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裏有幾個人,季采樂隻認識佐登王子,王子對麵那個衣著老氣的年輕人,應該就是趙援,而趙援身邊還坐著一位宮裝儷人不知是誰,漂亮是漂亮,但神態倨傲得很。


    但見趙援唰地一聲站起,他才剛卸下老妝,李政昀便不請自入,他不由得又慌張又憤怒地道,「李政昀是你?!你怎麽會知道我們在這裏?你想做什麽……」


    「殿下,稍安勿躁。」那宮裝儷人是前太子妃劉芷露。她知道李政昀是趙援最大的心病,示意趙援李政昀身邊也隻有兩個人,這裏也不是皇宮,沒什麽好怕的。被她這麽一提醒,趙援仔細看了看來人後,內心稍定,神色終於冷靜下來,不過那提防的眼神更加深了幾分。


    李政昀見他沉住了氣,可以冷靜聽他說話了,才感歎地緩緩開口道,「本官以前忝任太師,與王爺感情深厚,如今王爺久離京師,與本官倒是疏遠了。」


    趙援被廢去了太子頭銜之後,趙秀繼任,趙援便被封為曆王。隻不過當初灰心喪誌的趙援離京遠去,音訊全無,也沒有至封地赴任,但至少他的封號仍在,所以李政昀稱他王爺,並無不妥。


    不過在趙援耳中聽來就是刺耳,方才劉芷露仍稱他殿下,就知他根本還沒放下自己太子的身分。


    李政昀話中那敘舊的語氣,更激起了趙援的不甘與怒火,方才才壓抑下來的脾氣一下子又點燃,拍了下桌子大喝道:「李政昀,不必你假仁假義,本宮原本擁有的一切,都是你剝奪的!」


    李政昀並不被他激動的語氣所動,隻是淡淡地指出他的謬誤之處。「王爺此言差矣,那柔娘雖認識本官,但王爺與柔娘之事卻不是本官能夠控製的。何況之後柔娘慘死,也並不是出自本官之手,本官亦相當遺憾——」


    「夠了!李政昀,到這時候你還想推卸責任,離間我夫妻感情嗎?」劉芷露突然厲色打斷他,聲音不自然地尖銳起來。「若非你指使柔娘介入我夫妻之間,怎麽會有後來的事?我們夫妻如今已然重修舊好,也清楚了當時你使的手段,你休想再使壞!」


    柔娘?手段?季采樂聽得一頭霧水,不過李政昀莫名被罵,她倒是聽得很不爽,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首輔大人,她是誰呀?」


    「她是前太子妃劉芷露,也是慶國公的女兒。」李政昀平靜地道,似乎劉芷露那些話一點也影響不了他的心情。


    季采樂縮了縮脖子一吐香舌。「原來如此,難怪她跟慶國公一樣兇啊!都喜歡罵人呢……」


    「你又是誰?居然敢在我麵前說三道四?你好大的膽子。」劉芷露當然希望自己在丈夫麵前的形象是溫柔婉約,聽到季采樂公然罵她兇,一口氣怎麽都吞不下。


    這樣還不兇?季采樂肉肉的臉蛋兒微皺,又小心翼翼地問:「呃,首輔大人,慶國公的女兒,官很大嗎?」


    李政昀搖搖頭。「慶國公是慶國公,他女兒並沒有官銜。而劉芷露雖是原太子妃,但太子當年遭廢黜,曾揚言休離。所以即使前太子現在是曆王,她也應該沒有任何妃位才對。」


    原來如此……這麽一說,季采樂底氣就來了,叉起腰對著劉芷露說道:「聽到沒!你又不是太子妃更不是王妃,頂多是曆王的前妻,我官還比你大呢!你見到本官沒跪下就算了,居然還敢咆哮重臣?不過我見你也是個可憐人,治罪就不用了,你向首輔大人道個歉,我可以不計較。」


    「你……你……」劉芷露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狠厲的眼神掩飾了她的受傷。因為季采樂揭出了她最不堪的事,她確實曾被趙援休離,而且即使夫妻兩人現在的情誼已經好很多,但趙援卻也沒有明說要再將她娶迴來,隻是沒有反對她以他妻子自居罷了。


    李政昀被人辱罵已經習慣了,他不會為了這些惡意的言語計較,否則他早就氣死了,那溫文儒雅的麵具也不會戴到現在。不過季采樂卻是第一個為他出頭的人,他不禁覺得很新鮮,這種感覺其實……很不錯。


    「夠了!」趙援臉色一沉,他不介意劉芷露被季采樂壓了一頭,全心都放在李政昀身上,直是恨恨地瞪著他,最後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李政昀,我也不怕你知道,這一次本宮迴來,就是要把本宮原本該有的權力,全討迴來!」


    趙援咬牙說道:「這些年本宮一個人在外漂泊,也建立了自己的勢力,還有本宮在京裏也有人,可不是完全沒有後援的!李政昀,你等著吧!你囂張不了多久的!本宮要親手摘下你的烏紗帽,我受過的苦,本宮要你全受過一遍!」


    李政昀看了看一旁顯然看好戲的佐登王子,歎了口氣道:「身為曾經教導你的人,就當本官教你最後一次吧!你的後援就是比薩國嗎?你很明白這無異是與虎謀皮!你借他的力,就要小心他反咬一口,屆時你自己引外人傷到了你趙家皇朝的底蘊,靈運王朝焉能幸存?而你在京裏的人,除了慶國公還有誰?慶國公此人野心勃勃,所圖甚大,隻要有他在,你便不適合坐上皇位,免得你趙家基業不毀於外族,卻毀於外戚。」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劉芷露一眼。


    劉芷露目露兇光,連忙道:「殿下,你不要聽他挑撥!別忘了就是因為他,我們夫妻才會多經磨難!趙秀也不會成為他的儡傀皇帝!如今萬事具備隻欠東風,千萬別又被騙了!」


    「說到皇上,王爺你可知道在慶國公的壽宴上,慶國公曾想連皇上一起毒死?」李政昀語氣遺憾,趙援雖然想卷土重來,但趙秀與他趙援沒有什麽仇恨,甚至以前兩兄弟的感情還是不錯的,隻是夾在兩個大臣的恩怨之中,不得不對立起來。「本官知道王爺對皇上仍有兄弟之情,若真讓皇上被劉建安毒死了,你心安嗎?」


    由於李政昀動之以情又說之以理,趙援表情微變,氣勢弱了一絲,若有所思地看了劉芷露一眼。


    不過對於趙秀險些遭毒害一事,趙援並沒有當場爆發,隻是壓抑下了脾氣,冷冷地道,「李政昀,多說無益,我們之後見真章吧!」


    李政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糾纏轉身而去,隻不過在關上廂房門前,言簡意駭地淡淡留下一句話——


    「如果王爺執意而行,本官會讓王爺了解我的話的……」


    迴到了隔壁包廂,滿桌子的菜已經上滿了,可是卻沒有人開動,廂房內陷入一片沉寂。


    李政昀深吸了口氣,他覺得自己一口氣憋在胸口,始終吐不得,而這口氣已存在了許多許多年,無人能化解,無人能了解。


    他目光悠遠地望著牆麵上一點,一向溫文的表情突然變得肅然,連「本官」這樣的自稱都忽略了,平淡地開口。


    「我自中舉以來,也隻教過趙援這個學生,而趙援卻恨我入骨,這該是報應不爽嗎?」


    季采樂沒有接下他的話,因為她知道他肯定憋了一肚子的話,就像泄洪一樣要一次泄出來,否則淤泥堆積,隻會越來越難清理。


    果然,李政昀又幽幽地續道:「我的舅舅在數十年前也是一名大官,然先皇暴虐好疑,我舅舅隻是在朝中頂撞他,先皇便羅織罪名將其入獄,我外祖父一家也因而被誅連,死傷無數。隻有我娘因為外嫁,深居簡出幸免於難,隻是鎮日傷心,在我十歲時便抑鬱亡故,不久後連我父親也積憂過世。所以我從小就立誓要為我娘與我爹討個公道。」


    「於是我隱姓埋名發奮圖強,十五歲便考上狀元,受到先皇賞識十七歲成為太子太師。而這隻是我計劃的第一步,我要的是把握整個趙家的皇權,讓他們趙家人看著我權傾天下,卻無力迴天。」他閉上眼,想起年輕時的狠辣與瘋狂。「我了解趙援,我知道他對當時的太子妃劉芷露情感淺薄,而柔娘是我在民間時相識的一煙花女子,手段高明又風情萬種。我刻意讓趙援與她結識,即使沒有我推波助瀾,他們也很快陷入情網,趙援甚至願為她廢去太子妃。」


    季采樂想了想剛才劉芷露那跋扈的樣子,難怪人家不喜歡她。不過劉芷露似乎也真有恨李政昀的理由,那個叫柔娘的女子介入太子夫婦之間,確實也有李政昀的影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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