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天!”


    養劍一千四百年,一招出鞘,美人如玉劍如虹,二十四墓殺機現,天地崩,整座墓穴的光陰被截斷一寸有餘。


    寸寸絢爛璀璨的劍芒,撕開困束血氣數千載的牢籠。


    血色流蘇直衝雲霄,遊離在虛空中的怨念,悉數朝外界傾瀉去,如同黃河決堤,驚濤拍岸,一發而不可收拾。


    那一日。


    無數生靈受血氣入體,為日後的兵荒馬亂埋下禍根。


    “搞定。”


    陳衣拍拍手,張口一吸,歸靈秀飛劍入腹,扭頭轉向白狐兒臉:“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完了,何時送我迴去?”


    “迴去?”


    白狐兒臉玉臂環胸,饒有興致地看著陳衣:“迴哪兒去?魔土?北山?聽說你認了個女兒?嘖,挺會玩啊。”


    “咳咳…”


    陳衣臉一紅。


    不等他辯解什麽,白狐兒臉直接冷笑拍板:“迴去是不可能了,監督修煉什麽的倒是可以,你自己考慮吧。”


    我都無敵了還修…等等,修煉?!


    起初陳衣還不情不願,但當白狐兒臉不知從什麽地方搬出一張軟榻,並穿上一雙黑色羅襪後,他改變主意了:


    “內個…能玩點變態的嗎?”


    “比如?”


    “我有個朋友喜歡你的腳。”


    …


    【恭喜宿主,第二世圓滿結束。】


    【恭喜宿主,繼承前世記憶。】


    【恭喜宿主,獲得元嬰道果。】


    【恭喜宿主,獲得《劍指九式》】


    【注:玄牝世界將在宿主晉級元嬰期後自動生成。】


    “糙,腰酸背痛怎麽還影響到現實來了。”


    陳衣扶著牆搖搖晃晃站起,暗罵白狐兒臉真不是個東西:“不行,得網購幾瓶六味地黃丸,不然真扛不住。”


    一邊盤算著到底該買幾瓶,一邊條件反射打開抖音直播,陳衣瞥見燕赤霞等人已破開劍陣,進入遺跡第八層。


    中央廣場擺有一方石台,上麵飄浮著一枚金丹道果。


    此乃前世陳衣為其所留。


    燕赤霞大喜,手掐法訣,與道果接引,後者化作流光一瞬鑽入前者口腔: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當場恢複金丹境修為。


    見狀。


    周圍修士紛紛拱手道賀:


    “恭喜燕道友重迴巔峰。”


    “我龍漢再添一位金丹強者,可喜可賀啊,哈哈。”


    “燕道友,曆經過生死輪迴的你,兩世感悟疊加,應該足夠資格與你那師弟,爭一爭天下第一的名號了吧?”


    滿麵紅光的燕赤霞一一還禮,姿態謙遜道:“不敢尊大,本座能夠如此之快重歸金丹境,還得多虧陳師弟。”


    屏幕前。


    聽燕赤霞提起自己,陳衣眼神有點飄忽:“嗬嗬,燕師兄啊,謝就免了,過兩年你別罵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嗯。


    金丹期,原本也算個高手,可前提是得放在他第二世結束前,如今嘛…隻能說,不至於被打擊的太慘,好吧。


    等嬋紅衣、北凰她們覺醒前世記憶,一位位元嬰期大能橫空出世,這幾個所謂的當世最強,估計統統得傻眼。


    “不過以燕師兄的天賦,晉級元嬰不難。”


    陳衣輕輕撥動方圓靈氣,低聲呢喃:“靈氣複蘇的趨勢愈發迅猛了,這一世,或將迎來傳說中的黃金時代。”


    念及此。


    那把釘殺白骨巨人的鏽劍,不禁再現其腦海:“不知道那個恐怖存在,會不會也跟隨重生大潮,一並轉世。”


    大爭之世,必有亂相出。


    陳衣認為,倘若一定要有個人代表亂相的話,那把鏽劍的主人無疑是最首選:白狐兒臉沒興趣,他愛好和平。


    其他修士在他看來隻是跳梁小醜,不值一提。


    當然。


    就算那個存在真的轉世了,陳衣也完全不虛。


    他解開衣領紐扣:鎖骨一角,被一道精致且玄妙的印記覆蓋,酷似高高卷起的海浪,不時氤氳淡青色的華光。


    白狐兒臉為他打下的專屬標簽:生死關頭唿喚青女之名,祂會出現,可解危局,但隻有五次機會,用完即止。


    上述是白狐兒臉的原話。


    而陳衣的理解是:我能隨機點殺五個倒黴崽。


    好像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陳衣笑著聳了聳,繼續看直播:一眾修士止步於遺跡第九層入口,分成兩撥陣營,一波主張進,一波主張退。


    “燕道友,前麵就是天下第一的墓穴了吧?”


    “嗯,最好別進去。”


    “行,燕大俠,我們聽你的。”


    “別啊,都到這了。”


    “你們難道就不好奇,天下第一長什麽樣?”


    “好奇心害死貓。”


    “就是,你樂意送死就去唄,又沒人攔著。”


    雙方人馬吵得不可開交。


    這時。


    有個電話打進陳衣手機。


    陳衣皺眉,接起:


    “寧淵?又是你?你又給我整啥幺蛾子了?”


    他上次存了寧淵的號碼。


    “這次真不怪我…”


    寧淵開門見山道:


    “前輩,你現在有空嗎?能不能來趟我家?”


    “怎麽?”


    “前兩天不是有兩個黑衣衛去調查你了麽?她們把黑衣衛的三統領給招來了,那位指名點姓要見你,她說…”


    寧淵遲疑了一下,壓低聲音,盡可能使自己語氣聽起來平和一些:“她說你拒絕的話,她就上你家去找你。”


    這麽囂張?


    陳衣摸了摸下巴:“她在你旁邊嗎?”


    “在。”


    “開擴音。”


    對麵手忙腳亂,一通瞎按:“開了。”


    陳衣湊近聽筒,舔了舔嘴唇,言語間,充滿濃濃的挑釁意味:“隻要你敢來,我就敢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


    電話被掛斷。


    寧淵將驚疑不定的目光,怯怯投向坐在對麵,身穿黑色緊身皮衣的性感女子,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不怪你。”


    倒是淡漠女子率先開口,平靜講道:“一千年前的天下第一,有傲氣是理所當然的,天才不能用常理度之。”


    其身後,葉子楓與葉子楣相視苦笑:她們並沒有透露有關陳衣的身份信息,是這位三統領,自己推斷出來的。


    用心智如妖來形容她,絲毫不為過。


    “三統領深明大義。”


    寧淵吹捧一句,又試探道:“那陳前輩的事您看…”


    “事關重大,人,我是無論如何也要見上一麵的。”


    聲音微頓,女子美眸閃過一縷精芒:


    “我精通入夢之法,能夠以他人意識為媒介,把目標拉入夢境與之相見,需要借用你一抹神識,不知可否?”


    話術是征求意見的話術,實際上,語氣卻充滿不容置疑,寧淵臉色頓時一苦,無奈道:“全憑三統領安排。”


    我真的有在努力拒絕啊!


    …


    “準備入夢。”


    冷清女子點燃三柱熏神清香,指尖於虛空點畫靈符。


    伴隨靈符消融,靈煙嫋嫋,女子將五指沾覆上寧淵天靈:無形燭火冥冥搖曳,前者的意識,逐漸模糊,朦朧。


    “滴答。”


    分不清是水還是血液,沿著她的額頭滴落,她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睜開眼,用力一推,她看了一輪烈陽。


    但。


    不光是烈陽:血,一條血海,如山的骨,她正埋在屍堆最底層,濃鬱而腥臭的銅鏽味,瘋狂刺激著她的腸胃。


    堆屍貯積,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五色,塘為之平…胃酸上湧,她沒忍住嘔吐出來,耳畔隨之響起怒吼:


    “陳長生,你這個妖道!”


    “殺生成仁,業罪滔天,孽障,你就不怕天譴麽!”


    “斷我宗萬世傳承,妖道陳長生,你不得好死啊!”


    “畜牲,還我師尊命來!”


    肅殺氣息,迫使女子強壓著生理上的不適,抬起頭:


    神霞萬道,寶器沉浮,無數神通道法,齊齊攻至某個方向:而在那個位置,佇立著一道看似平凡至極的身影。


    然而。


    就是這樣一道身影,麵對四麵八方嚴絲合縫,毀天滅地的攻勢時,卻顯現出與之本身碌碌,格格不入的淡然。


    他抬高劍。


    他斬落劍。


    他收起劍。


    輕描淡寫的三個動作,他所過之處,劍光驚耀,九天十地盡蒼茫,一切一切皆烏有,屍橫遍野,堆砌作京觀。


    他就像一尊執掌生滅的至高神祇,不可敵,不可擋。


    失神之際。


    女子恍惚瞧見,自己的腦袋,被摘了下來,放置在京觀最頂上,有幸俯瞰這漫山遍野的殘肢斷臂,殘兵斷劍。


    嚇得哆嗦。


    她猛地迴神,無數靈劍插滿大地,鮮血染紅天空,就連唿吸的靈氣,都摻雜著千絲萬縷的血霧,惡心又難聞。


    起風了。


    那人撐著傘,執著劍,踩著骨山走來:


    “道友,你不是一直想見我麽?”


    女子撲通一聲,跪下。


    那人把竹傘遞給女子,踏著細雨離開。


    他叫陳長生。


    他有一劍,隻出一劍,一劍天下太平。


    她叫李青君。


    她有個師傅,是太上宗最後一代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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