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這個稱唿,代表著趙援認為自己的角色是他的弟子,已是完全的服軟,不記恨往事。


    「你攜家帶眷來了嗎?」李政昀卻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劉芷露。


    「上迴芷露無意衝撞李師,本王特地帶她來向李師賠禮的。」趙援說道。


    劉芷露上前一福。「妾身向李師賠禮了。李師與家父雖是對立關係,但當年芷露追隨王爺流落在外,就已經放棄過去的身分了,請李師不要介懷。」


    哦?如果劉芷露真的這麽值得信任,趙援又如何會將她帶來?放在京師不是更好,還可以牽製劉建安?李政昀淡然一笑,頓時明白了趙援的想法。把劉芷露帶離京師,就是因為對她不放心,怕她暗地裏向劉建安通風報信才是真的吧!


    「逝者已矣,那些舊事就不必再提了,本官是個好人啊!」李政昀淡然一笑,接著話鋒一轉。「王爺這迴來身有要事,不如屋內詳談。」


    「好的。」趙援點點頭,他知道趙雪已經把李政昀這邊都搞定了,感激地對著趙雪道:「這些日子,麻煩皇姊了。」


    「皇弟無須多說,這些是本宮應該做的。」趙雪高雅地一笑。


    由於趙雪仍與李政昀並肩而立,趙援總覺得這畫麵似曾相識,很是懷念,不由得笑道:「皇姊氣色看來比在京師時好多了,看來你在李師身邊果然不一樣啊……」


    「皇弟你怎麽取笑本宮!」趙雪橫了他一眼,難得露出小女人姿態。


    這時候,可憐的季采樂終於爬上岸了,身上除了雪,還沾了些泥,手上的魚倒是死抓著不放。這條魚害得她如此狼狽,一定得宰了當晚餐吃!


    李政昀還沒開口,趙援卻注意到她,仔細地看了一眼,才訝異問道:「你是……當初跟在李師身邊的小官?怎麽變成女人了?」


    「皇弟隻注重國家大事,一些宮裏的流言絮語倒是忽略了。」趙雪暗示著趙援,其實季采樂才是正主兒,她趙雪即使貴為長公主,卻進不了李政昀的心房啊!


    「這位季采樂姑娘,可是前光祿寺卿,唯一在我們靈運王朝當過官的女子呢。」


    「我明白了,原來你就是季采樂,害李師丟官的那個人。」趙援見過季采樂,卻不知她的身分,如今才恍然大悟。


    如今京裏對於季采樂與李政昀之間的曖昧謠言滿天飛,還有說季采樂是私奔的。趙援看了看身材圓滾滾,渾身髒汙手上還抓條魚的謠言女主角,再迴頭看看自己高貴典雅的姊姊,簡直就是農婦與仙女的差別,不禁別有他意地笑道;「哼哼,不足為慮,不足為慮……」


    不足為慮個頭!季采樂在心裏做了個鬼臉,以前隻覺得這個趙援有點機車,現在才知道他根本是非常機車!所以她壓根不想理他,抱著魚便轉身離去。


    雪越下越大了,一群人也轉向了屋內。趙氏姊弟由下人領著走在最前頭,而李政昀則是默默地退到了最後頭,突然開始狂抓自己的手臂。


    馮光不明就理地看著他,之後恍然大悟道:「大人,你剛才碰了長公主?」


    「她差點滑落湖裏,事出突然不得不伸手扶她。」李政昀雙手又紅又癢,對於自己的體質也是頗為無奈。


    馮光想到剛才季采樂那狼狽的樣子,突覺好笑。「大人救了長公主,卻讓某個胖丫頭在結冰的湖上掙紮,隻怕有人又要吃醋了!」


    「嗬嗬,我有讓她安靜下來的方法。」李政昀得意地笑道,抓著手上的疹子揚長而去。


    馮光卻是不以為然地歎道:「老愛這樣玩,那丫頭又死心眼,大人小心自找苦吃啊。」


    自從趙援來了之後,季采樂更見不到李政昀了。他成天都在忙一些神秘兮兮的事,偶爾出現,身邊也總是伴著趙雪,令季采樂越發無精打采,卻又不知如何突破困境。


    難道她能拿根狼牙棒攔在趙雪麵前,大吼這男人是她的?還是一棒把她敲昏,然後扛了李政昀就走?


    更氣人的是,李政昀好像覺得吃了她就萬事太平了,也不再和她解釋什麽,明知她會吃醋,更像是故意整她似的和趙雪成天黏在一起,看得她都快被自己的酸味給嗆死了。


    這日好不容易雪停,季采樂在大廳、書房及花園都找不到李政昀,心想他或許出府了,便悶悶不樂地在花園裏閑晃,考慮著是不是再往湖裏扔幾顆石頭抓魚,還是再下去溜冰算了……


    「季姑娘?」在她恍神的時候,背後突然有人出聲叫她。


    「王爺?」季采樂迴頭,意外竟看到了趙援,直覺說道:「督師大人不在這裏,他應該出府去了。」


    「本王不是來找李師,而是來找你的。」趙援說明了來意。


    「找我?」季采樂一臉茫然,她不覺得自己和趙援有什麽可說的。「有什麽事嗎?」


    趙援清了清喉嚨,正色道:「本王就開門見山說了,你是一個侍女,而且曾是待罪之身,連累了李師被眨官。如今李師或許能官複原職,重新成為內閣首輔,你覺得你配得上他嗎——」


    季采樂聽得大翻白眼,忍不住打斷他。「等一下等一下,這招老套了!我配不配得上他,也不是你這外人來說吧?」


    想不到她竟如此迴應,趙援愣了一下,續道:「這……本王隻是覺得,李師滿腹經綸,若要與他談天論道、吟詩作對,需要同要飽讀詩書的伴侶,生活才有情趣。你不過是個平民百姓,官位還是買官而來,如何與李師並駕齊驅……」


    「你是嫌我沒有文化就是了?你又怎知我不會吟詩作對?雲想衣裳花想容,此地空餘黃鶴樓,兩岸猿聲啼不住,一江春水向東流……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少小離家老大迴……」季采樂劈裏啪啦地扯出一大堆詩句,連她都在心裏佩服自己怎麽這麽厲害。


    趙援聽得啞然無語,這叫吟詩作對?這姑娘到底該說她根本不懂詩,還是懂了太多詩?


    「算了!我明說吧!」他知道與季采樂不能用平常的方式說服,便試圖動之以情。「其實我是在勸你。我皇姊趙雪是王朝第一美女,才貌出眾,國色天香,她與李師才是天作之合。李師當年曾說過,與公主分離是一種遺憾。你隻是剛好在這空檔出現,填補了李師感情上的空白。但現在皇姊迴來了,若你仍不識相做他們的阻礙,到最後傷心的恐怕會是你自己。」


    季采樂聽得小臉都沉了下來。所以,李政昀保護著趙雪的人,說不定同時也保護著趙雪的心。在趙雪來了之後,他與自己的親熱十分隱密,平時的交談也不若以往熱絡,也不管這樣會不會傷了她的心。是否在他心中,她便不需要保護了……


    趙雪出現之後,種種差別待遇她都忍了,可是當這傷疤赤裸裸的被揭開時,還是很丟臉,還是很痛。


    「你才半路殺出來的野豬哩,見了人就撞……」她不悅地低聲咕噥著,最後長歎口氣,試圖為自己挽迴一些什麽,「如果督師大人對公主真有情意,那麽他們郎情妾意,我又能造成什麽阻礙?如果督師大人對公主沒有意思,那麽就算沒有我,他們也不會在一起,不是嗎?」


    趙援搖搖頭,麵露同情。


    「你知道今日李師是與皇姊一起出去嗎?皇姊說想散心,李師便主動陪同。李師對皇姊的保護,超乎你的想象。」他說的可全是實話,無一句編造。「皇姊赴西疆替我向李師傳話完,早就可以離開了。但劉建安威脅要將她嫁給比薩國的佐登王子,李師為了阻止這件事,便將她留在西疆就近保護,還承諾會為她解決這樁婚約,像這件事,李師沒有告訴你吧?」


    「我……」季采樂心頭一揪,她確實什麽都不知道。李政昀與趙雪之間的親近及秘密,都是把她排除在外的。


    趙援臉色有些哀傷地道:「你說我恐嚇你也罷,提醒你也罷,我因為娶錯了人,讓自己痛苦了好幾年,我不希望李師和我走上一樣的路。」


    「你終於有句話像人說的。」季采樂深吸口氣,即使信心已被打擊得七零八落,仍鼓起最後的勇氣,認真地說道:「我隻能告訴你,如果今天是督師大人說他對公主有意,希望我成全他們,那我一定掉頭就走,不會構成他們之間的任何阻礙,這樣可以嗎?」


    趙援知道她的意思,但他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粉碎她所有勇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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