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鬆走後李景溫便一直坐在房內未曾挪步,周意忱在雅室內左等右等依舊沒有等來李景溫,她開始有些擔心,正要推門迎麵就撞上了秦鬆。


    “周姑娘這是要走?”秦鬆問。


    周意忱明顯一愣,“你是?”


    “在下秦鬆,是我家公子的貼身護衛,方才我已經尋迴了公子,因家中當家人催得緊公子便先行一步,特讓在下來送姑娘迴家。”


    “你家公子這便走了?”


    “是,公子失蹤一天一夜家中擔心的緊,姑娘家在何處在下送你迴去。”


    周意忱點頭,跟著秦鬆離開雅室,款款下樓。一樓戲台上,琵琶聲宛轉悠揚。左鶯鶯正在台上獻曲,打眼便看見了周意忱的身影,目光中多了一份狐疑。


    一曲奏畢,左鶯鶯懷抱琵琶朝台下人行禮,在一眾喝彩聲裏疾步離去。而在二樓走廊上,李景溫扶欄而立,目光緊緊跟隨行跡匆忙的左鶯鶯。


    ……


    皇宮,沈彥白寢宮。


    唉喲唉喲的痛苦呻吟此起彼伏,沈彥白儼然躺在床上無法起身,一個勁地喊疼。


    為他診治的太醫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再次為他把脈。


    長福侍奉在一旁跟著啜泣,深深抹淚。


    “太醫,我家殿下還好嗎?”


    “這……“太醫很為難。


    “怎麽?莫不是我家殿下得了不治之症!”


    “不不不!!!”


    太醫被常長福一席話嚇得有些磕巴,他趕忙起身,收拾好藥箱,解釋道:“四皇子殿下的脈搏平穩有力,根本不像是感染風寒,可殿下這麵容確實蒼白無比,這……”


    太醫彎腰,對著床上的沈彥白商量。


    “殿下,您到底哪兒疼啊?”


    沈彥白緩緩抬起手捂上自己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唉喲開口:“頭疼,肚子疼,好像渾身都疼。太醫,我這是不是得絕症要死了?!”


    太醫又被嚇一跳,猛的跪下來。


    “殿下可別胡說!是微臣學藝不精沒能查出病因。殿下放心!微臣這就迴太醫院一定給您治好嘍!”


    “有勞太醫了,長福快送送人家。”沈彥白有氣無力的說。


    長福配合的答應了,立馬為太醫引路。


    待到人都走幹淨了沈彥白終於恢複正常,他一把掀開被子蹭的一下就竄了起來,活像個猴兒哪裏有半分病態。


    長福迴來後一開門就看見沈彥白坐在凳子上喝茶,嚇得他四顧張望砰的一下就關上了寢宮大門。


    “那麽緊張作甚?太醫送走了?”


    “我的殿下,這欺君之罪你也敢犯!”


    “不過是床上躺一躺裝個病不算欺君。”


    長福一臉生無可戀,走到沈彥白身邊,苦口婆心。


    “線索是您傳出去的,結果您躺宮裏睡大覺讓雍王殿下去捉兇手,您這是活脫脫的把東宮當槍使!這要是讓太子知道了肯定又會使幺蛾子來整您!”


    沈彥白看著長福那慫樣無奈搖頭,擱下茶杯,解釋道:“我若不裝病隻怕會死的更快。”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什麽糧草貪汙案,很明顯就算有人在暗度陳倉。隻怕這背後的事情沒那麽簡單,我若再查下去小命都快沒了!”


    “可雍王真的抓到了兇手咱們這邊要如何收場?”


    沈彥白沒有立馬迴答而是雙手掐著腰抬頭望向窗外。


    “長福,你說父皇為什麽還不來接我?我想迴家。如果這次事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寫信給皇兄讓他想辦法接我迴去啊?”


    這番話也不知是沈彥白說給長福聽的還是他在自言自語,但聽入耳中總有難以抹滅的淒涼和無奈。


    主仆二人傷春悲秋之際,殿外忽得一聲通傳——“太子妃駕到!”


    沈彥白一愣,長福慌張開口。


    “太子妃怎麽來了!?”


    “定然是太子派來試探我的!快,長福,先出去幫我擋擋!”


    沈彥白手忙腳亂,拿起桌上的茶盞彈了些茶水在臉上。方才起身他已經把好不容易捂出來的汗給晾幹了。


    長福得了命令立馬調整好心態,他迴頭看了一眼已經跳迴床上的沈彥白,再扭頭臉上已經掛上了笑容。他打開殿門,卻見太子妃已經走到了門口。


    “奴婢參見太子妃娘娘!”


    “不必多禮,本宮這次是來看望四皇子的。聽聞他病了本宮和太子都很擔心。”


    “多謝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的掛念,我家殿下隻是感染了風寒休息幾日就好。”


    “這是我東宮帶給四皇子的補藥,請長福監內帶路本宮想去看望一下四皇子。”


    長福陪笑,他知道攔不住隻能順水推舟將太子妃請入殿內。他暗暗祈禱希望他家殿下的演技好一些趕緊送走東宮這尊大佛!


    踏入殿內長福又聽到他家殿下那熟悉的呻吟,不約抹了把額角上的汗。


    “長福,誰來了?”沈彥白裝作有氣無力的樣子。


    長福立馬接話,“是太子妃娘娘。”


    沈彥白撐著身子半坐起來,太子妃立馬上前倚著床邊坐下扶穩他。


    “生病了就不要再亂動了,快躺好。”


    沈彥白依言躺迴去,緊皺眉頭不住地咳嗽。


    “本宮聽父皇說太醫已經來瞧過了,應當無大礙吧?”


    “勞煩娘娘惦記,隻是感染了風寒,寒氣入骨……咳咳!身子不免有些虛浮無力。”


    沈彥白看著太子妃一本正經的瞎編亂造。


    長福站在身側忍不住打量太子妃的神情,乞求千萬別露餡。


    太子妃一聲輕歎,“那你好生休養,有什麽短缺的就差人來東宮,隻要是我們東宮有的一定會滿足你。”


    “多謝娘娘。”


    太子妃點頭,起身,“本宮就不多作打擾了。”


    “長福,快送送太子妃娘娘。”


    “是殿下!”


    長福懸著的一顆心徹底放下,堆起笑臉將太子妃請出寢宮。


    ……


    宮道上,貼身婢女忍不住問太子妃。


    “娘娘可有什麽發現?那四皇子殿下當真是病的難以起身?”


    太子妃淺笑,“他那中氣十足的樣子怎麽可能會生病,都是孩子們的小把戲罷了。”


    “娘娘何以見得?”


    “從前子慕不願意去學堂也是這般裝病,本宮自然心知肚明。”


    “娘娘不打算拆穿他嗎?這可是欺君之罪。”


    太子妃駐足,迴首望了望身後的殿宇,語重心長道:“算了,這孩子從小為質本就活的辛苦。更何況後宮不得幹涉前朝之事,這件事迴去後不必同太子細說。”


    “是,奴婢明白了。”


    ……


    上京城,萬芳園。


    左鶯鶯挑起一盞燭火鬼鬼祟祟的打開了房間密道,昏暗的甬道裏寂靜一片,不過好在甬道並不長很快就來到了出口。


    連通密道的是上京城最大的糧倉,而此刻糧倉內有不少幫工抬著糧草往外運送。


    “鶯鶯姑娘,梁大人在裏麵等您。”上前的一位幫工為左鶯鶯指路。


    她點點頭,挑著燈往前走,走進了屋內。可屋子裏空無一人。


    萬芳園。


    梁如實如同常客一般大搖大擺的走進園內,萬芳園亦如往常般熱鬧。他繞過喧鬧的人群直奔二樓而去。


    “砰砰砰”


    他扣響左鶯鶯的房門,可久久無人作應。


    他懷著狐疑慢慢推門而入,屋內燭火搖曳還燃著檀香。屏風後,有一人影隨著燭火浮動,分外神秘。


    梁如實見屏風後的人影忽覺不對勁,想都不想連忙往後退去,轉身就要跑,卻在開門之際被一柄長劍架在了脖子上。


    “梁大人想往何處去?來都來了怎麽不坐坐?”


    李景溫的聲音從屏風後傳出。


    梁如實很快就想清楚了前因後果,他這是被東宮設計了。


    “鶯鶯呢?”


    “鶯鶯姑娘自有其他人招待,今晚這裏隻有你和本王!”


    梁如實的目光往身旁那護衛瞅著,滿臉不屑。


    “久聞雍王大名,沒想到卻是以這種方式相見。”


    “梁大人也很厲害,隱藏的如此之深可叫本王好找。”


    “那恐怕要讓殿下失望了,憑你還抓不住我!”


    話音剛落,梁如實振臂一甩,一把白色的藥粉隨風而散,迷了那護衛的眼。他一掌推開護衛往後窗跑去,縱身一躍很快就消失了身影。李景溫跑上前隻剩下泛著漣漪的池水。


    “殿下,人跑了!屬下這就去追!”


    “不必了!”李景溫阻攔,“這池水與護城河相連,支流縱橫交錯,抓不住他的。左鶯鶯呢?”


    “已經拿下了,還有所有參與偷運糧草的人都已經捉拿歸案送往了司刑司。我們的人趕到時他們正要將一批殘次糧草運出。”


    “走,去會一會這個左鶯鶯。”


    ……


    秦鬆將周意忱送迴周府後月已至樹梢,周令申親自將秦鬆請進書房,兩人相談後秦鬆才離去。府中人都以為二姑娘會被周令申責罰,可結果並沒有。周令申隻是叮囑她幾句便匆匆離去,好像發生了什麽大事。


    周令申離開府中後府門便已緊閉,聞方氏一言周令申這是進宮去了。周府上下很快歸於平靜,隻有那偏門鬼鬼祟祟地走出一人,腳步匆忙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深夜烏啼,寒氣濕重。坐落在上京城林外的土地廟燃著微弱的燭光。


    “我和弟兄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把這事辦妥貼了,剩下的酬金呢?”


    “放心,我說話一向算話,說好的酬勞就一定會給你。”


    她抬手打開了供台上的黑匣子,裏頭足足有十五金。


    那壯漢見到沉甸甸,一匣子的金子頓時雙眼放光起來。


    “我就知道小姐是言而有信的人!”


    壯漢剛要上前伸手去拿金子,女人立馬合上匣子。


    “聽說你們在青龍寺為了脫身曾挾持了周家嫡女周煜婉?”


    “那也是不得以為之,本來我們是想拿她母親做人質,怪她倒黴自己衝上來。”


    “這麽說你是承認了?”


    壯漢狐疑,有些結巴,“是。”


    女人嗤笑一聲緩步上前,伸出一雙纖細的玉手拂過他略有破舊的衣衫,鬥篷下那張俊俏白皙的臉看不清任何表情。


    “你們做的好啊!”


    這壯漢還不知自己死期將至對著女人傻笑,剛要附和幾句隻覺下腹一痛。


    “你……”


    “我這人護短,最討厭別人傷害我在意的人。你們手腳不夠利落嚇著我阿姐了。”


    “你過河拆橋!殺了我,我門外的弟兄們絕不會讓你活著離開!”


    “你說錯了,是你們一個都別想離開。”


    她附耳,用最溫柔的聲音說著如同毒蛇般的話。


    “周意忱,你不得好死!”


    壯漢惡狠狠的詛咒,卻沒能撐過捅進腹中的匕首。


    周意忱狠狠剜了半轉匕首,在麵前的男人咽氣後才利落地拔出。


    門外,有一年輕男人一把推開了廟門,手中握著染血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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