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慕白大腦一片空白。


    整個世界都變得昏暗無光。


    但是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無意識的看著頭頂忙碌的警察跟醫務人員交叉出現在眼前。


    她卻什麽都不能明白。


    天空跟視線都變成了血紅色。


    有警察的聲音傳進耳朵裏麵:“西外環湖山路段發生車禍,其中一輛車當場爆炸,已經造成了一死兩傷。”


    一死兩傷……


    一死……


    她腦子裏麵無意識的重複著這個字。


    旁邊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來:“這位小姐真是幸運,居然現在就能醒過來!”


    “旁邊那個男人在車禍發生的時候,整個人都抱住了她,碎片全都紮進那個男人的身上了………死的真慘……”


    死的……真慘?


    譚慕白忽然記起在車子撞擊在一起的那一瞬間,旁邊陸勵南猛地過來將她沒頭沒臉的狠狠抱在了懷裏,用自己的整個身體護住他。


    她當時還以為這個男人是瘋了。


    然而……


    他其實是為了保護她嗎?


    譚慕白的腦子有些混,零零落落的片段在腦子裏麵交叉迴放。


    眼前不斷變換的場景讓她應接不暇。


    警車鳴笛的聲音,救護車特殊而又熟悉的聲音,交相擊打著她的耳膜。


    她好像什麽都能迴憶起來,可是,又好像是什麽都記不起來的。


    她的腦子開始變得昏沉。


    旁邊有醫生專業的聲音傳過來——


    “通知3號手術室進行手術,病人是o型血,準備好血漿!很可能在運往醫院的途中出現失血性休克,一定要好好應對,不能出錯……”


    譚慕白聽著這些話,眼睛緩緩閉上,陷入到了無意識的昏暗裏麵。


    再醒過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片大亮。


    旁邊的窗戶被打開,白色的窗簾被微風輕輕的揚起來。


    譚慕白的病床邊立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醒了醒了!小白她醒過來了!”


    是媽媽方娟的聲音。


    方娟看著病床上麵醒過來的女兒,喜極而泣,旁邊的二姨方麗也是一臉同樣的表情。


    “姐,我去叫醫生,醫生很快就過來!”


    方麗出去叫醫生。


    譚慕白剛剛從昏迷裏麵醒過來,意識還有一些不太清楚。


    方娟一邊用手抹眼淚,一邊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額頭,將她的頭發順在耳邊,聲音裏麵都是哭腔:“好孩子,你終於醒過來了……可嚇死媽媽了……”


    說著,又忍不住哭著擦了擦眼淚。


    譚慕白看著母親的臉,短時間之內好像還沒有整理好思緒。


    方娟問她:“你有哪裏不舒服?跟媽媽說……”


    “陸勵南呢?”


    她現在自己說出這個名字來,都覺得心驚。


    陸勵南呢……


    陸勵南在哪兒?陸勵南不是在車禍發生的時候抱住了她嗎?


    陸勵南……真的死了嗎?


    方娟聽見女兒醒過來之後,第一個要問的,居然是陸勵南,哭著的表情僵了一下。


    譚慕白一直都是一個善於觀察別人表情的人。


    在看見母親露出這樣的表情之後,心裏麵瞬間一沉。


    忽然覺得胸口的地方,有些空,就像是忽然被人給挖了一塊肉去一樣。


    她不再問,而方娟也沒有說。


    病房陷入到了奇怪的沉默之中。


    直到醫生過來,這奇怪而讓人難以唿吸的平靜才被打破。


    “醒過來就好,留院觀察一段時間再說,病人的腳受到了擠壓,但是並不嚴重,好在車子的性能好又有人護著,所以受傷不嚴重。”


    醫生過來說了些什麽,譚慕白都覺得像是耳旁風一樣過去了。


    她整個人都陷入到了一種近乎麻木的狀態。


    旁邊方娟跟方麗聽見醫生這樣說,心裏瞬間就放心了許多。


    方麗更是開口:“多虧了勵南在那個時候護著咱們小白,不然的話,可不是腳受到擠壓這麽簡單了。”


    方麗說話沒有注意。


    那邊方娟卻是要開口讓妹妹閉嘴的。


    隻不過,還沒有來得及說。


    譚慕白就忽然開口:“媽,你們先出去,我想靜靜。”


    她說的話很平,很冷,沒有什麽感情。


    但是臉上的表情卻就快要崩裂。


    方娟跟方麗想到陸勵南,瞬間臉上的表情也不好了。


    譚慕白想要自己靜一靜。


    方麗跟方娟也不敢再說下去,唯恐再說下去之後,譚慕白連表麵的平靜都維持不住,當場就崩潰了。


    方娟拉著方麗出去。


    譚慕白聽見關門聲之後,才側身,將自己的身體慢慢的蜷起來。


    就像是一個在母親肚子裏麵的孩子一樣,她抱著自己,眼淚,不受控製的就從眼睛裏麵流出來。


    她還記得自己在被送上救護車的時候,耳邊傳來的聲音。


    他們說,陸勵南死了。


    死的很慘。


    為了護住她。


    而她,從來沒有想過,陸勵南會跟她結束的那麽快。


    一下子就死了。


    一下子就消失了。


    明明兩個人之前還迴了軍區的老家,明明在之前的時候,她還會嫌他占自己便宜,會瞪著他,會跟他發脾氣,會跟他約法三章。


    會時時刻刻的警告他不要讓她做出出格的舉動。


    可是,怎麽會這麽突然的就結束了呢?


    一切都來的那麽快,根本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


    她想著陸勵南,覺得頭都開始疼。


    睜開眼睛,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連帶著旁邊有人敲門她都迷迷糊糊沒有聽見。


    盧曉彤在外麵跟方娟方麗說了會兒話,才小心翼翼的推門進來。


    但是一進來,就聽見了譚慕白的抽泣聲。


    她心裏瞬間五味雜陳,腳步也釘在原地,不知道是進去好,還是留在外麵好。


    她必須得給譚慕白傳遞一個關於陸勵南的消息。


    雖然這個消息,暫時會讓譚慕白很傷心。


    但是,卻也非說不可。


    “小白?”


    她的聲音從病房裏麵響起來。


    譚慕白根本就沒有聽見別人叫她,隻是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她哭起來的時候,從來不會放任自己嚎啕大哭。


    因為從小太多,她受過多少委屈,都是憋在心裏,憋在嗓子眼裏麵哭的。


    她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一個孩子。


    嚎啕大哭的失態跟崩潰,會讓她徹底的失去理智。


    “小白?”


    盧曉彤的手指伸過來,輕輕的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我是曉彤。”


    譚慕白聽見盧曉彤的聲音,迅速的伸手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淚,腫著兩隻眼睛,迴頭看盧曉彤。


    盧曉彤看向她的表情有些同情:“你不要太難過,陸勵南他……”


    聽見盧曉彤說起陸勵南,譚慕白的心裏瞬間升起幾分希望:“他在哪兒?他是不是沒死?你帶我去見他!”


    盧曉彤的眉毛皺緊,好一會兒,才開口:“陸勵南在那邊,不會希望你這麽傷心的。”


    譚慕白聽見盧曉彤說‘在那邊’瞬間表情就變得灰白下去。


    盧曉彤有些心疼她,伸手將她抱在懷裏麵,安慰她:“你要是難過的話,就哭出來,我不會笑話你的!”


    譚慕白被盧曉彤這麽抱住,好一會兒,才伸手,抱住盧曉彤的腰。


    她咬著下唇,將臉埋在盧曉彤的身上,閉著眼睛,半天都沒有說話。


    但是盧曉彤卻能夠清清楚楚的聽見她努力壓抑的,悲切的嗚咽聲。


    誰說兩個人在一起,日久不會生情呢?


    如果有個人,像是狗皮膏藥一樣纏著你,在你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二話不說,拋卻自己的安危,撲上去護著你。


    你有什麽理由不為之動容。


    有什麽理由,不去為他傷心難過,不去為她心疼落淚?


    譚慕白從來沒有去正視陸勵南對她那口口聲聲訴說過的愛慕,但是這個時候,她卻覺得。


    以前的自己,真是一個薄情的傻瓜。


    明明陸勵南為了她連死都不怕,而她卻沒有想過去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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