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藍離開後的十幾分鍾內,那枝憑空陷入到一種瘋狂的臆想當中。


    她用盡各種辦法去證明,證明國王沒有要打壓舊貴族的意思,勍惟太公一定是做了傷天害理的大事,才得到其應有的報應。


    關於左藍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她苦思冥想,找各種理由安慰自己,一切都隻是左藍的想象,都是假的。


    但可惜,臆想出來的證據越是充分,越是能對應一切推斷的正確性。


    想來想去,總也想不明白。


    大廳另一角落的小門打開來,大廳內的光線照耀進小門後麵,光亮的門框投影在地上,門框內,站著一個揉眼睛的小女孩。


    那枝驚唿出聲:“貝基?沒和父母走嗎?”


    這完全出乎意料,這個孩子的父母到底怎麽迴事?這麽大的孩子丟在這裏,忘了不成?


    貝基還在揉眼睛,另一隻手抱著枕頭,環視大廳,除了那枝,空無一人。


    她丟開枕頭,飛奔著跑到吃飯的長桌子上麵,撲到那枝身上,不停平複胸口,狀態不是很好。


    那枝看這孩子滿頭大汗,女性心腸暴漲,暫時拋開煩惱,摟住嬌小的孩子。


    “怎麽了貝基?做噩夢了?”


    “嗯。”


    貝基乖乖點頭,深唿吸,之後坐在椅子上麵,心有餘悸地看那個離開的房間,好像房間裏麵有著可怕的東西存在。


    那枝各種安撫,摸摸頭,抱抱,說一些關切的話。


    貝基明顯餓了,吃著桌子上的殘羹剩飯,也不挑也不撿。


    桌子上也沒水能喝,那枝到某間客房裏麵,提著一小壺水過來,找了個空酒杯倒上水。


    吃過東西後,貝基抬頭問:“那枝姐姐,剛剛您在和誰說話啊?”


    那枝身體僵住,再摸摸貝基的頭笑道:“這裏沒什麽人的,貝基一定聽錯了。”


    心情已經緩和了的小女孩,趕緊躲開頭上的那隻手,連聲說:“不要摸頭,會長不高的。”


    那枝笑笑,收迴手來,透過大廳的玻璃,看著外麵發呆。


    院子裏麵出現了兩點火光,火光越來越近,一直到了大廳後麵,貝蒙和他的夫人舉著燈走進來,兩個人都穿著厚重的衣物,頭上身上有點點雪花。


    貝基的媽媽一進門便衝向自己的孩子,一把將之抱起來,親昵地口吻說:“哎呀,貝基,嚇壞了吧,都是媽媽不好。”


    貝蒙拍打拍打身上的雪花,隔著很遠的距離對那枝點點頭,之後唿喚一家人離開。


    這一來一去,他們都沒有和那枝說一句話,這讓那枝感受到了明顯的距離感。


    她還不知道一件事,貝基的媽媽一直打算托關係,讓自己的女婿放假。


    她依舊看著窗外,喃喃的說了一句:“下雪了。”


    這一句在王都很多地方都有,這場雪在夜間平白無故地降落下來,雪花飄落得到處都是,為這個世界點綴白色。


    雪漸漸大了起來,在雪夜裏的人都知道,明天將是一個休息日。


    “噢,下雪了。”


    左藍滿意的看著窗外的雪景,閉上一個眼睛,像是瞄準一樣,盯著酒杯裏的氣泡,他在瞄準這些扶搖直上的氣泡。


    短短十幾分鍾,桌上的空酒桶擺了一大堆,這個人已經喝醉了不少。


    這裏是洛汗的新家,這段時間裏,他可是賺了個盆滿缽滿,便在距離自己工廠近的地方買下了一套房子。


    房子是某個二等侯在王都的居所,因為常年無人居住,加上最近經濟上有點困難,房子低價出售,還附帶一群仆人。


    參與競價的,有幾個貴族,洛汗最終能拿下這套房子,是因為沒接受低價房,原價購買。


    等房子到手後,原來的仆人,一多半因為各種理由離開,其原因,是不想伺候跟自己同一個階級的人。


    當然,洛汗不在乎這些,他從來就是一個人居住,不太擅長讓人侍奉著。


    至於他有沒有配偶,這個人連一星半點的緋聞都沒有。


    雪花落在窗戶口上,慢慢向上堆積,照這個趨勢,明天一早,窗戶必定會被積雪所覆蓋。


    洛汗也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下肚,今天,他的心情很不錯,調侃起了左藍:“能和貴族聯姻的機會可不多,據我所知,你是第二個,第一個跟一個琴師跑了。就這樣放棄了,不覺得可惜?”


    左藍還在瞄準杯子裏的氣泡,這氣泡緩慢上升,越升越小,一直到沒有了為止。


    他一口喝下去,又給自己滿上,再去瞄準新的氣泡。


    “可惜嗎?你知道的,我誌不在此,說不定有一天,貴族就不再是貴族了。說起來,你今天還挺開心的,那個老頭被抓起來了,對你很有利吧。”


    左藍醉醺醺的語氣,醉醺醺的姿態。


    “那是,我跟你講,偉大的國王陛下把這些老家夥除掉後,我就鞍前馬後伺候著,你最好現在開始巴結我,等我有勢力了,興許給你個一官半職的。”


    “你想得美,在你這一輩子,是不可能成為貴族的了,別想了。”


    “那說不好,咱們處在風雲變幻的時代,什麽事不可能發生。不說這個了,你也不用蒙我,來我這裏喝了這麽多酒,張口閉口就是那個小姐,說說,到底為什麽拒絕?”


    “啊?什麽小姐?胡扯。”


    左藍口齒不清起來,那些氣泡還沒飄完,又一口幹下去,喝完直接倒酒。


    酒水流過杯壁,嘩啦啦順流而下。


    這次,他再沒看那些氣泡,一杯接一杯往肚裏灌。


    洛汗一副我都懂的樣子,端起酒杯來說:“別自己喝啊,來,碰一個。”


    兩個酒杯碰撞時發出清脆的響聲,才碰上,左藍仰著脖子又給灌了。


    洛汗幹巴巴地看,笑著搖搖頭,跟著一口喝下。


    才一小會兒時間,喝了如此多的酒,一般人真頂不住。


    左藍同樣頂不住,一秒鍾趴在桌子上,酒杯碰灑,酒桶滾了一地。


    洛汗歎口氣,站起來要收拾殘局。


    隻聽趴在桌子上的左藍,用他含糊不清的嘴巴說:“我真的喜歡她,可是呢,那樣她會很難過的,每次看見她,我都想起自己的姐姐,我想照顧她。”


    屋外,雪不知不覺間已經很大很大了,地上、樹上、房上,到處一片白色,慘淡的白色。


    洛汗摸摸左藍的後背:“屋裏睡去!嗯?睡著了?”


    左藍已經入睡。


    洛汗拿著酒杯挪到窗戶前,這裏是三樓,這套房子的三樓有些局促的狹小,他和左藍每次喝酒都選這個地方,在這裏,有種安全感。


    因為在三樓,能看見外麵的大片世界。


    那些商販們,或拉或推著車,瞞著風雪歸途,每一個車上都有一盞燈,會聚成了一條條亮黃色的小溪流。


    在這些燈的附近,光能夠照到的地方,多到成了一條條直線的雪花,變得清晰可見。


    洛汗舉杯對著窗外,和窗戶上淡淡倒影的自己碰杯。


    “敬這個充滿機會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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