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陽城郊。


    沈府別院門外,麵無表情站了三個少年男女。


    他們已經與這座府邸門前那對石獅子麵麵相覷足足兩炷香的時間。


    “怎麽個意思?”


    韓長生眉頭幾乎要皺出來個大疙瘩了,他就差將“我很不服”和“別逼我罵娘”這幾個大字刻在額頭上了。


    “哎?他們沈家什麽意思啊?方才我們分明在城中打聽過了,沈大統領前幾日出城來了城郊別院小住,為何這別院中的護衛偏生說他家的大人不在家?不想見就說不想見,這不是蒙人呢嗎?”


    謝昭笑了,其實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意外,她心裏也早有預期。


    “哪有那麽多的為什麽?不想見客,給咱們點體麵罷了。”


    她想得通透。


    韓長生不服氣道:“哼!誰稀罕!要不是有事問他們,求爺爺來做客,爺爺還不來呢。”


    謝昭搖頭,笑意盈盈對韓長生說道:“仔細想想這也沒什麽奇怪的吧?雖然沈戚如今已經致仕,但是好歹也曾是天宸官居二品的武將,不是隨便什麽阿貓阿狗上門都能請見的。”


    其實,她心裏明鏡兒似得,沈家的護衛還算客氣了。


    至少或多或少還給了他們一點麵子,隻是說他家大人並不在家中,而不曾驅趕驅逐他們,任由他們站在大門口“礙眼”。


    由此可見,沈戚治家甚嚴,因此家中的護衛仆役雖然不近人情卻十分有禮,也從來沒聽聞有過狐假虎威、欺壓百姓的風聞。


    不是她說,單憑他們三個如今這副番窮困潦倒、身無長物的模樣,若是換成其他一些跋扈的世家大族,門房上的下人說不得要說上幾句不好聽的話。


    更有甚至,將他們當做碰瓷的乞丐流民打發了出去都有可能。


    淩或眉心微皺。


    他隻是想問些舊事故往,在他想來,若是能光明正大的進去那是最好。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驚動旁人。


    韓長生看起來跟淩或想到一塊兒去了,所以在聽完謝昭的話,韓長生欲言又止。


    “......那怎麽說?打進去?這不好吧?”


    求人問事這種事,講究的是一個你情我願,強買強賣可要不得啊!


    且不說他們三個根本就不可能在汝陽沈府三進三出、如同逛自家菜園子一般來去自如,單說若是惹怒了沈戚,他豈不是更加不會鬆口不願相告了?


    再者說,萬一人家沈大統領一個不高興,隨口胡謅一個莫須有根本就不存在的名字出來,淩或又怎麽辨別是真是假?


    那豈不是後半輩子,都要天南海北的去尋找那個根本就不存在的“仇人”?


    謝昭漫不經心的道,“自然是不能打進去了。”


    她微微眯著眼睛,抬頭看向頭頂那方匾額。


    “沈府別院”四個大字筆力恢弘、蒼茫有力,大有一股鐵馬冰河的肅殺之氣。


    一看便知,必是出自練家子之手。


    韓長生順著謝昭的視線,一同看向麵前掛在別院府門口上方的牌匾,然後自說自話道:


    “這字真好,想必這必然便是沈大統領的筆墨了。早就聽聞他是一位儒將,寫得一手好丹青,果然不假!”


    謝昭卻輕輕搖了搖頭。


    “這不是沈戚的字,而是沈家二爺沈威的墨寶。”


    淩或的目光靜靜在謝昭臉上轉了一圈,旋即若無其事的收迴。


    他的話極少,除了每次在謝昭和韓長生闖了大禍時他才會忍不住說上幾句之外,平時的淩或沉穩而寡言。


    但是謝昭卻天生長了一顆“詭計多端”、九曲迴腸的玲瓏心,往往隻看他的表情,便可以意會他的意思——雖然淩或臉上的表情也並不怎麽豐富就是了。


    果然,也不知謝昭的哪隻眼睛看到了方才淩或的那一瞥。


    於是,她偏過頭迴看他,算作迴答了他那一眼的未盡之意。


    “我雖然也不曾見過沈威的字跡,但是相傳‘沈府別院’已經在汝陽存在二十多年了,那麽這別院便並非新宅。


    至於二十多年前那會兒,沈戚還定居在昭歌,所以這宅子必是沈威所建。既然是沈威建造的別院,牌匾自然也應是他的墨寶。”


    淩或聽罷,輕輕點了點頭,也不知究竟是信了她這套說辭還是不信。


    但是韓長生很明顯就是不信的!


    他琢磨了一下,越琢磨越不對勁兒,於是當即“嘿”了一聲,咋咋唿唿的感慨道:


    “喂,阿昭,過去是我小瞧你了啊!之前那一年裏淩或要練功突破,你又要養傷養腿,所以咱們三個整日蝸居在鄉間鎮裏,我居然都沒發現你有如此八卦的一麵?


    虧你先前還總說我的心思沒放在習武修行上、整日鑽研江湖秘聞,要我說啊咱們以後‘大哥別說二哥’,你這心思明顯也怎麽用在習武上,連沈家雞零狗碎的秘聞你都門清,怪不得一直抵死趴在金遙境,死活不肯起來。”


    淩或聽了韓長生的吐槽,眼底不經意閃過一絲笑意。


    然而,謝昭這“苦主”卻不認同了。


    她“嘖”了一聲,有些不滿的小聲嘟囔一句,“起開,我與你怎麽一樣?”


    韓長生一聽也不樂意了。


    他那對剛剛放下沒一會兒的眉峰,此時又皺得比山還要高,“什麽話啊,我們如何就不一樣了?”


    謝昭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我們當然不一樣。我不過是一個脾氣不好、腿腳又不好的醜姑娘,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混吃等死、逍遙快活就好。


    ——你怎麽能同我比?你不是說要自己以後有朝一日要拜入神台宮,修行占卜術、觀星術和摘星術嗎?


    你可是未來神台宮的絕頂大高手,怎麽可以如此憊懶邋遢,不求上進?跟我這種沒有前途之人攀比,簡直羞煞人也,豈有此理!”


    韓長生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


    他呆了呆,心想:所以,阿昭是在誇他......沒錯吧?


    原來,她居然這般看好他!


    他家裏根本沒人相信他能成為當世占卜大家,但是阿昭居然相信他以後會成為神台宮的絕頂高手!


    ......雖然他現在連神台宮的門開向哪邊都不知道,但是她居然便已經這麽相信他了!


    好兄弟!


    一輩子!


    韓長生一臉喜笑顏開,眉頭立馬鬆開了。


    不過,他倒是好了,淩或的眉頭卻已經皺了起來。


    他沉聲搖頭,“......慎言。”


    ......哪有好好的姑娘家,如此貶低侮辱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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