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枝已經受夠了此類長途遠行,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再向前走上幾天,就又要到穀地了。


    這條路線她走過幾次了,沿途的許多風景早就記憶在了心裏,去的時候看一眼,迴來的時候再看一眼,已經看膩了。


    左藍駕著除了不透風,哪一方麵都不行的馬車,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上。


    木質的指示牌指著四個方向,他選擇了左邊這條路。


    那枝捶打車頂提醒:“走錯了,要向前走。”


    左藍不說話,繼續向著東邊行進。


    這一路上的顛簸,左藍很少講話,沒有任何的詩和遠方,那枝看風景看煩了就睡覺,睡醒了也許吃點東西,也許自言自語幾句。


    到今天,她實在忍無可忍了。


    左藍感覺到車身的晃動,聽見了車廂的門被打開,車身向左微微傾斜再複位。


    那枝跟著馬車的速度快步往前走,一人一馬保持勻速同步運動,兩人也不說話,就這樣子趕路。


    幾分鍾後,車身再次傾斜複位,車門被人狠狠摔上。


    左藍輕笑出聲,這笑聲被那枝敏銳的聽到了,那枝沒好氣地說:“坐累了,下去走走,不行啊?”


    左藍照舊不語,這輛馬車再行駛了一天後停在了一個非常偏遠的小城市,說是城市也不像是城市,反而像是由某些功能性的建築組合在一起的建築群。


    馬車滾動的車輪總算停下了,那枝飛也似的跳下車,伸展著快感覺不到的腰肢。


    她沒來過這種偏遠地帶,好奇的四處張望。


    這裏人的衣著奇特,每個人的外套都是髒亂的,而他們身上如襯衣之類的服飾皆是幹淨整齊的。


    建築好像常年遭受煙熏,磚砌街道兩側的建築外牆,有很多成片灰黑的印跡。


    街上人並不多,一眼能夠數得過來那種,現在天色正值傍晚,落日的餘暉撒在西麵的丘陵群上,一直向著這邊延伸。


    在一所棱角分明的長方形建築內,走出了七個光膀子的男人,男人們的肩頭盤著粗壯的麻繩,七個人才能抬起一整根的繩子。


    這裏的一切都是那樣新奇。


    “我們今天住哪?”


    那枝問左藍,隔了幾秒鍾對方沒有迴話,她隻能轉過身去,卻發現左藍已經給馬解脫了束縛。


    那枝快跑幾步,有點潑辣的揪住左藍的衣領,發問振振有聲:“你是一個啞巴嗎?”


    左藍一邊笑一邊比劃手勢,指指嘴巴搖搖手,和真的啞巴一樣。


    那枝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左藍還在沒心沒肺的笑,他在車廂裏取出了兩個掛牌,車廂掛一個,馬脖子掛一個。


    掛牌是塗了白色油漆的,約有五十公分的長度。


    那匹馬的樣子活像是要受刑一樣。


    那枝表示完全無法理解這類所作所為。


    接下來,奇怪的一幕發生了,在左藍掛上牌子後,街上為數不多的行人一個個湊過來。


    其中一個漁民打扮模樣的中年人問了一聲:“你打算多少出手?”


    左藍伸出五根手指,漁民搖了搖頭後離開,和漁民一起離開的還有幾個。


    左藍身邊還剩下四個人,兩個在擺弄這匹馬,一個進入了車廂,剩下的一個看著車輪,看車輪的這個還朝著車輪上踹了兩腳。


    等他們看差不多了,其中穿著風衣的男人說:“這匹馬,兩張。”


    左藍還是搖頭,他不由分說奪過了那枝的提包,伸出了三根手指。


    “你!”


    那枝怒目而視,幹脆轉身不再看這場詭異的交易了,她被一陣清涼的海風吹動了頭發,肆意的聞著海水的氣味。


    穿著風衣的男人給了左藍三張卡片,一手提著包一手牽著韁繩,揚長而去。


    剩下兩位對車比較有興趣,他們進行了一場競拍,最終這輛車賣出了三張卡片。


    收好六張卡後,左藍鬆了口氣,看著快要落下去的太陽,手指頭點點那隻的肩頭。


    那枝頭也不迴地問:“幹嘛?”


    “買衣服啊,你不去?”


    “現在?已經……算了算了,走吧。”


    那枝放棄了抵抗,對左藍聽之任之,反正她已經上了賊船,一個人想迴去都非常困難。


    她跟在後麵,忍受著周圍人的異樣目光,一路到了一家完全不像是商店的地方。


    那枝對於此地的感受就是完全想不到,完全想不到這個國家還會有這種地方。


    商店很小很小,裏麵多站幾個人便會顯得擁擠,他們剛走進來的時候,這邊的店主悠閑地躺在一張躺椅上,人已經睡著了。


    這家店裏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枝聞了後,胃裏翻江倒海,險些要吐了。


    她扇著鼻子前的氣味,細細打量這裏麵單調的服裝,單調的服裝配著的也是單調的顏色,有一部分明顯是褪色了,也許早就被穿過很長時間了。


    最重要的,這邊全是男裝。


    左藍把皮箱拍在桌子上,整張桌子吱呀吱呀的脆響,也許下一刻就要散架了。


    店主閉合的眼睛慢慢睜開,看到了他的顧客沒有任何的熱情,反而冷冰冰地說:“一人一張,挑好了付錢。”


    左藍點頭,他邁進了更深處,在幾個衣架前搜尋。


    那枝向前邁了一步,腳下似乎是踩到了什麽,腳底傳迴來的觸感是凹凸不平的,甚至聽到了水濺起來的聲音,她決定不再向前走了,就站在原地等待。


    不多時,左藍舉著衣架轉身問那枝:“你覺得這一件怎麽樣?”


    那枝看不清左藍的臉,但是本能的察覺出來,左藍正在壞笑。


    那是一件工廠工人的服裝,內襯是淺褐色的,外套介於灰色和黑色之間,褲子則是純黑的,不過有些掉色。


    那枝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左藍嗯哼著點頭。


    左藍走到那枝跟前,強製把衣服推到那枝懷裏,完全不顧及那枝的絕望。


    “到後麵換上試試,我看和你很搭。”


    “你休想!”


    那枝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堅定,打死也不會穿一件男裝,而且還是別人穿過無數次的。


    十幾分鍾後,已經被工裝完全隱沒了身材的那枝走出了試衣間,她套著沉重的雨靴,走起路來姿勢是變形的。


    左藍像是在觀察一件玩偶一樣觀察那枝,他問道:“感覺哪裏不合適嗎?”


    “全身、上下、不、合、適!”


    “很好,就這身。”左藍滿意的點頭,“為了咱們得友誼,我提議,你給我也挑一件。”


    “你認真的?”那枝的眼睛完成了月牙,誓要報複這一路上經受的種種委屈。


    那枝找到了她認為最難看的衣服,上半身是無比厚重的皮衣,屠戶穿的那一種,下半身是緊束的長褲。


    左藍穿上這套上鬆下緊的衣服,惹得那枝一陣嘲笑。


    左藍並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衣著,他選了兩頂帽子,一人戴一個,他戴上是正合適的,而那枝就像頭上扣了個盆子一樣,把眼睛以上的部分全部遮住。


    左藍順便給那枝盤了盤頭發,將盤成一片的頭發整個塞到了帽子裏,做完這些,他再審視那枝,口中讚歎:“像一個秀氣的小男生,如果我是女人,可能會願意包養你。”


    那枝還在適應腳上的靴子,沒有搭理左藍的想法。


    左藍聳聳肩,取出兩張卡片放在桌子上,拎上皮箱出門。


    再從這裏的街上行走,那枝覺得自己成功融入了環境,這一身和這個地方還是非常合拍的。


    她問左藍:“那我們自己的衣服算是送給人家了嗎?”


    “那倒不是,迴來後還要再換迴來的,隻不過我們很可能不會在這邊登陸了。”


    “登陸?”那枝思索著這個詞匯,她猛的驚醒過來:“我們要去海上?”


    左藍點頭:“沒錯,大哥我帶你看看大海。夠浪漫吧?”


    “浪漫你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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