姓人們麵前暴露了實力,想來他們一行人引人注意已經是勢在必行、避無可避的了。


    謝昭失笑。


    不過問題也不大,左右已經如此了,她自然也沒必要繼續老實巴交裝孫子。


    那不如.就換一種玩法。


    謝昭看著麵前套著布袋不見真容的“韶光無雙鐧”,當即輕笑出來。


    很顯然方才情急之下,淩或是將自己視若珍寶的“韶光無雙鐧”擲出,擋住了雅達安卓卓摸向謝昭臉頰的手。


    其實就算淩或不出手,謝昭自己也是躲得過去的。


    她雖然因為“悲花傷月”的反噬,內力不太中用了,但是身法卻都還在。


    尤其是“千歲劍仙”獨步江湖的輕功“歸佛曇雪”天下無雙,又怎麽可能躲不過已經年過中年的雅達安卓卓的鹹豬手?


    淩或關心則亂罷了。


    其實這個問題,淩或在剛剛憤然出手的下一秒,便也已經自己瞬間意識到了。


    關於謝昭的輕功,那他可就太有發言權了


    他都記不清自己究竟追丟或是跟丟過謝昭多少次了


    謝昭淡笑著輕輕推開以保護者姿態站在自己身前的伊闥羅氏姐弟,然後上前一步,站在“韶光無雙鐧”和一臉冷傲敵意的雅達安卓卓麵前。


    她隔著布囊伸手輕握住鐧身,微微發力。


    下一刻便十分輕鬆的拔出了那柄插在地磚中,套著布袋的“韶光無雙鐧”。


    四尺長鋒並未出鞘,但卻舉重若輕的在謝昭手中挽了一個十分漂亮的劍花。


    謝昭將“韶光無雙鐧”不動聲色置身在自己背後,靜靜注視著雅達安卓卓一瞬,忽而展顏一笑。


    “雅達安掌姓人,莫非貴國的商人隻與您說過南朝天宸的女子迤邐多姿、清雅絕倫、我見猶憐嗎?”


    她說到這裏,臉上再無笑意。


    那張如冰似雪的容顏,恍若冰封雪山中最高貴冷傲的雪蓮;又像隔著嫋嫋檀煙,神龕中若隱若現不見真顏的女相佛尊!


    謝昭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一變,如同一柄蒙塵多年的曠世名劍驟然出鞘!


    她的目光帶著清冷如洗的寒冷,和勢如破竹的雷火之勢,直激得雅達安心神俱顫、瞳孔微縮!


    隻聽謝昭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輕輕說:


    “興許,那些商人忘記告訴掌姓人,南朝雖多風雅文士,亦多錚錚鐵骨。


    您大概是做了太久的井底之蛙,因此有所不知——南朝女子的骨氣與劍意,卻比您的命還要硬!”


    這話說的實在剛強至極!


    簡直如同金石之堅,帶著一股無堅不摧的氣勢!


    伊闥羅氏姐弟聽了,卻隻覺得大快人心。


    雅達安卓卓臉色鐵青。


    她的紅唇抖了又抖,不知為何,卻突然不敢再大放厥詞了。


    因為,她其實並不是完全衝動之人。


    之前這些年來她所行的全部狂悖之事,其實都是在她心知肚明自己能掌控局麵的前提下,一種看似為所欲為、實則早有預謀的行徑!


    但是此時此刻她的侍衛們都在府外,而宴會廳堂上的形勢也很明顯了——即便是西疆中青一代武道之境首屈一指的毗諾門佛年,此時都不敢輕舉妄動,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這個南朝謝姓的女子那兩位護衛真的很厲害


    厲害到甚至連大乘玄境的毗諾門氏掌姓人,都不敢與之爭鋒相對!


    片刻後,臉色難看至極的雅達安卓卓終於先一步退讓了。


    她緩緩退後一步,拉住自己丈夫的手臂。


    “.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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