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柳茵忍住笑,板著一張臉,裝傻:“怎麽了?媽媽哪個字說錯了嗎?”


    薑雲滿氣鼓鼓地望著她,僵持片刻,偏過頭,哼了聲,誰都不理,生悶氣了。


    邊既拿著東西好脾氣地走到另外一邊,也對薑柳茵說:”沒關係的薑阿姨,我今天本來就沒什麽事,至於明天上班也不耽誤,我跟朋友合夥開了個公司,自己給自己打工,時間上挺自由的。”


    薑柳茵怔愣片刻,隨即恢複如常,笑道:“好,那麻煩你照顧他一會兒。”


    邊既禮貌有加:“沒事,不麻煩。”


    薑柳茵看了眼還在生悶氣的薑雲滿,故意拖長聲音說:“壞媽媽走咯~有的人可以不用假裝生氣咯~”


    薑雲滿立刻扭過頭,為自己爭辯:“我才不是假裝生氣呢!”


    薑柳茵露出小計謀得逞的笑容,揶揄道:“我又沒指名道姓,你倒上趕著來認領了。”


    “……”


    薑雲滿羞惱道:“媽媽你好過分!”


    “你欺負傷員,我都瘸腿兒了!”


    薑柳茵笑個不停,衝他惡作劇地吐了吐舌頭,也跟個小孩兒似的:“就欺負你,就欺負你,小瘸腿兒。”


    “小邊你多給他蘸蘸,小瘸腿兒嘴巴幹著呢~是吧。”


    邊既一如既往的好脾氣:“好的。”


    薑雲滿聽出薑柳茵有意做作的語氣,一下子被她臊紅了臉,要不是沒力氣動彈,此刻一定被親媽逗得在床上張牙舞爪踹空氣了。


    身體動不了隻能動嘴皮子,他破防道:“你趕緊去打電話吧!求求你了薑女士!”


    薑柳茵可不敢接著逗他了,迴頭逗急眼了難哄得很。


    “知道了知道了。”


    她捂著嘴邊笑邊走出了病房,還不忘把門給他們帶上。


    病房總算隻剩下他和邊既兩個人。


    薑雲滿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單獨麵對邊既更不好意思了,下意識想往被窩裏縮,一使力牽動傷腿,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眼眶唰的一下就紅了。


    邊既趕緊放下手裏的東西,上前關心他:“怎麽了?你不要亂動,想做什麽跟我說,我幫你。”


    “是不是想上廁所?醫生說你這幾天都不能下床,要是影響傷口恢複,你以後真的會變成瘸腿兒,影響走路的。”


    “大的小的,我去給你拿盆……”


    薑雲滿越聽臉越紅,見邊既真的要去給他找便盆了,連忙出聲製止,都顧不上疼不疼的了:“我不想上,你不用找!”


    邊既半信半疑看著他:“真不想還是假不想?”


    “你可不要憋著,要是不好意思讓我幫你,我去叫康叔叔來。”


    “真的不想!”薑雲滿硬著頭皮解釋,“我……我剛才就是……是腿有點癢癢,對,我想撓撓,所以才動了一下,不是因為想上廁所。”


    邊既這才信了,關注點從幫他上廁所變成幫他撓癢癢:“腿哪裏癢?我幫你撓,你不要動。”


    說著,已經輕手輕腳掀開了他的被子。


    左右薑雲滿是把自己架這裏了,他隻好隨便指了個無傷大雅的位置。


    邊既上手幫他撓了兩下,薑雲滿就馬上喊停,說不癢了。


    邊既停下動作,又小心翼翼幫他把被子蓋好。


    最後再次確認了一遍:“你真的不想上廁所嗎?”


    這次直接給薑雲滿問崩潰了:“我不想,我真的不想,我連屁都不想放!”


    邊既見他情緒激動,忙說:“好好好,不想不想。”


    薑雲滿歎了口氣,停頓片刻,指揮邊既:“你幫我把被子往上拉一點。”


    邊既照做,薑雲滿覺得不夠,更精確地指揮:“再拉點,蓋住我半張臉。”


    “?”


    邊既把被子拉到了他喉結的位置,感覺再往上就影響唿吸了,停下來,說,”就到這。”


    薑雲滿表示抗議:“蓋到鼻子。”


    “你要把自己悶死嗎?”邊既扯了張凳子坐下,想起薑雲滿平時難為情就往被窩裏縮的習慣,忍俊不禁道,“吃喝拉撒睡,都是人類的正常生理需求,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薑雲滿被拆穿心事,偏了偏頭,盡管有被說服,但還是嘴硬:“我就是不好意思。”


    邊既由著他傲嬌,好耐心地詢問:“行,那你還要蘸嘴巴嗎?”


    “……要。”


    最開始讓邊既幫他蘸嘴巴是有矯情的成分,眼下說了這麽些話,他的嘴巴是真的很幹了,薑雲滿乖乖把頭偏迴去,抿了抿幹巴的嘴唇,盯著邊既手裏的礦泉水,感覺更口渴了。


    “我連水都不能喝嗎?我嘴巴好幹呀。”


    薑雲滿喉結滾動兩下,喉嚨也幹巴巴的。


    他望著邊既,可憐兮兮地發出請求:“給我喝一小口好不好,就一小口。”


    老實說,從薑雲滿眼巴巴望著他的那一瞬間起,他的心就軟了,哪怕薑雲滿說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說好。


    可是……


    邊既想起醫囑,為了薑雲滿的身體考慮,他不得不硬起心腸,用“這件事沒得商量”的語氣拒絕薑雲滿。


    “不可以,醫生說了,不排氣不能進食,包括喝水。”


    薑雲滿饞水快饞瘋了,圓咕隆咚的眼睛在礦泉水和邊既臉上來迴流轉,看得邊既的心理防線都快被擊潰了。


    邊既輕咳兩聲,試圖喚醒自己的冷酷。


    他把礦泉水倒了點在紙杯裏,抽出一根幹淨的醫院棉簽,放進去蘸濕,再捏著棉簽遞到薑雲滿嘴邊。


    薑雲滿還是那麽望著他,神態看起來更可憐了。


    邊既:“……”


    不行。


    不能心軟。


    要冷酷。


    邊既深唿一口氣,盡量不去看薑雲滿的眼睛,語氣溫柔如水,耐心十足地哄道:“真的不能喝水,你聽話,我給你多蘸蘸,多蘸蘸就不幹了。”


    薑雲滿這才失望地妥協了:“好吧。”


    邊既用棉簽去碰薑雲滿的嘴唇。


    薑雲滿剛感覺到濕潤就忍不住伸出舌尖舔舐,邊既這下連薑雲滿的嘴唇都不太敢看了。


    舌尖舔到這點水分根本不夠解渴,薑雲滿苦著臉問:“還是好幹哦,我什麽時候才能喝水啊。”


    邊既把舊棉簽扔掉,換了根新的繼續給他蘸。


    “排氣之後就可以了,除了喝水還能吃點流食。”


    薑雲滿一愣:“怎麽排?”


    邊既直言:“就是放屁。”


    “……”


    “哦。”


    薑雲滿心想,他絕對不要當著邊既的麵放屁。


    口渴就口渴吧,幹死也比社死好!


    邊既接連給薑雲滿蘸了四根棉簽。


    薑雲滿感覺效果也就那樣,在邊既準備拿第五根的時候,主動說:“先不弄了,一會兒再弄。”


    邊既說好。


    沉默了片刻。


    薑雲滿這才想起來問:“你怎麽知道我出了車禍?”


    邊既把來龍去脈跟他說了一遍。


    其中有意省去了自己找朋友托關係臨時買機票的過程,也沒提一下出租車往住院大樓跑的路上差點摔一跤的糗事。


    薑雲滿聽完,視線落在邊既一邊一隻的球鞋上,還有他一路穿到這裏的家居服。


    他都不用問邊既細節,就知道他聽到自己出車禍的一瞬間著急成了什麽樣子,也可以想象在沒有私人飛機的情況下,他想了多少辦法才在這麽短的時間從京柏趕到了這裏。


    邊既越表現得淡然自若,薑雲滿鼻子越覺得酸。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固然好,但薑雲滿也感覺愧疚。


    不管是家裏人還是邊既,今天都被他嚇得不輕。


    “對不起,今天讓你擔心了。”


    薑雲滿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邊既見他又要亂動,連忙提醒:“你別動,要什麽跟我說,我幫你。”


    “那你牽牽我的手。”


    薑雲滿輕聲說。


    邊既微怔,還是照他說的做。


    當邊既的手牽住他的一瞬間,薑雲滿用目前所有的力氣,迴握住了他。


    “你看,我的手比你的手還熱。”


    “也有力氣握著你。”


    薑雲滿對他笑了笑,一張臉盡顯病色,笑容卻暖洋洋的。


    “所以我真的沒事,過一陣子又活蹦亂跳了,我保證。”


    邊既過了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他用另一隻手把薑雲滿的手緊緊包住,頭垂下去,額頭抵住兩人交握的手。


    薑雲滿能感覺到邊既的手在微微發抖。


    他在克製自己的情緒。


    薑雲滿的心被邊既這個反應搞得酸酸的,他也忍住不哭,靜等邊既這陣情緒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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