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自窗外刮過,剛撕下的日記紛紛吹散,丁隸趕緊按住書桌上的幾張,齊諧起身將掉在地上的那些拾起來。

    “阿靜。”丁隸指著紙上的裸女,“其實你還可以去教畫畫,小朋友們肯定喜歡這種畫風。”

    “是嗎。”齊諧唰地抽迴那張紙,“你可以嘲笑得再明顯一點,好讓我報複的時候不會手軟。”

    丁隸心想不妙:“那還是算了。”

    齊諧哼哼:“知道就好。”

    “剛才那張畫的是什麽?”

    “一個妖怪。”

    “女妖怪?”

    “叫玉。”

    “是什麽妖怪。”

    齊諧一笑:“心魔。”

    丁隸好像沒懂。

    “每個人體內都有一隻,要不要我把你那隻召出來給你看看?”齊諧說著眯起了眼睛。

    丁隸剛剛感覺不對勁,就見對方伸出了手,不輕不重地拉住了自己的領子,眼神迷離地湊了過來。等他總算明白那人要幹什麽,對麵的氣息已經挨到了鼻尖上。

    心跳瞬間升到一百四,連唿吸都開始混亂,齊諧卻莫名其妙地保持著這個距離,既不再靠過來,也沒有退迴去。因為錯位看不見表情,丁隸隻能聞到他嘴裏的茶香,清淡氣味彌漫開,胸口的起伏逐漸無法控製。

    一小陣涼風拂過,丁隸慢慢閉起了眼睛,雙手不自覺地抬起來,扶在了對方的腰上。

    一個觸感掠過耳後細細地往下滑,丁隸縮了縮脖子,那指尖便停在鎖骨,對麵的腳步又移近幾寸,無意貼住了他下方最灼熱的地方。

    心跳霎時停了一拍,僅存的理智也隨之崩斷,多年來不自知的忍耐似乎在一瞬間爆發,丁隸一把攬過他的腰身,吻住了近在咫尺的嘴唇。

    柔軟而清涼,帶著一絲迴甘。

    舌頭卻並不滿足,似乎想嚐到更多的味道,就貪心地撬開了微張的薄唇,掃過光滑的齒列,繞上那同樣溫軟的舌尖。

    雙手摸索著解開他禪衣的帶扣,先是左邊,再是右邊,指尖一步步探開前襟,就將他半邊的衣領拉下肩頭。丁隸弓低身子,從脖子到胸口一點一點地吻下去,手掌的推力緩緩加重,俯身將他按在了寬大的書桌上。

    “喂。”齊諧忽然低聲,“你的傷還沒好吧。”

    “沒好也得好。”丁隸含糊地迴答,抽空脫掉t恤往地上一扔。

    “不然下次?”齊諧扶上他右腹的紗布。

    “是你先來招惹我的,別想就這麽算了。”丁隸抓過他的手腕壓在桌麵,利落地褪下兩人的衣服。

    “門沒鎖啊,萬一有人進來怎麽辦,還有窗簾也……”

    後半句話被堵了迴去,丁隸毫不溫柔地吻他,同時又無比溫柔地墊高了他的腰,稍做擴張之後,小心翼翼地將(此處和諧)送了進去。

    “會疼嗎。”他輕聲問。

    齊諧搖頭,抱緊了他的脖子。

    “阿靜。”丁隸低聲喊他。

    對方嗯了一聲,分不清是答應還是低吟。

    “阿靜。”他欠起一點身看他。

    那人緊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阿靜……”他的聲音被氣息攪亂。

    “你好煩。”身下的人皺著眉,勉強說出幾個字。

    汗水滑過額角,滴在了齊諧的胸口,丁隸的動作漸漸加快,箍著手腕的指頭也收緊起來,直到幾次猛烈地抽(防和諧)送,他不自覺地粗喘出聲,一陣不可抑製的顫栗瞬間刷遍每一隻細胞。

    接著整個身體就像泡進溫水一般地舒鬆開。

    丁隸調整著唿吸,滿足地伏在齊諧的身上,又蹭了蹭他的脖子,安心地聞著屬於他的味道。

    頭發被輕輕地撫摸著,心跳就平複了,丁隸從他的身體裏退出來,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對方的胳膊鬆開了一些。

    丁隸低身啄一下他的嘴唇,手指從他大(防和諧)腿內側一寸寸地移上去。

    “不用。”那人擋開他,忽然笑了一下。

    明明是夏天,卻無端一陣陰風從窗縫灌進來,吹得他一個激靈。

    ——丁隸瞬間睜開眼睛!

    自己還是坐在書桌邊上,麵前卻什麽都沒有。

    低頭,一身衣服穿得好好的,抬頭,書房裏隻剩他一個人,丁隸心想見鬼,拉開房門跑了出去,就看見齊諧捧著一本書正悠哉地坐在餐廳裏喝茶。

    丁隸一頭霧水地走向他。

    “怎樣,還盡興嗎?”齊諧頭也沒抬地問。

    “剛才……”丁隸愣愣地說出兩個字。

    “嗯?”齊諧抬頭。

    “剛才那是……”兩個字變成四個字。

    “心魔。”齊諧言簡意賅。

    丁隸整個人呆在那裏。

    “我說了要召出來給你看看的。”齊諧笑吟吟,“相貌如何,還算漂亮麽。”

    “挺……好看的。”丁隸看著他的臉。

    “身材也不錯?”

    “……不錯。”

    “跟我畫的那個有區別嗎。”

    “有……一點。”

    “哦?我以為我們的審美會差不多。”齊諧將一隻玻璃杯往前推了推,“薄荷茶,降火的。”

    丁隸哦一聲,低著頭拉開椅子在對麵坐下:“你什麽時候從書房出來的。”

    “你閉上眼睛的時候。”齊諧望著他,“幹嘛臉紅,從前沒做過嗎?”

    “做過。”丁隸把臉埋在茶杯裏,咕咚咽下一口。

    “那還緊張什麽。”

    “以前又沒有和男……”丁隸趕緊咳了一聲,“是感覺不大一樣。”

    “那是自然。”齊諧將目光移迴書上,“因為是理想型。”

    丁隸感到心跳又停了一下,隻敢盯著茶杯:“所以說那其實是一種性幻想嗎。”

    “你可以這麽理解。”齊諧淡然。

    “可是好真實。”丁隸摸著杯壁上微凸的花紋。

    “那是你欲望太強。”齊諧整一下雪青色禪衣的前襟。

    丁隸忽然盯著他:“你是不是經常一個人這麽做。”

    “半年一次吧。”齊諧將書翻過一頁,“我又不像你們人類七情六欲的,事實上我對房事還真沒什麽興趣。”

    “性冷淡是一種病。”丁隸一副討論醫學問題的正經口吻。

    “對人而言是病,對我不是。”

    “可我還是希望你活得像個人一樣。”丁隸輕聲說。

    齊諧笑了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

    丁隸低頭看看,白t恤汗濕了一片貼在身上,卻坐在那裏沒有動,沉默了半晌,低聲說:“其實我剛才是和一個男人……”

    “我知道。”齊諧平靜地打斷他,“你剛才說沒和男人做過,我聽見了。”

    丁隸深吸了一口氣:“其實那個男人就是你。”

    “我也知道,否則你就不會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齊諧依舊是平靜的語調。

    “對此你不用發表一點看法嗎。”丁隸心虛地盯著他。

    “這很正常,不需要發表什麽看法。”齊諧合起了手裏的書。

    “正常嗎。”丁隸反問。

    “性幻想對象是父母兄妹都很正常,那並不代表你有斷袖之好。”齊諧此時看向他,“不過丁隸,我問你一個問題,請你實話迴答我。”

    “什麽。”

    “除了我之外你有沒有對其他男人產生過性趣。”

    丁隸十分慶幸自己剛剛放下杯子,不至於一口茶嗆在嗓子裏:“應該沒有。”

    “那就好。”齊諧放心地說。

    丁隸意外地眨了眨眼:“這是占有欲?”

    “不是。”齊諧搖頭,“我是怕自己做了一件錯事。”

    丁隸沒明白。

    “或許你不記得了,十七歲那年我曾對你說夢見過自己和你做(防和諧)愛。”

    丁隸點了點頭:“真的做了那種夢嗎。”

    “沒有,是騙你的。”齊諧低下視線,“當時我以為沒什麽,過了幾年才覺得那句話可能會對你造成暗示,進而影響到你的性取向。”

    丁隸看著茶杯,拇指不自覺在透明的杯口上輕輕磨蹭:“那個基本是先天的,不至於被你一句話就改了。”

    “我不這麽認為。”齊諧說。

    “那你呢。”丁隸停下了拇指的動作,抬起眼睛看他,“你的性取向是怎樣。”

    “我沒有取向。”齊諧喝了一口茶,“我不準備和任何人發展關係,無論男女。”

    “為什麽。”丁隸不理解。

    “君子之交淡如水。”齊諧用指背抹掉杯口的唇痕,“我不習慣和人走得太近,實話說這一陣子跟你住偶爾都極不舒服,感覺像是被侵擾了。”

    丁隸沉默了一會兒:“那你是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嗎。”

    “是的,所以你也不用擔心了。”

    “擔心什麽?”

    “擔心我會和別人在一起。”齊諧又抿上一口茶,將杯子停在唇邊,平靜地說,“倘若這次歸心堂的事情順利結束,我就迴去關掉齋子,想辦法盤一個店麵,像你說的那樣做些小生意,就這麽一個人過下去。所以你不用有什麽顧慮,盡管安心地經營自己的生活就好,什麽時候想見麵了,隨時可以來找我,就算是生理需求我也會像剛才那樣替你解決。”

    “那個不用了。”丁隸立刻說。

    “是嗎。”齊諧嘲笑他,“當心忍出毛病來。”

    “那個我會自己解決的!”丁隸忿忿道。

    齊諧搖著頭歎了口氣:“趕快找個姑娘成家吧,你也老大不小了。”

    “不找。”丁隸丟出兩個字。

    “你不要意氣用事。”齊諧伸手提起茶壺,替他續滿了杯子,“其實你應該清楚,你對我的感覺隻是一種執念,因為我說的那句話使你麵臨著兩難的處境,要麽強迫自己接受同性關係,要麽就此不相往來。介於朋友間的感情你選擇了前者,就開始對可能發生的性(防和諧)行為念念不忘,這個假想壓抑了多年,才使你產生了情感上的錯覺。”

    “也許吧。”丁隸捧起溫熱的茶杯,“可那是真的也好,錯覺也好,我對你的確有著超越朋友的感情,我沒法裝作它不存在。”

    齊諧卻莞爾:“朋友以上隻是摯友罷了,你何必把它定義為愛情。”

    一片薄荷在杯子裏舒展開,安安靜靜地沉了下去。

    “阿靜。”丁隸終於開口,“我想像剛才那樣再試一迴。”

    “早上才出院,過度傷身。”齊諧笑。

    “兩次而已。”丁隸沉聲,“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

    齊諧會意點點頭,領著他走進臥室關好了房門,拉他坐在床沿上,自己站在對麵。

    丁隸抬頭望著他。

    “眼睛閉上。”齊諧輕輕說。

    丁隸嗯一聲關掉了視線,就感到耳際拂過一股熱浪,接著一隻手捧住了自己的側臉,一個纏綿悱惻的吻印在唇上。

    盛夏裏散開薄荷的微涼。

    丁隸睜開眼睛,看著俯身吻他的人漸漸站直。

    那是一個女人。

    雪青色襦裙下露出赤(防和諧)裸的腳尖,烏黑長發及腰,淡掃蛾眉,不施脂粉,左頰綴著一點淚痣,正微笑地彎起他熟悉的眼睛。

    丁隸伸手將她拉到懷裏,女人毫不扭捏,自然大方地環上他的脖子。

    “你叫什麽名字?”丁隸貼著她耳邊問。

    “單名一個靜字。”她的語調平和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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