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擦掉眼淚,有些窘迫:“抱歉, 三日月先生,讓您看到了軟弱的一麵。”


    “哈哈哈,無妨無妨, ”付喪神一如既往, 輕鬆的道,“主君即便是落淚,也是威嚴的。”


    “……別拿我開玩笑啦,三日月先生。”


    她注視著付喪神:“您怎麽會到我的身邊呢?”


    又看向那一望無際的鳥居之道:“這些鳥居是?”


    “嗯,很多疑問呢,”三日月宗近道,“那就從頭開始解釋吧。”


    他張開了手臂, 寬大的衣袖舒展開來,如同羽翼一般。


    而後付喪神上前一步, 輕輕的環住了少女。


    他並沒有實體, 卻好似將陸喬喬抱在了懷中。


    “您忘記了嗎?”三日月宗近的聲音溫和,他的懷抱,將這無盡時空中的黑暗,盡數擋住,“您以神裝的方式, 召喚了我們。”


    他抬起手,緩緩‘撫摸’著陸喬喬的髮絲,淡粉色的落英,從他的身體穿過:“我也很吃驚啊,小小的主君,竟然會有這樣強烈、堅定的信仰。讓我以神裝降臨。”


    刀劍付喪神,雖然有神之名,但卻更加接近妖鬼。


    然而神明與妖類的區別,在泛信的神道之中,唯一鮮明的界限,便是‘信仰’。


    “所以,現在的我,成為了屬於您一個人的神明哦。”


    “在您唿喚我的時候,降臨在您的身邊,”三日月宗近微笑道,“這可是神明的職責哦。”


    因此,在這個時間的夾fèng之中,才會出現鳥居。


    陸喬喬埋首在付喪神的懷間,雖然是虛影,卻讓她感覺安寧與溫暖。


    她聽著三日月宗近用不急不緩的聲音為她解釋著,直到他說完,還一幅懵懵懂懂的樣子。


    又過了片刻,陸喬喬逐漸迴過神來。


    ——‘在您唿喚我的時候’。


    剛才,她的確在心中想念著本丸的刀劍們。不知不覺之中,她好像已經將他們,視之為家人了。


    陸喬喬感覺臉上發熱。


    剝掉膝丸的衣服時還鎮定自若的審神者·陸喬喬,突然感覺到了一絲久違的窘迫!


    這種被窺破了心思的羞恥感覺!


    “三日月先生,”陸喬喬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我不總是那麽軟弱的。”


    “哈哈哈,是的、是的。”


    陸喬喬輕咳一聲,努力的收斂著情緒,她舉起了手中的打刀。


    “您看,這是歌仙兼定的本體刀。”


    三日月宗近注視著打刀:“看來在這段時間,主君遇到了不少事情啊。”


    “被唿喚到這種地方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呢,哈哈哈。”


    “您能帶我出去嗎?”陸喬喬詢問。


    迴應她的是三日月宗近抬起的手。


    “來,”他對少女說,“喬喬。”


    她的名字,再一次被這位付喪神喚出了。


    審神者不能將名字暴露給付喪神,雖然她往來於現世,但刀劍們,卻恪守著這條準則,並不去窺探她的真名。


    但她八分之一的靈魂,在鬼道時,親口告訴了三日月宗近——


    ‘你可以叫我……喬喬!’


    老師口中的她,是‘陸同學’;


    同學們尚還不熟悉,連名帶姓的叫她;


    本丸的刀劍們,叫她‘主人’、‘主君’、‘主殿’……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用這樣溫柔的口吻,喚她:喬喬。


    陸喬喬有種被長輩揉著頭髮的感覺,心中的消極情緒,竟然一點也不剩了。


    她伸出手,雖然並不能觸碰到付喪神的虛影,卻還是做出了‘握手’的姿勢。


    “我們走吧,三日月先生。”


    神明邁開了腳步,引領著她,沿著鳥居之道,向前走去。


    “等出去了,我再告訴您,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吧。”


    “哈哈哈,甚好、甚好。”


    落英飛旋,落在陸喬喬的髮絲、肩頭,又在觸碰到她的時候,緩慢的消散。


    “您叫了我的名字呢,三日月先生。”


    “不喜歡嗎?”


    “怎麽會,反、反而有點欣喜的。不過……平常您都不這樣叫我呢。”


    “因為,這樣的話,感覺就像是我與您的小秘密呢,哈哈哈。”


    “哇,”陸喬喬發出了小小的驚嘆,“的確呢。”


    一片落英穿過了付喪神的掌心。


    三日月宗近停下了腳步,手指微曲,‘挽’住了陸喬喬的髮絲。


    “那麽,”他輕聲道,“也要叫我的名字試試嗎?”


    陸喬喬愣住:“三日月……”


    付喪神的手指抵在她的唇間,按下了她還未出口的話。


    “噓,這樣就行了。”他的聲音更輕了一些,“叫我三日月就可以,不需要加任何的敬稱呢。”


    一片白色的梅瓣,混在淡粉色的落櫻之中,悄然飛過。


    “啊呀,已經到了嗎。”三日月宗近發出了些許遺憾的感嘆,“真是快啊。”


    他收迴了手,陸喬喬才從仿佛被定身一般的狀態裏恢復過來,她向前看去,依然還是綿延的鳥居。


    “到了嗎?”


    依然看不見盡頭啊。


    “神明的領域也是有限度的,隻是我的話,是無法搭建起這條路的。”三日月宗近有些感慨。


    “所以,暫時要分別了呢。”


    好似是分界線一般,零星的梅瓣越來越多,三日月宗近攏起手,含笑道:“去吧。”


    這是要她自己走的嗎?


    “三日月先生?”陸喬喬不安的看著他,又習慣性的加上了敬稱。


    “……不必擔心,”三日月宗近眼底的新月微微搖曳,“前方也有值得信賴的人,為您引路。”


    一步邁出,身後驟然漆黑,無論是飛旋的櫻瓣、鳥居,或者那位絕美的付喪神,統統不見了蹤影。


    陸喬喬有些緊張:“誒?”


    隨後她的耳中,便聽見了一個溫和的:“姬君。”


    站在鳥居的立柱旁的,是同樣身著神裝的一期一振。


    青年的肩頭、發梢,落滿了梅瓣,輕輕一動,便簌簌碎散開來。


    “久候了,姬君,”付喪神的眼中氤氳著霧氣,“接下來,請讓我為您引路吧。”


    第108章 心猿


    神裝的一期一振, 身上的衣著隻是稍有改變, 依然是類似軍裝的服飾,隻不過顏色成了白底金邊。


    與三日月宗近不同,平常被他遮掩住,代表妖化的角, 卻並未消失,在神裝的狀態下,徹底顯露了出來。


    青年的眼底氤氳著淡淡的黑氣, 當他微笑起來, 便有種危險的溫柔。


    “怎麽了嗎,”他溫和的詢問,“一直不說話呢,姬君。”


    “隻是被嚇了一跳,”陸喬喬道,“沒想到一期閣下也來了呢。”


    “因為我一直在思念著您,姬君。”一期一振輕聲道, “即便是在看不見您的時候。所以,當您唿喚了我們, 就迫不及待的趕了過來。”


    “迴過神時, 就站在了這裏。”


    陸喬喬有種被細小電流劃過心尖的感覺。


    她愣了片刻,才將這種奇怪的感覺壓下去。


    “一期閣下,”少女的目光有些好奇,“總覺得,您看起來跟平常有些不同呢。”


    “我也感覺到了, ”青年微笑道,“站在這裏的我,似乎非常的想要傾訴……”


    “對,”他宛如低喃一般,“將一切都吐露,然後……”


    “一期閣下?”


    青年似乎從恍然中迴過神來,一片梅瓣從他的眼睫上滑落。


    “一期閣下,”陸喬喬伸出手,雖然並不能觸碰到青年,她卻還是做出了輕拍的舉動,“您怎麽了,一直在走神呢。”


    “花瓣也突然變多了呢。”


    神道兩側並沒有樹木,但卻一直在飄零著花瓣,這些落英介於虛體與實體之間,陸喬喬伸出手,一片梅瓣落在了她的掌心,而後慢慢的消散。


    “從剛才起就注意到了呢,這是梅花吧?很漂亮啊。”


    如雨一般的梅瓣灑落,數量比起剛才零星的一點,簡直像是暴雪來臨一般。陸喬喬站在這花雨的中心,不過片刻,身上便沾滿了落英。


    “啊,嗯。”


    一期一振發出了輕微的聲音:“的確是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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