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迴到家,坐到戶籍室規規矩矩上了一天班,一直到最後一個群眾離開。


    她把戶籍室的衛生打掃的幹幹淨淨,檔案整理的整整齊齊,自己的私人物品,李冰全部打包帶走。


    胡導站在門口,沒有上前幫忙,隻是默默地看著,不時輕輕地歎口氣。


    李冰最後看了一眼每一個熟悉的角落,鎖上門,在門口站了許久,才把鑰匙交給了胡導。


    “我還能迴來嗎?”李冰黯然道。


    “說啥哩,李主任,我可是暫時替你幾天。”


    胡導迴答,看了李冰那沒有一點笑容的麵孔,不由得轉過身去,眼角濕潤起來。


    四爺給李冰請了病假,又帶著她到醫院辦了住院手續。


    身邊沒有別的親人,最近的人也就隻有四爺了。


    看著昔日風光無限,遊走於各位大領導之間的李冰,如今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四爺不由得一陣感歎。


    很快,李紅亮醫生給李冰做了局部切除手術,又開始對她進行化療。


    四爺每天陪在李冰的床邊,剛做過手術,李冰臉色有點蒼白,躺在床上忍著疼痛默不作聲。


    隻有同事們來看望她的時候,李冰才擠出一絲笑容,病房裏難得的有了一些歡聲笑語。


    沒人的時候,四爺看著李冰,鄭重地說道:“冰姐,你這樣不行啊,你本來就是因為長時間鬱悶才得病的,你得讓自己開心起來,有了好心情才會出現奇跡的。”


    李冰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四爺:“小白,我也想開心起來,可是,我一直想我的媽媽,想我的孩子,想我的戶籍室。”


    “我真怕就這樣離開他們。”


    四爺看看李冰,毫不客氣的說道:“想再見到他們,你就更要想辦法把身體養好。”


    “我教你一個心理暗示法,你在心裏要一直告訴自己……”


    “我的病沒多大問題,馬上就能出院了,馬上就能見到我的媽媽了,馬上就能見到我的孩子了,馬上就能迴到我的戶籍室工作了……”


    李冰點點頭,臉上露出笑容:“謝謝你,小白,我想想吃個燒雞,你去給我買個吧。”


    “行,等液體輸完我就給你買。”四爺坐在病床邊,抬頭看了一眼瓶裏的液體。


    “下午不輸液,也沒啥事幹,我一個人在這裏清靜會,你去所裏安排工作吧。”


    李冰想著四爺在醫院幾天了,怕耽誤了所裏的事。


    “沒事,我給所裏的幾個人交待過了,有什麽事及時給我匯報。”四爺說著,看到護士進來,連忙起身讓出位置。


    “李冰?”護士換液體時詢問病人的名字,防止出現錯誤操作。


    “是的。”李冰答道。


    護士麻利的換著液體,無意間有一滴液體滴到地上,馬上鼓起一點泡沫。


    四爺看到藥性這麽厲害,心裏一陣心痛,抬起頭,李冰正抬頭看護士換液體,沒有注意到地麵上的情況,四爺心裏稍微有點安慰。


    護士轉身出去,四爺走到門口,直接把病房的門關上。


    六區全是同樣的病人,都是一個病人一個房間,互不幹擾。


    昨天不遠有個病房傳來嚎哭的聲音,是一個老頭走了,家屬悲痛欲絕。


    四爺關著門,外邊的聲音還是傳進耳朵裏。


    李冰躺在病床上,好像睡著了,四爺沒有吭聲,他知道,李冰一定也聽到了,但是她在裝睡,不想和四爺談論這個忌諱的話題。


    “今天輸的液體快啊,是不是量減少了?”李冰看看掛的是個小瓶,問著四爺。


    “這個,我還真沒注意。”四爺抬起頭看了看,“一會我問問醫生。”


    “你看下每日清單,上邊寫的很清楚。”李冰交待四爺,“別弄錯了。”


    “每日清單?”四爺忽然想起來,這幾天護士就沒有給他每日清單。


    不是護士忘了,是住院第一天四爺專門給李紅亮醫生要求的,不讓護士往病房送這個清單。


    每日清單上寫的藥名,用量都清清楚楚,如果按正常規矩送到病房,李冰會看到上邊的藥名,給她增加心理上的壓力。


    “行,我現在去看看。”四爺的安排,李冰並不清楚,她還以為每日清單是出院時才給提供的。


    看看液體快輸完了,四爺走出病房,向醫生辦公室走去。


    其實,去不去看都無所謂,護士每次來輸液時,還有一個提示牌,就掛在床頭。


    換一瓶液體,護士會核對一下,四爺也要看一下,確定無誤。


    現在出去,無非也是走個形式,讓李冰明白他問過醫生了,輸液無誤,可以放心而已。


    醫生的辦公室房門打開,從門外就可以看見李紅亮並沒有在屋,也許他去那個病房查房了。


    四爺正要離開,無意間看見護士站在窗前,正在眺望遠方的山脈。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護士纖細的身影映在地上,是那麽恬靜,優美。


    四爺一時看呆了,這個畫麵,與李冰躺在床上的樣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護士是年輕的小姑娘,正值青春年華,李冰已經步入中年,正在和病魔做鬥爭。


    一個人,隻有在失去了,才知道擁有時的美麗。


    平時忙於工作,忙於處理各種瑣事,能靜靜地休息一會,讓人感到十分的舒適。


    可現在看來,能夠忙忙碌碌地工作,能絞盡腦汁處理一些難題,何嚐不是一種美好的生活。


    就像李冰現在,除了思念自己的親人外,也思念自己在戶籍室工作的日子。


    四爺站在醫生辦公室門口,就這樣靜靜地站著,沒有說話,也許是感覺到了有人來了,護士扭過頭,看了四爺一眼,露出甜美的笑容。


    “有事嗎?”清脆的語音,和她那甜美的笑容,一起向四爺傳來,四爺愣了一下,喃喃說道:“沒事,我找醫生。”


    護士微笑著,又看了一眼遠處的山脈,轉過身來。


    “我快下班了,今天我媽生日,我給醫生請過假了,一會把液體輸完,就沒啥事了,我可以早點迴去。”


    “你有啥事了,還有個值班護士,現在她去吃飯了,馬上迴來。”


    護士的小嘴吧唧吧唧說著,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她的心,早已跑到她母親身邊了。


    也許,剛才她向窗外看,就是她媽媽所在的方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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