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既卻說:“一般嗎?這裏空氣很好啊,我挺喜歡的。”


    薑雲滿垂頭內疚:“也就剩空氣好了,可玩性基本為零。”


    邊既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要是想體驗采蘑菇,下次重新找個地方。”


    “你不失望嗎?”薑雲滿歎氣,“我第一次約你出來玩,結果帶你來一個這麽不好玩的地方,還不如去遊戲廳呢,早知道這樣。”


    “不失望。”


    聽到遊戲廳,邊既開玩笑道:“去遊戲廳就不叫玩了,應該叫做慈善。”


    薑雲滿微怔,隨即反應過來他是在上次抓娃娃當怨種的事情。


    他明白邊既是在借此打消自己的愧疚感,心裏一暖,順著他的話說:“那下次去個老板沒那麽心黑的遊戲廳。”


    邊既笑道:“行。”


    在山裏溜達了兩三個小時,太陽下山他們也下山。


    晚飯兩人決定去營地餐廳吃。


    點菜的時候服務員一直給他們安利各種蘑菇菜品,薑雲滿興致缺缺,倒是隔壁桌喝得桑葚酒更吸引他。


    他對酒的研究不多,但家裏是做酒生意的,從小耳濡目染,多少能看出些好賴來。


    隔壁桌的桑葚酒聞著味兒就正,比人工種植的蘑菇不知道良心多少倍。


    薑雲滿看了眼菜單,酒品飲料那一欄果然有一個叫“古法自製桑葚酒”的品名。


    他把菜單往邊既那邊遞了遞,指著這個桑葚酒,問:“我們也來一壺怎麽樣?”


    “你想喝就點。”邊既對他態度很隨意,對自己很嚴謹,“我不喝了,明天還要開車。”


    “沒事,桑葚酒隨便喝!”


    薑雲滿大手一揮點了一瓶,信誓旦旦道:“我跟你說,我六年級偷喝過我外公釀的,喝了小半壺啥事沒有,甜甜的可好喝了,你一定要嚐嚐。”


    第54章 裝0


    邊既想起薑雲滿家從事的行業,驚訝之餘又覺得合理。


    等服務生收走菜單,他說:“六年級就這麽能喝,你這算什麽,家族血脈在孩童時期就覺醒了?”


    薑雲滿慚愧道:“沒有沒有,我酒量不怎麽樣,隨我爸了,我媽才是有家族血脈的人,賊能喝。”


    “薑阿姨這麽厲害?”


    聽出邊既語氣裏的疑惑,薑雲滿補充道:“當然了!你別看我媽那人小小一個,感覺風一吹就倒,酒量真不是蓋的,去年過年,我媽一個人喝趴了一桌人,喝趴的醒酒醒了兩天,我媽睡一覺就生龍活虎了。”


    “不過說來很神奇,我們家一直是女性比男性喝酒厲害,無一例外,感覺都算一種品牌文化玄學了哈哈哈。”


    邊既:“品牌文化又是玄學?什麽意思?”


    薑雲滿從頭說起。


    “我是聽我外婆講的,我們家女貞酒的創始人,就我祖奶奶嘛,是個傳奇人物。”


    “當時還是舊社會,釀酒被視為男人專利,女人不被允許釀酒,因為都說經女人手碰過的酒曲會發酵失敗,釀出的酒又酸又澀,無法入口。”


    “我祖奶奶偏不信邪,賊有個性和反骨一人,硬是在沒有女人立足的行業闖出了一片天地,生意做大後,還為女性提供工作崗位,幫助女性提高社會地位。”


    “‘女貞’這個名字也是我祖奶奶取的,此貞並非指女子貞潔操守,而是忠於自身信仰原則,她想向世界證明女人也能釀出美酒,打破世界對女性的歧視。去世前也立下了遺囑家訓,後代子孫禁止重男輕女,禁止性別歧視,家業禁止傳男不傳女。”


    “據說我祖奶奶酒量就是海量,這些年一代一代傳承下來,我們家的女性酒量都不錯,所以我說是品牌文化玄學。”


    邊既聽完,由衷感歎:“你祖奶奶是一位特別了不起的女性。”


    隨後想到什麽,又問:“原來你家產業是薑阿姨那邊的,所以你才隨母姓嗎?”


    薑雲滿迴答:“有這個原因,但不全是因為這個。”


    “更多是我爸爸的意思,他覺得我媽懷胎十月生育遭罪,孩子跟誰姓應該她做主,不過我媽在這件事情上比較隨意啦,最後這件事是猜拳決定的,三局兩勝我媽贏了,所以我姓薑。”


    邊既停頓片刻才說:“你家方方麵麵都很難得,不管是薑阿姨的隨意,還是康叔叔的換位思考,別說是二十多年前了,放到現在也沒幾個人能做到。”


    薑雲滿點點頭表示讚同。


    “確實。”


    “所以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能降生在這樣一個家庭,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想做他們的小孩。”


    邊既笑了笑,說:“我突然想起一句話。”


    薑雲滿問:“什麽話?”


    “忘了在哪看到的,問題是‘你認為對父母最高級的讚美是什麽’,高讚迴答就是剛才你說的那句話。”


    “下輩子還想做你的父母的小孩。”


    薑雲滿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隨便說的,不過都是我的真實想法啦。”


    邊既“嗯”了一聲:“我知道,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麽想。”


    “你家裏人,還有你,都很好。”


    薑雲滿順嘴問了句:“那你呢?”


    邊既頓了頓,問:“我什麽?”


    薑雲滿忽然迴憶起之前在望州住院,邊既無端消失的幾個小時,之後情緒失控在他麵前無聲哭泣的幾分鍾。


    他隱約感覺無意間觸及到了邊既的雷區,急刹車,把話咽了迴去。


    “沒什麽。”


    他轉而道:“就……我想說你也很好。”


    薑雲滿自知話題轉得生硬,下一秒,邊既果然察覺到了異樣,不過語氣與之前無異。


    “你想問什麽就問。”


    薑雲滿搖搖頭:“不,我不想問了。”


    如果那是你不願示人的傷疤,比起詢問緣由,視而不見或許才是真正的體貼。


    他心道。


    沒想到下一秒邊既卻自揭傷疤,用毫不在意的口吻。


    “你是不是想問我家裏人怎麽樣?”


    “我家裏人……我沒有家裏人,我媽死得早,我對她沒有印象,長大後家裏人指著照片跟我說,這是你媽,然後我才知道,哦,原來我媽長這樣,挺遺憾的,但人沒了就沒了。”


    “至於我……不好意思,我不想管那個人叫爸,我沒爸,不過他在很多人心裏是個好人。”


    “簡單說,我情況跟你相反,如果有下輩子,我不想做他們的小孩,也希望我媽不是我媽,是她自己。”


    說完這幾句,邊既擔心氣氛沉重到薑雲滿無法開口,主動調節了一下:“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對我現狀挺滿意的,沒有絕望到指著下輩子過日子。”


    “所以不要可憐我,薑雲滿,我也認為你是幸運的,但我並不是不幸的,對嗎?”


    薑雲滿幾乎脫口而出:“當然了!我從來沒認為你是不幸的,大學我們還不認識的時候,僅僅隻是聽說你的一些事情,我都特別佩服你,你在我心裏一直是特別厲害的人。“


    “剛剛聽你說這些,我最多隻有心疼你,怎麽會可憐你呢。”


    邊既輕“嗯”一聲:“那就好。”


    薑雲滿想說點什麽安慰他,可是他感覺說什麽都安慰不到點上,斟酌再三,最後隻說:“如果你有空並且喜歡的話,歡迎你來我家多玩。”


    “我爸媽雖然都是生意人,不過他們性格裏沒有虛偽敷衍那一套,他們表現出喜歡你就是真的喜歡你,這點你是不需要懷疑的。”


    邊既應了聲好。


    過了兩秒,又補充:“你也一樣。”


    薑雲滿沒聽太懂,“啊”了一聲,問:“我一樣什麽?”


    邊既解釋:“你跟你父母一樣,都是真誠熱情的人,不虛偽也不敷衍。”


    突然被誇,薑雲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能氣氛正好,也可能恰好聊到這裏,邊既忍不住多問了一嘴:“所以你表現出喜歡也是真的喜歡,對不對?”


    薑雲滿老實巴交地認下,完全沒意識到前方有坑。


    “對呀。”


    下一秒,邊既慢條斯理地再次發問:“那我可以認為你喜歡我,是嗎?”


    薑雲滿沒喝水也猛咳了兩聲,嗆得雙頰泛紅。


    邊既慢悠悠推過去一杯茶,溫聲提醒:“喝點水。”


    薑雲滿慌亂應了聲“哦”,捧起茶杯連喝兩口,隻有他自己知道心跳有多亂。


    他強作鎮定,試探:“啊?你指哪方麵?”


    邊既四兩撥千斤地迴答:“你想的哪方麵?”


    薑雲滿心虛,低頭,裝傻:“我什麽都沒想。”


    換來邊既一聲意味深長的輕笑。


    這聲笑讓薑雲滿感覺邊既像在平靜湖麵投擲了一顆石子,石子在湖麵打了幾個水漂,泛起波紋漣漪,石子緩緩沉底,最終落入藏在湖底的他的掌心。


    沒有攻擊性。


    可是似乎被對方看透了一切,卻沒點破。


    一時之間,薑雲滿不知道他和邊既誰更被動一些。


    但他能確定,邊既或多或少感知到了他的變化,至於邊既的態度,他摸不透。


    好你個資深老gay,欺負新gay是吧!


    薑雲滿莫名不服氣,抬起頭,在邊既決定點到為止的時候,主動發出攻勢。


    他也繞著彎問:“你希望我往哪方麵想?”


    邊既眼底流露出一絲訝然,像是看見一直愛把頭埋進沙地裏的鴕鳥突然變成了愛開屏的孔雀。


    薑雲滿乘勝追擊:“怎麽了?你不會也什麽都沒想吧。”


    不止開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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