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個合夥人的家庭,雖然家世方麵比許、朱兩家稍差一些,也都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全力以赴為孩子們的事業奔走。


    這場圍堵戰之激烈,讓家裏的老一輩都出麵了,打到後麵吞購方都不要臉了,對方出賣國本要求吞並“見宇”,而內部這邊見利心喜,想殺一個“見宇”大家分肉,一時之間,“見宇”劣勢,眼看就要被收割。


    而這時,許家的爺爺鬧到了他主管“見宇”這種公司的部門的同事麵前去了,要求主管部門不帶任何一些遲疑和考慮利弊的支持,朱家也飛來了一老一壯一少三個代表朱家在當代學術圈地位的大殺器,和許家爺爺一同圍堵主管部門,在一個星期裏,得到了主管部門的肯定迴複。


    外麵的圍堵疏通,銀行不追著要錢,下遊不追著不給貨隻要錢,上遊不追著要命,“見宇”這才解除了公司被滅的危機。


    “見宇”滅門危機解除,沈雲深日子就很不好過了,之前公司危機,他就做好後勤就好,再有個萬一也沒事,他還養得起朱斯興,所以沈雲深就叫他男人全力打仗,有多少火力出多少火力,不用管後果,後果有他擔著呢,當時他說的這豪言是真的充滿了真心真意,一點都不帶摻假的,但朱家先來了個德高望重的奶奶,後來又來了一個五爺爺,一個叔叔,還有一個冷臉小堂弟……


    他家房間都住滿了,連書房都被人住了。


    這些人天天要在家吃飯,朱斯興去說了,還被打了一頓迴來,五爺爺還把他手板打腫了,說他不孝,不給老人飯吃。


    一堆人天天在家住就算了,還天天在家吃飯,這婆媳關係怎麽處?


    沈雲深傻眼了。


    第十五章


    沈雲深沒處過這麽複雜的關係。


    他剛出生就被逃避責任的父母送到了外公沈家養,後來到了念小學就跟了父母,沒兩年就又迴到了家裏隻剩一個人的外公身邊。


    除了不諳世事和外公外婆一家共同生活的頭六年,他身邊與他長期生活的人沒超過兩個人。


    跟朱斯興好上,朱家也不管事,他們都好上五年了,他才零星的和來丁城出差的朱家幾個人吃過飯……


    朱家媽媽他還見過,女學者來丁城出差和他吃過飯,還送了他幾本書當禮物,朱家爸爸那是見都沒見過——哦,不,見過,拜年視頻中他們短促地見過麵,說了幾句話。


    沈雲深從不覺得朱斯興不重視他,朱家人對他慢待,因為他知道朱家人都有自己的事幹,要是朱斯興孫承祖業,還在學校當老師,可能他們之間的來往還會多點,但朱斯興幹的是要花巨額金錢的商業科學,早早就立了誌的朱斯興也早就從家族中的傳統教書氛圍中脫離出來了,加上他又是他學的這一派係最好的天才了,家裏也沒有他能取經的人,他跟自家的人也沒有什麽太多能交流的東西,也就和學其他派係的自家人一樣,專心各幹各的,不流於人情世故的往來。


    沈雲深就很喜歡這種相處模式,這麽些年,很是輕鬆愉快地維持著和朱家人沒怎麽有來往的關係。


    現在怎麽變了?


    趕都趕不走了?


    朱家親奶奶一住下,到現在給她的臥室已經被她半改造成了半個辦公室,現在老人家的床上都有書了。


    沈雲深經她允許給她收拾過床,簡直大開眼界,床上有各大學術著作,某領域最新前沿報告,還有某些不可描述的漫畫書、小說,主人公分別為男一和男二,性與他和她的孫子的性向完全一致。


    經她允許幫她收拾床的沈雲深第一次看到這個,真的是瞳孔震動,不敢置信看向窗邊認真嚴肅聽取視頻對麵的中年年紀的學生報告的老奶奶,嘴都犯哆嗦!


    那是奶奶輩啊,誰家好奶奶,這個年紀看這個?


    這得多惡趣味!


    就打這一次,沈雲深心裏都有些麻了。


    等到朱家的老壯青三代飛到丁城,住進家裏,和奶奶吃同樣的人做的飯,給他們叫個外賣,還是蔡記的外賣,那個五爺爺先是瞪眼睛,然後就是委屈巴巴地數著米飯吃,也不吭聲,也不歎氣,更不罵人,就是數著米飯吃,讓飯桌沉默得就像有黑暗的黑社會壓在他們頭頂上那樣暗無天日、憋屈難受……


    這種壓迫感一給出,沈雲深又不能罵娘,隻能擼起袖子往廚房走。


    完了,施加壓力,牢牢掌握住場地氣氛的老頭也不再施加他那特殊的控場能力了,還在背後甜甜地喊沈雲深:“乖孩子,做飯去啊?”


    變臉變得絕對比他翻書快多了。


    朱家人就沒有書呆子。


    而老頭兒絕對是能屈能伸的大人物,沈雲深一問朱斯興,他家五爺爺在家基本是吃什麽的,朱斯興還鄭重琢磨了一會兒,才和沈雲深道:“我要是沒記錯,我們家所有的人,包括奶奶,包括五爺爺,包括我們,都是吃學校食堂長大、生活、工作的。”


    他們家就沒人吃過細糠。


    至於為什麽突然迷上了細糠,還是特定的一個人做的細糠,朱斯興先前是保守估計就是這堆突然變壞了的人要折磨他家男神,後來經過實情觀察,好像也不是,他們就是愛吃他家男神做的,隻要是男神做的,哪怕是剩菜,他們也吃得津津有味,還搶著吃。


    他家小堂弟和五爺爺就半夜三更去冰箱翻吃的。


    他家涪叔稍微要點臉,但來了之後,叔侄倆社交軟件上的空白框就日漸變得愈加豐滿了,上麵都是他叔套路他要主動、積極、熱情為長輩服務的小故事。


    這嚴重加重了他家男神的家務負擔,朱斯興為此反抗失敗,但仍不失樂觀,這晚迴家和家裏人搶完飯,又搶完成了洗碗拖地這些家務活,終於躺到了床上和男神肩並肩靠著坐著,他就非常樂觀地和男神道:“要不咱們搬家吧!”


    “他們不會跟過來?”沈雲深在床上看他白天沒看得及的資料,隨口迴道。


    “忘了這個了。”朱總隻顧得著樂觀,把他最開始迷住沈雲深的智慧忘了。


    “深哥,”男神忙,逮著時間給自己放半個小時假的朱斯興把男神抱進懷裏,問:“他們為什麽非逮著你做的飯吃?你做什麽了?”


    “沒做什麽,簡單調了一下飲食……”沈雲深說到這,和朱斯興道:“說真的,從你奶奶到你堂弟,四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營養不良,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不過聽你說一年四季哪怕寒暑假他們也是吃小食堂,而且都不怎麽愛吃飯,我大概也能理解這是怎麽造成的,不過奶奶都快八十了,身體虧空得太厲害了,等她那個探索這個世界的勁一歇,那個心力會分分鍾就會從中高峰跌到穀底,根本不會受她的意誌控製,到時候你們隻能用儀器維持她的生命了,這中間不存在什麽中間階段。”


    “家裏好像有好幾個祖祖就是這麽走的,我們沒用儀器,就是大家輪流照顧,讓他們盡快地走,其實我們也知道原因在哪,就是大家顧不上,也默認了我們也會這麽離開。”朱斯興道。


    “你們就壓根兒沒在乎過。”沈雲深補充。


    朱斯興笑,點點頭,確實不在乎,能幹到七八十,幹完了就走,他們朱家大部分的人好像覺得這事其實挺完美的,大家也就不去解決存在其中的那些小問題,因為真的不重要。


    而且他們家是真的命好,好多都有七八十的壽命,有幾個甚至是有八九十的高齡,大夫都說他們靠那種身體機能活到那個歲數簡直就是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


    不過這事也不奇怪,科學的盡頭是玄學嘛,朱家人就更當是自己命好,更心安理得地沉醉於自己所熱愛的事物和學科了。


    “你們家找對象的時候也不知道找個途徑不一樣的……”沈雲深也是佩服這些人。


    不過朱家現在沒有以前的人多了,朱斯興這代,朱家就隻有五個同一代的同齡人,而他們這一代了,至今連個結婚的都沒有,朱斯興有對象,還找了他這麽一個男的,看來是不可能有後代留下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個人價值要實現,我們家的人對自己喜歡的事情都挺瘋狂的,找同類還能搭搭夥,找喜歡經營家庭生活的,我們家的人好像也滿足不了那個情感需求,有好幾個叔伯就因為這個都離婚了,不過爺爺說我們家要改運了,我們家出了我這麽個情種就是變數,好像每過幾代,我們中間就會出一個對情愛貪嗔心很重的人,然後這一代留下來的子孫就會特別的多,質量還很好,都是愛成家的,家族就指著像出一個像我這樣的大情種延續下去,你都不知道我追上你,家裏有多好看我們……”朱斯興說完,深情地看著沈雲深,“深哥,二哥他們你不給介紹對象就算了,徐徐這樣愛吃剩菜的好小夥子,你是不是要幫著介紹一下啊?”


    得,煮飯婆之後就是媒婆……


    沈雲深掐指一算,轉手往人中一掐,長歎道:“老子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啊。”


    蒼天饒過誰啊。


    第十六章


    朱斯徐肯定是給朱斯興好處了,這兩天就看著他跟朱斯興去上了兩天班。


    作為朱家這一代的台柱子,必要時刻,朱斯興都得聽他指揮,他讓沈雲深給他找媳婦,也不知道怎麽個想法。


    沈雲深也沒去找他問。


    朱斯徐是個冷麵小子,一看就是個不熱情的人,但朱家的人嘛,再不熱情,身上的禮貌修養就跟他們從娘始裏自帶出來似的,出現在哪都不招人討厭,就像朱斯興當初看見沈雲深眼睛亮得發賊光,但沈雲深拒絕了他的表白,這位少年也是帶著遺憾消失了,沒有糾纏沈雲深。


    朱家的人是知分寸,懂進退的,從來不用“我聰明我特殊我就可以不懂事”這些東西來扯幌子。


    沈雲深後來接受朱斯興接受得那麽快,就是因為被全體朱家人維護出來的這塊招牌自帶光環和信譽……


    門風好,維護起來很難,但帶來的各方麵的“利益”那也是相當可觀的。


    就像再重要的部門,也要重視朱家的人的意見一樣。


    沈雲深在外麵跟老友人聚會的時候,依稀聽他們提過幾句,說原本朱家是難朱斯興這個長子長孫當領頭羊的,但朱斯興十幾歲的時候表現出了對男性,也就是對沈雲深的興趣,後來隨著朱斯興的出國深造,朱家在重要場合出席的人就換成了朱斯徐,等朱斯興迴來,沒迴亞城,而是從商,代朱家出席各種業內事件的人還是朱斯徐,大家也就知道了這一代朱家人換成了朱斯徐當領頭羊。


    這些事情沈雲深聽說過,但沒和朱斯興討論過。


    朱家是一個很單純的家族,平時大家各忙各的,從朱家人對他們倆承認但放認的一貫態度就可以看出來,這絕對不是一個以視聽從家長的意見然後緊緊抱在一起生活為緊密關係的家族,他們有他們維持他們的情感的呈現方式,就像這次,朱斯興需要他們,老一代就派了最具代表性,身上功勞最重的兩個人,用來給朱斯興折現成現實力量來用……


    他們也不保守自封,自己有的,也會堂堂正正地自動現身,變現出來給子孫輩們,不會清高到不給子孫們用,也不會躲在後麵悄悄用力,他們一切行為都是走在陽光裏的,光明正大。


    這是一家看了就會心情不錯的人家,就是現在有點賴皮,蹭飯還蹭媒婆用。


    沈雲深沒找朱斯徐問,但找了奶奶,早上他在給奶奶送上早餐後,沒去廚房收拾,而是坐到了老人家身邊,問她:“斯徐讓我給他介紹老婆,這是他的意思,還是您幾位也覺得我眼光不錯?”


    “你眼光是不錯,你看斯興你就找得很好。”奶奶讚賞道。


    朱家的奶奶那是精力旺盛、性格又開朗活潑的奇女子一位,她一生如此,性格一直都是這麽好,沈雲深小時候跟著外公去拜訪過她一次,就對她印象深刻,過了將近二十年,她依舊如此,一個人的性情能開朗一輩子,足見她的身心是多麽的健康強盛自洽。


    一個人能一輩子都如此,她的力量絕對是她自己給予她自己的。


    “不過,這也是我的意思,也是他和他爸爸媽媽的意思,他爸爸媽媽和我說過了……”奶奶開心地吃著沈雲深為她特製的炒青菜,咽下口裏的飯菜之後,話語一轉,道:“隻是讓你介紹,成不成不用你管,最後一個都不成也沒事,你也不用擔心,徐徐不會讓女孩子難做人難受的,他也是個很乖很尊重人的孩子。”


    “為什麽呢?”沈雲深點頭道。


    這點他不擔心,朱斯徐再冷麵,也是個冷麵紳士,他隻是困惑為什麽讓他介紹,因為朱家的圈子中,好女孩子太多了,可以說,最好最適合朱家的女性,就在朱家所在的圈子裏,外麵不少領導給自己家孩子找對象,都是往那個圈子搶的。


    真的是搶,但凡是對自家孩子的前途有點指望的,都想搶一個迴來當家庭的鎮宅之寶,朱家是空在寶山不去遇,到他這裏來,他有點不懂。


    “加強跟你的關係,這是徐徐要做的功課,你這邊要是有跟他合拍的,彼此喜歡的,那就是再好不過……”嫂子給堂弟找的老婆,兩家以後就會稍微走得勤一點,朱斯徐其實比她家那頭乖孫更懂人情世故,也對家族更有野心,其實他是更適合做當家人的,老太太對他也是全力支持,“沒有看對眼,你也是為他盡過心,以後說起來,嘴裏也親兩分,時代不同了,徐徐這一代,要稍微向斯興借點力用用,這個,肯定你,肯定比肯定斯興更討斯興喜歡,他這也是投其所好。”


    “嗯。”原來如此,冷麵小哥隻是看著冷麵,做事那是綿長又細軟,確實比他家那位隻有看到他和理想才眼睛放發精光的憨憨更適合帶領這一代的朱家人的走向,以及培養下一代朱家人。


    “其實當年你要是答應了,也願意接手管家族裏這幾個人的閑事,交給你也可以的……”老太太說著,見沈雲深立馬搖頭否定,她笑了,道:“你能力是有的,就是世俗心太淺,後來你爺爺我們和斯興爸爸媽媽就這事談了談,我們一致同意認為你能要斯興就不錯了,就別打你其它方麵的主意了,所以我們就幹脆把你和斯興放養在外麵了,你們都是有能力照顧好彼此的人。”


    沈雲深很幹脆地點頭,是的,他們有能力照顧好彼此,但能力僅限於此,再大就沒有了。


    “對了,你以後帶不帶徒弟?”老太太問。


    “好像得帶一個。”沈雲深誠實道。


    他外公一家到他這裏,其實就是真正絕代了,他沒了之後,有關於他外公一係的那點血緣就完全沒有了。


    他媽現在也沒有自己生的孩子,她生不出來了,現在她養的那個是他父親跟外麵的女人生的。


    沈雲深這兩年技藝更精湛了之後,已經感應到了他以後可能會有一個徒弟,就是不知道什麽時機出現。


    “那以後多往亞城走走,那裏也是你的家,肥水不落外人田嘛,你說呢?”奶奶朝他狡黠地笑,眨著眼睛,一點也不像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太太。


    “緣分不在那,我要找的那個人,命薄福薄,碰到我之後才會有個落腳處……”沈雲深再誠實迴道。


    亞城那堆人,書讀到那個程度,沒一個是命薄福薄的。


    “原來如此,”老太太頓了頓,了解了,道:“那以後還是要往亞城走一走,那裏是你的家,我們沒事也不好老出來,我們出來了,別人就要多想了。”


    沈雲深點頭。


    “別斯興不迴來,你也不迴來,你是能代表他的,他不迴,你也不迴,很多事,就得我們老人家和他爹媽去弄,我們現在還在,是可以去處理,但你要是迴來能看看我們,我們還能帶你出去遛一圈,把別人家的‘看,這是我好大孫’的眼光掙迴來,也不枉我和你爺爺爸爸媽媽這些年誇過那麽多的那些孩子了。”奶奶吃完一碗熬得稀碎的稠粥,又接過沈雲深給她新添的一碗,小小的喝了一口打在最上麵的粥油,心滿意足地絮絮叨叨,“你也考察小興五年了,小興同學還是很靠得住的,他真的就是打小就是用那種‘一輩子隻做一件事,一輩子隻喜歡一個人’的心態在指揮自己一生的人,至真至純至善,是個良人,配你剛剛好。”


    沈雲深也點頭,不過這次點頭後,他問道:“他為什麽會認定我?”


    “好像……”老太太停了喝粥的嘴,想了一下,道:“是因為你很好吧?”


    “我很好?”好在哪?沈雲深很困惑。


    “對,是有一次,你來家裏,你還記得吧?”隨著沈雲深的點頭,老太太繼續說:“你看著他手上拿了個粉紅色的娃娃,你跟他說了一句話……”


    沈雲深不記得他說過什麽了,他看著老太太,聽老太太講:“你說喜歡娃娃有娃娃的好,有喜歡娃娃的美妙心情……”


    這像是他說的話,沈雲深笑,朝老太太道:“就因為這個?”


    他跟誰說話都是這樣的,他從小的性格非常的溫和,還有點死善,也就是死心眼的善,他的竅,也就是對於如何去生活生存的竅門,純粹是一場場災難催化開的。


    “對呀,”老太太口氣輕鬆道:“他說那個哥哥好溫柔啊,連目光都是水做的,他要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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