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傻愣著了,這段時間你一直在找我為了什麽?”


    沈彥白扶著桌沿慢慢坐下,試探著看了周蓁蓁幾眼。周蓁蓁側目,沈彥白立馬收迴目光。


    “有什麽話是四皇子你不能說的?”


    “那晚在小巷子裏救我的人也是你?”


    “嗯。”


    “那為什麽我最後會在錦繡閣醒過來?”


    “你那麽重我一個弱女子怎麽能拖得動你,自然是找個合適的地方把你放下了。”


    弱女子?


    沈彥白聽完這話滿臉不相信,又探出目光上下打量她。


    “四皇子殿下,有沒有人教過你用這種眼神看一個姑娘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周蓁蓁出言提醒。


    沈彥白撇撇嘴,“我隻是覺得你這個女人滿口謊話,說是要跟我合作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從哪裏來的。還說我沒誠意,你倒是把我的底細打探的一清二楚。”


    “倒還真是我的錯。在下金雨樓樓主明月,今夜前來是跟朝廷談合作的。”


    “金雨樓?”沈彥白狐疑,“就是那個號稱天下情報無所不知的金雨樓!?”


    “不錯。”


    周蓁蓁起身,踱步至窗邊。


    沈彥白也起身,追問:“你想合作什麽?”


    “用梁如實的一條命換這次災情下所有百姓一個公道。我幫你們搜集糧草案的情報,而我唯一的要求是要當今陛下開倉放糧繼續救濟扈州百姓!”


    “這話你應該跟雍王殿下說,同我一個質子說這些豈不是浪費時間了。”


    沈彥白這話帶著些自嘲的意味,但周蓁蓁不以為然,她轉身看著沈彥白,平靜地開口:“我找的就是你,燕京的四皇子殿下。”


    沈彥白明顯一愣。


    “你五歲為質到今日經曆過那麽多風雲詭譎,如今還能安然無恙,事實證明你並非像外界傳聞那般草包無能。雍王太過精明,與他合作我又怎能討得好處。我是江湖人,我做事可是要迴報的。”


    “你憑什麽認為我一定會幫你?”


    周蓁蓁輕笑,從身後掏出一封燙著金泥錫印的密函,沈彥白瞪圓了眼睛,質問道:“你怎麽會有我皇兄的信!?”


    說罷他便上手去搶,可周蓁蓁往後退一步,隻是讓他看一眼又把密函塞迴腰間。


    “原來真的是殿下的兄長寄來的信啊!起初手下人截獲後我還不相信呢。隻是四皇子身為質子多年來卻一直和燕京有聯係,這會讓人覺得燕京包藏禍心。屆時四皇子你的處境豈不是更艱難。”


    沈彥白氣的臉都綠了,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好,你贏了。”


    “別生氣,我是來談合作的。若是合作順利我自然會把信還給殿下。”


    沈彥白被周蓁蓁拿捏住七寸就算氣得原地起飛也無可奈何。


    ……


    李景溫的客房中,秦鬆正舉著劍,此刻正架在十一的脖子上。


    十一處變不驚,側目而視秦鬆,淡然開口:


    “金雨樓弟子十一見過雍王殿下。”


    “金雨樓?”秦鬆扭頭看了李景溫一眼。


    李景溫緊盯著十一試圖從她身上察覺出什麽破綻,可是並沒有。


    “本王出身皇族從未與江湖門派有牽扯,大名鼎鼎的金雨樓怎麽會找上本王?”


    李景溫反問,十一勾唇輕笑。


    “在下今夜叨擾是奉我們樓主之命跟殿下談合作的。”


    “什麽合作?”李景溫也不拐彎抹角。


    十一又側目,瞥了一眼脖子上的利刃,故作為難。


    “素來聽聞殿下宅心仁厚寬待下人,是個知書識禮的人,在下今日誠心談合作殿下這樣放任手下人對我兵戎相見不太好吧?”


    秦鬆蹙眉,“你這女人甚是可疑,我若不拿劍誰知道你會對我家殿下做出什麽事情來!”


    “雍王殿下!你這手下太過無理了!”十一厲聲。


    李景溫朝秦鬆遞了個眼色,秦鬆為難片刻還是把劍收了迴去。


    “姑娘請說。”李景溫還算謙和。


    十一朝他抱拳作揖,道:“雍王殿下,我家樓主想用一個人的命來換那批下落不明的糧草。待殿下找到糧草後兇手得歸我們金雨樓。”


    “哦?你們樓主與這背後的真兇也有仇?”


    “這就不勞殿下操心了。”


    李景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你們的籌碼在何處?”


    十一後退半步,讓出身後的路,示意李景溫跟她走。


    秦鬆怕十一使詐緊緊地跟在李景溫身側,將十一別開位置被迫跟在他們身後。


    三人徑直下了樓。


    樓下,周蓁蓁鎮定自若地喝著茶,十一的目光悄悄掃過去看了她一眼,周蓁蓁並未去看他們。


    樓上走廊,沈彥白站在過道上,探下視線,目送著李景溫幾人離開客棧。他雙手抱胸,收迴眼神的那一瞬正好撞進周蓁蓁的視線。


    隔著一層紗沈彥白看不清周蓁蓁的表情,但那種十分熟悉的感覺一直縈繞在他心頭。


    香料鋪子。


    十一已經挑著一盞昏黃的燭火推開了柴房的門。柴房昏暗一片,推門的一瞬撲麵而來的是木頭發黴的氣味。直到十一引燃了桌上的殘燭李景溫和秦鬆方才看清角落裏被五花大綁的梁如實。


    “殿下!這?”秦鬆滿臉震驚。


    李景溫倒是淡定,隻是盯著梁如實幾眼後便轉過身看向十一。


    門口,半弦戴著黑色的麵具半靠著門框,他與秦鬆隻是對視一眼後便錯開目光,望向遠處。


    “這位是金雨樓護法半弦,這段時間都是他看守的梁如實。自己人殿下不必太過警惕。”


    “你們樓主在何處?這麽大的買賣不會隻遣派你們二人來吧?”


    “我們樓主交代過,到了必要的時候她自會和殿下見麵。”十一從容地迴答。


    “好,既然樓主有如此誠意那本王就卻之不恭了。明日本王會去扈州總兵府一趟,屆時會有新消息帶給你們。”


    “那十一就在此恭候殿下的好消息了。”


    “殿下,梁如實怎麽辦?”秦鬆攔住李景溫的去路,小聲的問。


    李景溫看了梁如實和十一一眼,道:“本王相信樓主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十一彎腰,向李景溫作拜,才道:“半弦,替樓主送一送雍王殿下。”


    半弦全程沒有一句話,隻是默默跟著李景溫一塊離開香料鋪子。


    角落裏,梁如實滿眼驚恐,仍然沒放棄掙紮。


    十一美眸一冷,緩步走過去,蹲在他麵前。一手捏住他的下頜一手抽出銀針刺在他的後頸上。眨眼的功夫梁如實就昏死了過去。


    柴房終於又安靜了下來。


    香料鋪子外,半弦一直目送李景溫和秦鬆上馬離去。他終於轉身,隻是並未走進鋪子裏,而是往鋪子反方向走去。


    月黑風高,無人的街道上冷風唿嘯。在一條破敗的小巷裏,兩個黑影貼著牆根警惕地穿梭在黑暗中。


    隻是半弦比他們更快,先一步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兩個黑衣人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就被半弦絕殺於三招之內。鮮血濺在破敗的牆上,恐怖如斯。


    半弦收迴一雙短刃利索地插入腰間的刀鞘裏。


    他俯身蹲下依次檢查了黑衣人,兩人於胸口三寸處有一道青紫色的印記,確信是死士無疑。


    ……


    此夜消長,雞鳴十分,扈州城城門口又圍滿了難民。他們守在城門口等著今日總兵府施粥。


    彼時李景溫已經見過了扈州總兵田丘,此刻兩人正並排站在城樓上俯瞰城外。


    “本王奉旨調查賑災糧失竊案,如今查著查著所有線索都指向扈州。田大人,你對此事有什麽看法?”


    田丘眼神躲閃,硬著頭皮迴答:“殿下明鑒,下官認為問題並非出在扈州,而是上京亦或是在運送糧草的路上。”


    李景溫沒有開口,也並未看向他。田丘則繼續進言。


    “下官從頭到尾都未曾見過朝廷下放的賑災糧,所以下官鬥膽一言,想必……想必是,戶部有問題。”


    李景溫終於側目看向了他,隻是一眼就叫田丘心虛不已。


    “田大人真是好大的膽子啊!你可知皇爺爺一直以來都最為倚重和信任戶部。戶部向來由首輔大人親自督查監管,你這話豈不是在說皇爺爺識人不清,首輔大人監守自盜!”


    田丘被李景溫的氣場給嚇到了,什麽也沒想立馬匍匐在地。


    “下官惶恐!下官也隻是猜測並無不臣之心!”


    李景溫神態自若,隻是抬抬手示意田丘起身。


    “本王也並未說要怪罪你,快起來吧,若叫這城下的百姓看到你這總兵大人的麵子可不好收。”


    “百姓如今食不果腹,衣難保暖,下官的麵子又算得了什麽呢。”


    “那田大人打算如何?”


    “糧倉內尚有些餘糧還夠這一城的百姓捱幾日。”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這會兒便看著城門口的百姓一窩蜂地湧上施粥處,爭奪那一碗白米粥。


    男人推搡著女人,女人抱著尚在繈褓中的孩子一邊護著一邊往裏頭擠。還有一些不能動彈的老人孤零零地睡在泥地裏,城門口混亂不堪。


    李景溫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從小錦衣玉食的他從未真正見過百姓疾苦,今日也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他盯著城樓下,沉重地開口:“田大人,本王雖不能給你一個準確的答複但本王可以向你保證,會有新的賑災糧運往扈州。”


    田丘晦暗的雙眸忽然明亮起來,看向李景溫的側顏都多了幾分柔和。可隻有站在一旁的秦鬆知道李景溫口中的賑災糧要從何處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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