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某一天,安妮塔忽然笑不出來了。


    這一天,公司裏來了幾個人。他們坐著奔馳來,一副一絲不苟的嚴謹模樣。等到這幾個人走了之後,安妮塔就露出了愁悶的容顏。在煩悶地度過了三四天後,安妮塔找到珠裏,說:“很抱歉,親愛的,你可能需要休息一陣子……”


    珠裏有些疑惑。


    濃妝艷抹的負責人煩躁地在原地踱步,說道:“曼斯特先生的家人不希望你再出現在舞台與屏幕上……曼斯特先生的死好像吸引來了小報記者的注意,他們不希望再給家族抹黑……”


    安妮塔的描述很委婉,但珠裏知道她麵對的是怎樣的壓力。


    憑藉曼斯特家人的權勢,她這樣的人是必須彎腰的。“休息一陣子”而非是“永久退出”,已經是安妮塔為了金錢所做的最大努力了。


    珠裏的身體僵住了。


    說實話,讓正在事業紅火期的她忽然休息,那是一件極其殘酷的事情。偶像行業每時每刻都有新人湧出,觀眾和粉絲的記憶就像金魚一樣短暫。如果不能時刻保持曝光度,那她就會瞬間成為被淘汰的人。


    說是“休息一陣子”,可是等到她重新迴來的時候,又有多少人能記得她呢?


    “安妮塔姐姐,我真的必須退出嗎?”珠裏的語氣有一分麻木,“即使我已經賺到了那麽多錢?”


    “親愛的,我們麵對的不是普通人。”安妮塔的解釋很蒼白無力,“隻能說我們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竟然碰上了曼斯特先生這樣的人……”


    珠裏的心底有了微微的絕望。


    “我明白了。”她的聲音已經很木訥了,“正好我這段時間也累了,就讓我休息一陣子吧。”


    說完,她就迴到休息室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了。


    團隊內最不缺乏的就是八卦,不消一個下午,她即將短暫退出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貝”的團體。有幾個平常便對她嫉恨非常的成員在此時此刻暗慡不已,不等她離開,就冷言冷語地諷刺起了她來。


    “好好休息吧,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能迴來呢。”


    “誰讓你命太好了呢?”


    聽到這些話,珠裏覺得已經麻木了。從她加入“貝”開始,她就以在舞台上發光發熱、成為眾人喜愛的偶像為目標,一步步地走到了現在。陡然要離開她所熱愛的事業,她很難釋懷。


    簡單地收拾了屬於自己的東西,她就離開了公司大樓。


    十二月的天氣很寒冷,還很應景地下了一場大雨。接下來,倒黴事就像是多胞胎似的,接二連三地到來——她沒有帶傘,車的輪胎被戳破了。好不容易迴到家,發現門fèng下被塞了恐嚇信,信件裏是用ps合成的□□與屍體,看著怪噁心人的。


    原本就不喜歡待在家裏的她,更不想留在房間裏了。


    她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因為戴著口罩與墨鏡,也並無人認出她來。走累了,便在公園裏的長凳上坐下歇腳。雨水時大時小,令她渾身的衣衫都濕透了,泛著一層冷意。


    伊爾迷找到她時,她就像是隻落單的小鳥似的,抖著被雨水淋濕的翅膀,縮在公園的一角。一身狼狽的她,看起來根本不像是那個氣質宛如冰霜一般的當紅偶像。


    “你還記得欠我的錢嗎?”


    伊爾迷又拿這句話做了開場白。


    誰知道,那少女頭都沒抬,低聲地說:“還不起了。我以後再也賺不了錢了。”


    伊爾迷察覺到她今天的狀況有些不對勁。


    “怎麽了?”他難得好脾氣地問,“你的僱主不滿意你的工作?”


    “差不多吧——”珠裏揚起了頭,眼眶竟然泛著一層紅色,“我再也迴不去舞台上了。我失業了,沒有工作了。”


    “怎麽會?”伊爾迷的語氣很輕鬆,“還是有很多人在盲目地崇拜你。你要是想睡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立刻就能成功。”


    “我有什麽好崇拜的……”珠裏有些自暴自棄了,“反正都是假的。我不化妝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看,眼睛會小上一圈。我也和雜誌上介紹的不一樣,不是什麽成績優異的好學生,我一點都不喜歡上學。過一段時間,所有人都會忘記我的。”


    她蜷著背,一點兒都沒有了在屏幕裏的高傲之氣。


    雨水變大了一下,忽然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伊爾迷“唔”了一聲,拎起坐在長凳上的少女,走到了街邊的屋簷下。


    珠裏掙紮了一下,低聲地說:“你也不要管我了。反正我也隻是想睡你而已……”


    “嗯?”伊爾迷鬆了手,黑色的瞳仁中映出她的身影,“我並不是想管你,我隻是想要拿到照片,那很重要,關乎一筆五千萬戒尼的收入。”


    “我就是不答應,你又能怎麽樣?”珠裏心情不好,說話就很是口無遮攔,“又去接別人的委託來殺我嗎?賺五十萬戒尼?”


    “……”


    伊爾迷的表情變了。


    一開始還隻是平平淡淡無所謂的模樣,在聽到這句話時,就莫名地有了一股森寒之意。


    不知怎的,聽到她這樣說話,他心底有些不豫。


    他沒想過殺她。


    因為她看起來太弱小了,還因為她想做他的女人。


    “你上次唱的那首歌。”伊爾迷忽然說,“你再唱一次。”


    “我不要。”


    “那就殺了你。”


    “……”


    珠裏看著麵前麵無表情、語氣不似作偽的殺手先生,漂亮的麵孔微微泛白。她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地說出這種話來。


    “快點。”他有些不耐煩了,如是催促。


    “……好吧好吧。”她後退了一步,用背貼著商店的捲簾門,聲音微顫了起來。


    can we go back to the time like diamonds


    with the memory so sweet that makes me sad.


    大雨譁然不絕,伊爾迷就這樣望著雨水,一動不動,仿佛是雕像似的。


    “so i beg you. ”


    “touch me and love me.”


    “and you take me home, in the morning light…”


    “我答應了。”


    忽然間,珠裏聽到了伊爾迷的聲音。她的歌聲停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疑問的聲音:“你在說什麽?”


    “你不是說‘觸碰你,然後愛你’?”伊爾迷一本正經地說,“我答應了。先從觸碰開始吧。你想要我碰你哪裏?”


    他說的是歌詞。


    趁著她愣神的功夫,伊爾迷托起了她的下巴,蹙眉說道:“你不是想睡我嗎?我覺得今天就不錯。我雖然對工作的態度很認真,可是我不會為了一樁工作而殺掉一個對胃口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淋雨淋久了,他的手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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