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凡事隻要敢想,就沒什麽不可能!


    第二日,當閑的五饑六瘦的天宸公主殿下連早飯都沒有吃,就再次“不經意”的溜達到了昭華殿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居然還當真敲開了東宮蓬萊殿的大門!


    她一臉不可思議的扭頭看向身後的路傷雀,那表情似乎在說:


    不會吧?我弟弟居然這麽快就懂事了嗎?真不愧是我弟啊!


    路傷雀不置可否的淡笑著搖頭,表示看不懂他們姐弟之間的眉眼“官司”。


    不過,神女大人迴宮歸省的年節小假數日實在是珍貴,一日可抵萬金,說是按時辰收費都不為過。


    於是,符景詞才不管那些,今日她終於能見到她的阿弟了,沒有再次吃一個偌大的閉門羹,就已然很好了撒!


    青春期的小兒郎的心思,如同奶娃娃的臉,讓人著實難猜。


    天知道她前兩次來東宮,究竟是靠著何其偉大的毅力和忍耐力,才耐住性子沒有一腳踹開蓬萊殿內殿的殿門抬腿就進,然後指著那個胡思亂想的小滾蛋痛罵上兩句。


    不過她也就是想想。


    新鮮出爐不過三個月的“千歲劍仙”,天生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十足的混不吝,但卻也有兩個人所皆知的軟肋。


    一個是已故的孝淳皇後謝皖,不過謝皇後如今已經過世,這個軟肋等同於不存在。


    至於另外一個嘛,那自然就是“千歲劍仙”的龍鳳雙生弟弟,天宸皇朝的太子殿下了。


    少小離家的“千歲劍仙”雖然披著一身清新脫俗、飄搖如仙的神袍,但實則罵天罵地,神鬼不忌。


    這天地間恐怕唯有她至親至愛的親近之人,才能破開她那一身堪比堃嶺雪山銅牆鐵壁一般的千年寒冰“鎧甲”,觸碰到她那顆柔軟的真心了。


    符景詞喜滋滋的望著庭院裏正在晨讀的太子殿下,眯著眼睛喚了一聲:


    “言兒!”


    少年儲君如今已經比他的姐姐還要高上些許,他聞聲迴頭,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眉眼清澈,一如昔日少年。


    “阿姐。”


    符景詞眉眼彎彎,心情大好。


    這一刻,似乎之前橫在他們姐弟二人中間的所有爭吵、所有不虞、所有齟齬,刹那間如冰雪消融,消失不見。


    他依舊是那個終日留在東宮,替她陪伴照顧母親的弟弟;


    而她依舊是那個萬裏奔忙,心中卻始終掛念他們的“旅人”。


    “才初一,你怎麽起的這麽早?春假莫非還有功課要做?”


    她走近了,好奇的湊過去看少年太子手上的書卷。


    但少年恰好又翻了一頁,光線一晃,她什麽都沒有看清,便嘀咕了一句:


    “小氣鬼,還怕阿姐看不成?”


    符景言輕輕抬手推開胞姐湊上來的腦袋,無奈的搖頭失笑,歎氣道:


    “阿姐,天宸皇室子弟六歲開蒙,十三歲上書房的課業便已結業。我如今都十四歲了,早就沒有功課了。”


    “啊......抱歉。”


    符景詞尷尬的收迴頭來,她是真的不記得還有這麽一迴事兒了。


    符景言不以為杵的搖了搖頭,其實他阿姐不知道這個倒也是情理之中,甚至可以說若她知道,那才是怪了。


    一個自小不曾在宮中長大的公主,還是一個忙到一年到頭都未必能有時間迴一趟皇城過年的公主,又怎麽可能記得住皇室子女的入學結業時間。


    他依稀記得小時候,似乎也是某一年過年,那時候他們姐弟還不到大人們的膝蓋高。那一年正巧阿姐從神台宮迴來過春假,好奇他們上書房都教些什麽,於是便獨自一人溜去了上書房。


    因為害怕打擾到弟妹們上課,她隻悄悄貓在窗沿底下,露出一雙明媚的狐狸眼,偷偷的往裏麵看。


    偏偏也是湊巧,那日他被父皇叫走詢問最近的功課進展,因此並不在上書房。


    阿姐卻被他們的庶妹、柏貴妃所出的那個與他們姐弟同歲的平陽公主符景琳看了個正著。


    小小的平陽公主驕橫無禮,仗著自己年幼、加上那時的上書房中隻有她和她同母的姐姐太平公主在,居然假裝沒有認出阿姐,指使她的乳娘婆子在阿姐的裙擺上潑水。


    雖然事後,父皇得知後龍顏大怒,勒令平陽公主向阿姐賠罪,還杖責了那幾個乳母婆子。


    但自從那件事以後,阿姐似乎就再也沒有靠近過孩童眾多的上書房。


    仿佛一夜之間,那個年僅四歲的幼年嫡公主一夕之間便明白,在這天宸昭歌皇城的深宮內苑裏,其實並非所有的兄弟姐妹們,都對他們友善。


    這世間既有無緣無故的惡意,亦有淵源已久的仇視和妒忌。


    太子含笑道:“阿姐,這沒什麽好抱歉的,你不常在昭歌,不知道這些很正常。”


    日後等你迴來了,自然慢慢也就了解了。


    符景詞聳了聳肩,自覺換了個話題。


    “既然不是夫子學士們留下的課業,那你這般用功,是在看什麽呢?”


    她終於看清那書脊上麵一晃而過的書名,詫異道:


    “《阿修羅王心經》?這是梵文經書古籍,你怎麽在看這個?”


    這玩意兒晦澀無趣,符景詞沒想到,弟弟這樣年紀的少年人,居然也會對這卷心經感興趣。


    符景言抿了抿唇。


    “阿姐不也看過嗎?孤生來便沒有武道天賦,平日與阿姐幾乎沒什麽共同語言。


    想著若有閑暇,看些古籍經文靜靜心也是好的,還能與阿姐有話可聊。”


    符景詞失笑。


    “傻孩子,我們本是血脈至親,你並不需要刻意去讀那些晦澀難懂的讀物與我論經。我們即便相顧無言,亦不會覺得尷尬有距離。”


    太子卻悵然一歎,“孤明白,可是......阿姐看過的典籍,孤也很感興趣。


    每每看到這些,仿佛也能窺視到那丈餘宮門外、大千世界的一隅。


    既不能如阿姐一般行萬裏路,那便讀一讀萬卷書,總歸是好的。”


    符景詞有些驚訝的看向他。


    “你是何時開始學習梵文的,看得懂上麵的文字嗎?”


    不怪她會有此一問,也並非是她看不起胞弟。實在是因為,化外梵文在世人眼中幾乎如同鬼畫符般,其間隱含大千世界心障三千。


    若不是自幼修習化外之術之人,不僅極難學會,看久了甚至有可能會頭暈眼花。


    坊間甚至還有傳聞,不通武道之人時常翻閱極其高深的化外梵文古籍,會暗生心魔、瘋魔成性。


    當然,對此流言,符景詞和她的師父鳳止大祭司一貫是一笑置之。


    心思澄澈寧靜的至純之人,即便不通武道,也不會因為這個便走火入魔。


    隻有人之心境端正,便可勝過一切邪魔外道的外力左右。


    符景言沉默一瞬,笑了笑,流暢自然的迴答:


    “看得多了就能懂得一些。阿姐你忘了嗎?


    你幼年時學習梵文,便曾自己創過一些譯本。這些譯本後來被母後珍而重之的珍藏在鳳儀殿。


    去年東宮下人們奉命灑掃鳳儀殿找到了那些譯本,如今它們便在孤這裏了。”


    “這麽厲害!”


    符景詞從不吝嗇自己對旁人的誇獎和稱讚。


    “我阿弟,可真是聰慧過人。”


    居然可以通過譯本,自學看懂如此晦澀的文字!


    太子卻失笑。


    他這又能算得了什麽聰慧過人?


    那個在總角之年不僅自己通讀化外梵文,還能找出其中訣竅、出書編撰譯本供旁人學習的天之驕女,才是真正的早慧過人。


    符景言想到此處突然安靜下來,無聲看了一眼對麵的少女。


    他是太子,未來的天子。


    阿姐自幼遍讀萬卷,沒道理他卻看不懂,他……絕不會居於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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