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滿從醒來到前一秒,對昨晚的事情隻字不提,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邊既感覺自己離抵觸麵對的現實越來越近。他幾乎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安慰自己,薑雲滿忘了也好,省得跟他相處尷尬,連朋友都做不下去。沒想到竟然峰迴路轉。邊既滿眼驚訝,好久沒說出話來。薑雲滿見他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硬生生給氣笑了。“你還真的反悔了。”“就算我昨晚喝醉了,你也可以拒絕我,沒必要哄著我玩兒吧。”薑雲滿明明隻想表露惱怒的情緒,不願意這種時候用眼淚博取邊既的同情,可是才說兩句鼻子就酸得不行,聲音也啞了。“……沒你這樣的,這種欺騙性質的體貼,我不需要。”好沒出息。這種時候哭哭啼啼的,邊既會不會看不起他,或者認為他在情感綁架。他忍不住開始思考,在邊既心裏,自己現在到底是一個人什麽樣的人。擅自喜歡上自己的朋友,自己把自己給掰彎,又接著酒勁表白,軟磨硬泡無理取鬧……糟透了。邊既不喜歡他也挺正常的。想到這薑雲滿更難過了,扭頭看向車窗,想躲著邊既,卻透過車窗玻璃發現邊既正一瞬不瞬看著他。他們在沒有對視的情況下目光交匯。薑雲滿躲無可躲,垂下頭,淚珠子順勢掉在了手背上。一滴兩滴三滴……越不想哭,哭得反而越厲害,肩膀也因為隱忍微微抖動,鼻腔憋出細碎的抽泣聲。邊既放下手裏的衣服,伸手觸碰薑雲滿的肩膀,用很輕的聲音叫他小名:“小滿。”薑雲滿哭得正厲害,耳根子還是軟,邊既語氣越溫柔,他聽著越難過。好過分的一個人。明明不喜歡他,又處處表現出特別喜歡他的樣子。薑雲滿躲開邊既的手,帶著情緒哽咽道:“誰允許你叫我小名了,你不準叫。”邊既打開扶手箱,抽了張紙巾,想替薑雲滿擦眼淚,又怕招得他哭得更厲害,隻好遞到他手邊。嘴上迴答道:“你昨晚允許的。”薑雲滿連他的紙都不接,抬起手用袖子擦,擦了兩下,頂著紅紅的眼睛瞪他:“你還知道昨晚?你好意思說昨晚!”“大騙子!”“渣男!”怎麽會有人連生氣的樣子都這麽可愛。邊既摸了摸薑雲滿的頭,把紙巾塞到他手上,輕聲道:“你誤會了,我沒有反悔。”說不上是沒躲掉還是不想躲,薑雲滿吸吸鼻子,聲音仍然帶著哭腔:“你還在騙我。”“我沒有騙你。”邊既用指腹輕輕抹掉薑雲滿眼角的淚,鄭重解釋,“裝0的事情昨晚我跟你坦白了,我沒有還在騙你。”薑雲滿抬眸看他,拖著鼻音,委委屈屈:“可是你反悔了。”邊既柔聲否認:“更沒有反悔。”“我剛才是太意外了,我不敢相信你還記得昨晚的事情,你給我了一個驚喜。”難過暫停。薑雲滿心情有陰轉晴的跡象,在完全確定之前還不敢放晴。他半信半疑地問:“你為什麽不敢相信?”邊既想了想,總結成薑雲滿最好理解的三點。“一是你昨晚喝醉了,我不確實酒後吐真言還是酒後胡言亂語。”“二是性取向差異,大學時期你就是直男,我很清楚,你對男人沒有興趣。”“三是家庭差異,顯而易見,拋開性取向不談,我們門不當戶不對。”說到這,他多補充了一點,“上次你送張自州你家的酒,他說我斷掉對你的念想是好事,因為我和他的公司就算努力經營,做大做強,再過一百年可能才能匹配得上你家的產業。”“基於以上三點,我從很久以前就沒想過跟你有進一步的發展,我沒有看輕你的誠意,是你喜歡我的心意對我而言太奢侈了,奢侈得做夢都沒有夢見過。”薑雲滿嘴唇微張,停頓片刻,深唿出一口氣。他整理好情緒,拍拍臉又清清嗓,用鄭重其事的語氣對邊既說。“我現在酒醒了,整個人特別清醒,接下來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發自肺腑,你可以完全相信我。”“我確實一直堅定地認為自己是直男,直到前不久,喜歡上你之後,我才意識到我不是。不過性取向這個東西不像成長發育,到了一個年紀就會一個年紀的變化,每個人的契機不同,而我的契機就是意識到我喜歡你。”“所謂的門當戶對,我的父母就是現身說法。我爺爺是廚師,奶奶是老師,我爸爸年輕時候是國家隊的男排運動員,他們家往上好幾代都沒有一個人是做生意的,若要論門當戶對,我爸媽無疑是兩個世界的人,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但他們還是認識了,並且相愛了,結婚還生了我,幾十年過去依然過得很幸福。”“還有我之前就說過,你在我眼裏一直是特別厲害的人,優秀、上進、聰明,你不用妄自菲薄,當然,我也從不認為我比你差,我不仰望你,也不會俯視你,我隻是想走在你身邊,像平時我們散步那樣並肩而行。”“所以,我現在再問你一遍,邊既,你願意跟我談戀愛,做我的男朋友嗎?”邊既感覺自己又被薑雲滿永不枯竭的能量場照亮了。不,不止是照亮,薑雲滿是向他主動發出了邀請,邀請他成為自己能量場的永久居民。“我願意。”邊既再把問題拋給他:“你願意嗎?”薑雲滿點頭:“我也願意。”窗外雨滴連成線,雨幕起了水霧,車窗內外仿佛隔絕成兩個世界。上次也是這樣的下雨天,隻不過上次是夜晚,這次是清晨。薑雲滿一直對下雨天沒什麽感覺,甚至因為下雨天出行不便,有些不喜歡這個天氣,然而現在心境大不相同。薑雲滿想起上次邊既送他的兔子玩偶,看了眼前座中間的車內後視鏡。上麵空空如也。他臨時提議:“我迴頭也買個玩偶送你,你掛在車裏好不好?”邊既“嗯”了一聲,說好。薑雲滿問:“你喜歡什麽小動物?狗狗?”邊既一瞬不瞬看著他,視線一秒也不曾離開。“都好。”“你送什麽我都喜歡。”薑雲滿被他看得耳紅臉熱,偏了偏頭。“你……你別這麽看著我。”邊既不僅看,還握住了他的手。他淋了雨,平時素來溫熱的掌心觸感冰涼,倒是薑雲滿,一路被邊既背著,沒淋著一點雨,衣物幹燥,上車又一直被車裏暖氣吹著,手熱烘烘的。薑雲滿顧不上難為情,主動用另外一隻手包住邊既的手。邊既的手比他大了不少,薑雲滿自然是包不住的,他又想給他取暖,於是開始輕輕揉搓,嫌他手掌迴溫太慢,搓一搓又低頭往他手心吹氣。神色認真得不行,眉心不自知的微蹙,心疼溢於言表。一係列小動作盡收邊既眼底,將他的心變得很軟很軟。邊既慢慢靠近薑雲滿。他一心一意都撲在給邊既暖手這件事情上,對邊既的靠近絲毫未覺。直到邊既突然啞聲叫了他一聲小滿。薑雲滿忙中抬眸,剛啟唇想說點什麽,邊既傾身湊過來,吻住了他的唇。猝不及防的動作,讓薑雲滿的大腦短暫空白了一瞬。他傻傻地望著邊既,離得太近,近到可以看清他的睫毛。同一時間,邊既從鼻腔裏哼出一聲很輕的笑,像一個羽毛似有若無撩了他一下,薑雲滿心跳如擂鼓,臉色染上緋紅。他慢半拍地意識到,這種時刻好像是應該閉眼睛。於是薑雲滿無措地閉上了眼睛。視覺消失,提高了其他感官的感知能力。在邊既背上的時候,他隻能嗅到他身上的氣息,陽光暴曬過的衣物,帶著清新的洗衣液香味,格外好聞。眼下雙唇相貼,他幾乎能聞到邊既早上用過的漱口水味道,薄荷清冽,帶著一點橙子味的甜。是他前段時間買的,跟家裏用的牙膏是一樣的牌子。熟悉的味道,此刻仿佛被賦予了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讓薑雲滿沉溺其中,薑雲滿隻是稍稍主動貼近了一點,就被邊既敏感捕捉,令他一瞬間失去自製力。邊既用另外一隻手托住薑雲滿的後腦勺,一邊掐捏他後頸的軟肉,一邊加深探索。外麵的雨勢有所減弱,雨霧開始消散。他們唿吸黏連,鼻尖間斷卻頻繁地觸碰。邊既用舌尖頂開薑雲滿的唇縫,薑雲滿突然睜開眼睛,下一秒他將邊既推開,兩手捂住自己的嘴,打斷了進一步的動作。“不、不行。”薑雲滿臉色漲紅,嘴巴被手捂著,發出的聲音有些悶:“還不能伸舌頭……”邊既知道薑雲滿臉皮薄,更重要是他已經做了二十幾年的直男,就算已經確定了戀愛關係,真正適應跟男人談戀愛可能也需要一個過程。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尤其是對薑雲滿。“好。”邊既輕聲說,“等你適應了,我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