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迴城,可不是隻要批準了迴去,拍拍屁股坐著車就可以迴去了那麽簡單。


    即便相關部門都批準了,那也還得先拿著公社以及村組開的介紹信到縣知青辦去轉把戶口以及糧食關係轉迴去才行。


    畢竟知青下鄉,戶口和糧食關係也是跟著下鄉的。


    這些東西要不轉迴去,黑戶都還是小事。


    關鍵是沒有糧食關係,迴去之後就領不到糧本。


    沒有糧本,就找不到地方領糧票。


    雖說隨著去年年底十一會放開私人買賣,隻要有錢,即便沒有糧票也應該不至於到餓死的地步……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這年頭隻要是不要票的東西,那至少怕都得比要票的貴上一倍。


    所以沒糧本短時間或許還成。


    可要是時間一長,怕是任誰都遭不住。


    也是因此,到了縣城的楊振並未直接轉車,而是直奔縣知青辦。


    知青辦的辦事效率以及服務態度,那真是比那些飯館裏都還要差。


    好在時下並非迴城高峰,因而前來辦理迴城手續的知青並不多。


    因而在磨磨唧唧一個多小時候,楊振到底還是趕在開往市裏的班車發車之前,將戶口以及糧食關係等迴城所必須的手續給辦完了。


    拿著知青辦開具的準許迴城的介紹信,買好票坐上開往市裏的班車。


    看著逐漸遠去的縣城,在那一刻,楊振恍然如夢。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這麽順利的可以迴城了一般。


    沿著石子路一路搖晃。


    當客車帶著漫天塵土到了市裏的時候,早已是下午三四點鍾。


    火車站雖然還在售票,但當天卻已經早沒了去往四九城的班次。


    “去往四九城的車票,最早的是明天上午——你要嗎?”售票員問。


    這年頭大家都窮。


    下鄉的知青就更窮。


    特別是下鄉到太乙山這種窮鄉僻壤的知青,那就更是別提有多窮了。


    也是因此,在這邊迴城的知青,幾乎就沒聽說過誰迴城探親之類會買票的。


    無論男女迴城,幾乎清一色的都是扒火車。


    為此相關知青們還總結出了關於扒火車逃票的九字真言。


    這九字真言的具體內容就是膽要大,心要細,臉要厚!


    所謂膽要大,就是在一定要在火車快開了的時候再往車上衝,以盡可能降低被車站工作人員給揪下來的幾率。


    心要細則是指隨時要關注火車上的檢票員,遇到檢票要提前躲藏,以免被查到跟前了都還不知道。


    至於臉要厚則是指無論什麽時候被抓住了,那都決不能妥協。


    無論是撒潑打滾還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都要盡可能的留在車上。


    即便真遇到鐵石心腸的被轟下車也不要氣餒,大不了就是再找輛車繼續扒。


    總之一句話就是頭可斷血可流臉可丟,但票是堅決不能買。


    上輩子迴城的時候,楊振就是靠著堅決貫徹這九字真言,並順利迴城的。


    有了上輩子的經驗,如果真要扒火車的話,楊振相信自己最終迴城的過程,怕是不會比買票迴去難多少。


    但考慮到自己現在身上還揣著一百七十多塊錢的巨款,而且還帶著那麽多金沙。


    楊振最終還是花了六塊二毛錢購買了一張迴四九城的車票。


    收了車票錢,售票員才從特製的火車票卡板上掰下來一小塊硬紙片,拿筆在上麵寫上車次,起始目的地之類。


    寫完之後,售票員還不忘嗬了幾口氣以防字跡模糊之類,這才將車票遞給楊振,囑咐道:“發車時間是明兒上午十點半,記住了啊,要自己錯過了可不能退票!”


    “行,我知道了!”


    楊振點頭,出了車站。


    雖說這年頭打工潮還沒興起,人口流動很少。


    但到底是市級車站,因而車站外依舊到處是人大包小包。


    有不少甚至已經在背風避雨之處鋪開了褥子。


    明顯也是沒有當天的車,卻又不想花錢住招待所之類,因而打算就這麽將就一晚。


    六七塊錢的車票都買了,楊振自然不可能為省一塊幾毛的旅店錢而蹲牆根。


    不過為了盡可能的省錢,楊振倒也沒隨便找一家旅店就住,而是多問幾家準備挑個最實惠的。


    因為在同時間段內沒住過旅店的原因。


    因而問了幾家旅館楊振才發現時下的旅館招待所之類雖然都是國營,卻也絕非是一個模式,而是分成了好幾種。


    不但有單間大通鋪,同時還有普通招待所和幹店之分。


    所謂幹店,就是顧客入住的房間,除了一張草席之外啥也沒有。


    顧客想要被褥之類,還得額外掏被褥錢。


    當然了,如果顧客自帶了被褥的話,那麽這部分錢就可以省下來。


    除此之外,幹店還有個特點,就是想要住幹店,就必須吃店裏的飯,而且這飯還不是白吃的,也要算錢。


    要不吃店裏的飯,那這幹店就不給住。


    雖說幹店的條條框框雖說多,不過價格也的確比一般的招待所便宜了不少。


    比如問過的幾家旅店,普通招待所即便大通鋪,住一晚上最低都得六毛錢,要是單間的話,那花費至少都在一塊五以上。


    相較普通招待所,幹店就便宜多了。


    即便要用幹店的被褥,住大通鋪的話一晚上也隻要五六毛,而且這還是包括了那一頓飯的價格。


    別看這一兩毛錢的差別,看似雞毛蒜皮。


    但在這普遍困難的年頭,一般人能算計的也就是這一毛兩毛。


    也是因此,雖說幹店的環境等等明顯比不上正規招待所,但生意卻明顯比一般招待所要好上不少。


    考慮到環境因素,楊振最終還是沒住幹店,而是拿著介紹信花了一塊五毛錢住進了招待所。


    一夜無話。


    翌日起床,在旅館吃了一碗用純高粱麵澆肉鹵製成的鋼絲麵之後,楊振揉著因為嚼鋼絲麵嚼的都有些發酸的腮幫子,早早的就進到了車站等待。


    上午十點多鍾,隨著一輛綠皮火車吭哧吭哧的冒著黑煙緩緩馳出車站。


    楊振便也徹底的結束了他的知青生涯,踏上了迴城之路。


    “四九城,我胡漢三又迴來了!”


    看著火車前行的遠方,楊振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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