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斯興對於生活要欠缺一些理解和安排的能力,而他擅長,他填補就好,他有的是心力和氣量,帶著這個和他靈魂在某一個層次上有深深共鳴的小家夥一起如魚得水一般在現實裏輕鬆生活。


    第五章


    沈雲深與朱斯興一樣,是在對某些事情上專注度極高的人,但相比下來,十歲出頭就要照顧一個瀕死的老人的沈雲深要更世俗化點,他知道怎麽掌握生活,怎麽去生活,他這種能力,不僅是在生活上能照顧朱斯興,而且能在朱斯興麵對極限壓力的時候,能把壓力化輕,再把壓力化無。


    他知道怎麽處理壓力。


    就好比他知道已經幫助公司拿下大單的朱斯興身上的壓力其實還沒有真正釋放掉,作為首席技術官,拿下單子正式進入實戰戰場才是他接下麵需要麵對的壓力,所以沈雲深陪他吃了頓好的,自己開車,送朱斯興去上班。


    朱斯興一路都在跟同事開會,到了公司樓下,他強行下線,跟對麵說:“我退出十分鍾。”


    他把電腦一按,在沈雲深腿上躺了十分鍾,他一躺就不動了,等沈雲深朝他敲表示意時間已到,他兩手抱著頭,呻吟道:“我想退休!我不想幹活了!”


    看,再熱愛理想的人也有不想為理想工作的時候。


    沈雲深揉著他的頭,笑著道:“再五分鍾,就過五分鍾,一定得下去。”


    朱斯興又賴了五分鍾,這次沒用沈雲深趕,他自己下了車,等也跟著下了車的沈雲深過來抱住了他,他重重地迴抱著沈雲深,在沈雲深耳邊道:“真好,你迴來了,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


    他腦子都用幹涸了,他知道自己狀態一不對勁,就開始搖沈雲深,而他很多天一個消息也沒有親自發的愛人,立刻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是他的福氣,朱斯興再不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知道能這樣對他而他也深深迷戀的人,窮其一生他也碰不到第二個了。


    “一直。”時間緊了,沈雲深沒多說,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走。


    朱斯興褲子裏麵放著的手機一直在震動,手裏拿著的電腦都在發燙,確實有急需他解決的工作在等著他,他小跑著走了,但在進入電梯通道的時候他還是迴過頭朝沈雲深送了個飛吻,這才加速大長腿的速度,很快消失在了沈雲深眼前。


    沈雲深笑看著他消失。


    這個活力滿滿的男人的狀態,有他的助力。


    人活著不一定非得自己光芒萬丈,有力氣去養育自己喜歡的人,和養出一個讓自己覺得幸福和驕傲的孩子的母親的感受沒什麽區別,那都是一些讓內心豐盈的體驗,這也是人們總是能孜孜不倦攻克生活難題想要活下去的本能終極想要追尋的東西。


    活著是真的會得到幸福的。


    不僅被自己愛的那個人能得到,自己也能得到……


    從一個背影就感受到了幸福,得到了全新的滋養的沈雲深迴到車上沉思了半分鍾,拿起手機,給那個這幾天發了上千條消息給他的前男友的男友發了條信息,他跟對方說:你的絕望,你愛的人看到了嗎?我的意思,不隻是成斌看到了沒有,那個“你愛的人”的人裏麵,包括你自己。如果你愛自己,請正確地愛,好好地救一救自己。


    他剛發完,對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沈雲深沒接,把手機放到了一邊,等他出了車庫,那個絕望的人還在打他的電話。


    沈雲深沒有接,也沒有關機,任由手機不停震動。


    他救不了這個年輕人。


    他唯一能做到的友善,就是作為過來人,作為年長者,消耗自己從愛他的人那裏滋養得到的能量,暫時當個沙包,給這個絕望的人一條發泄的出路。


    但這個年輕人還是會在很大程度上憎恨沈雲深的冷漠無情,會咒罵這個不接應他的絕望的沈雲深是這個無情的世界裏冷血無情的一部分。


    但也有可能,這個向外界不斷索取安全感的人有一天冷靜下來,會發現最終能幫助他自己的隻有他自己,他不改變自己,別人就算一時幫他解決了一個問題,但那個脆弱軟弱,像個乞丐一樣向外乞討愛與關心的他還是會製造出下一個問題,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出生是活著來幫他解決他所有的問題的,他不改變自己,他還會有下一次比這一次更嚴重的絕望——上一次還有餘力看到他的人也許已經沒有能力再幫助他了,那些願意看到他的絕望的人離他越來越遠,而他離絕望的深淵也就隻會越來越近。


    成斌這個沈雲深的前男友,本身內心裏就是一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是一個把別人的好當成理所當然,不會給予反饋的吸血鬼,而成斌現在交往的這個男朋友呂子健,也是一個原生家庭不幸想用愛情填補所有感情缺失的一擲千金者,兩個極度匱乏的人在一起,對情感冷漠的那個人肯定是無所謂的那個人,而飽受折磨的,就是那個乞討愛情不成的可憐蟲。


    世人皆苦,沈雲深做不到把每個人的苦難背在他身上,他能做到的,就是在別人落難的時候停一停,等一等,看一看,不上前落井下石。


    第六章


    溺水的人隻要能抓住支撐點,是不管來救他的人會不會因此喪命的,但沈雲深還是挺珍惜自己這不斷做抗爭與修煉才得來的生命的,等做了他所能做的,也就把這事放在了一邊,不再去想。


    邊界感設立好,是對自己以及自己愛的人的責任。


    別人不會理會你是今天死還是明天死,但你的愛人家人會為失去你掉眼淚。


    沈雲深最想負責的就是自己,還有那個他選擇作為他愛人的朱斯興。


    迴去後,他清掃整理了一下兩個來月沒住人的房子,一忙就是一天,沒忙完天就黑了,他還以為今天朱斯興要加班不會迴家,結果樓下響起了動靜,他出房間門往下一看,到了一個抬頭委屈看著他的大漢。


    大漢孩子氣地扁著嘴,“手機呢?好,你不拿手機,你為什麽把小智它們的聲音關了?”


    小智是家裏的智能管家,沈雲深嫌它和它管理監控和安保的孩子們太吵,隻要在家,就把它們的聲音都關了,要不他一個人在家,就跟一群人在家一樣熱鬧。


    大漢不是一個人迴來的,他身後還跟著他們的老大,和老五,創業五人黨裏,他家朱總排老三,昨天來的李誌強是老二。


    兩天來了仨,就老四沒來了。


    這是在組團參觀他啊。


    沈雲深迴他家朱總:“它們太吵了。”


    “它們隻是愛跟你聊天,和我一樣。”朱總為自己設計的小家夥們解釋。


    “你來幹什麽?”沈雲深沒理他,問向他身後的人。


    五人黨的老大年紀比沈雲深還要大兩歲,他是另外四個人的學長,也是他把四個人組起來開公司的。


    這人是個挺有領導範的人,外表長得挺普通,但氣質很霸氣,聽說做事也是很殺伐果斷的一個人。


    朱斯興再遇到沈雲深,剛追求沈雲深那陣,就是這位殺攻果斷心狠手辣的大哥大果斷紮了朱斯興的車,後來還假惺惺借了朱斯興一輛開了十幾年的大眾去接沈雲深去吃飯。


    朱傻子壓根兒就不在乎這些外物,興衝衝地開著車來了。


    沈雲深不嫌那輛車差,但嫌那輛車臭,叫朱傻x上了他的車,朱傻x還誇他的車幹淨、香,到那個點才反應過來,才去懷疑老大借的車不幹不淨,而他的車壞得莫名其妙。


    迴家一查,好家夥,大老板帶的頭紮的他的車。


    他報告給了沈雲深聽,沈雲深從此就跟這家的老大結下了梁子。


    後來老大做的事就更大了,有一次讓以為自己失戀了的朱斯興站在路中間失魂落魄,就差一點被車撞了,沈雲深當時被嚇得心髒都停了,單方麵宣布跟這人結下了死仇,就算後來這人及時停手,但沈雲深對他的舊仇舊恨至今沒消。


    這四個人裏麵,沈雲深最討厭的就是這個老大許亞觀,隻是為了朱斯興不想去招惹這廝,許亞觀估計心裏也有數,隻要是有來他們家裏的活動從不參與,沒想到今天來了。


    這在沈雲深眼裏,這是來者不善啊。


    家裏都髒了。


    “……”許亞觀聽到了他口氣裏的不善,他也在抬著頭看樓上的沈雲深,聞言推了推臉上的眼鏡,道:“來蹭個飯,順便想跟你聊聊。”


    他看到了沈雲深翹起的嘴角,冷冷的,看著他的眼神犀利得就像睥睨天下的鷹,娘咧,老三這是找了個要稱王稱霸的人呐,這人太記仇,是真想要他的命,許亞觀心裏叫苦,表麵不動聲色,拋出這人絕對會上鉤的餌:“聊一下斯興下麵的工作規劃,會不會跟你們的家庭生活有衝突,我們想根據你這邊的意願安排一下他接下來的工作時間。”


    給足了尊重,會給點好臉吧?


    “飯沒有,”沈雲深聽到,往樓下走,“聊倒是可以聊一下。”


    有規劃是好事,他也能及時安排他們兩個人的時間。


    “可是……”男神下來,迴家來就是想吃男神做的飯的朱斯興上前,想為自己爭取點飯吃吃。


    “沒有可是。”


    沈雲深對他倒是溫和,並且眼睛裏充滿了愛憐,這愛憐是因為他預見了不聽話的朱總等下極度悲慘的命運才產生的,這嚇得朱斯興嘴一閉,轉頭和因為聽他吹噓跟著他真來蹭飯吃的老五小弟道:“走,我帶你去廚房,聽說你麵下得不錯。”


    五人黨中的老五苦著臉,討好地三嫂笑了笑,乖乖跟著往廚房跑的老三跑了。


    媽的,老大要跟三嫂又要打起來了,誰不跑誰傻。


    “規劃是吧?還有嗎?”沈雲深看人一走,就直接朝許亞觀開口。


    這麽不友好的,許亞觀無奈,“不請我去坐坐?”


    “就長話短說吧,”因為朱斯興熱愛他的工作,也喜歡這個給他畫出了完美理想藍圖的領路者,所以沈雲深就算因為曾經的一次爆發上門砸了這位大老板的辦公室,但也從來沒在朱斯興麵前說過許亞觀半句壞話,他隻是動了次手,讓這人學會了閉嘴,讓朱斯興別跟著這人幹的念頭都沒有出現過,但一是一,二是二,這個隻注重朱斯興的工作能力,甚至視朱斯興為所有物的大老板一度差點毀了朱斯興,他不是真正的關注朱斯興的死活與喜怒,沈雲深對他的憤怒隻是放在了那裏,從來沒有消失過,“能聊就聊一下,不能就得請你走,我不想在我和朱斯興的家裏跟他事業上的夥伴起衝突。”


    這會給這幢房子留下有礙於他好好生活的晦氣。


    “你對我的敵意太深了……”許亞觀搖頭,但見到沈雲深不妙的神色,迅速改口:“不過我也能理解,畢竟之前我確實有很多對不起你的地方。”


    他說過沈雲深是個騙錢的,甚至把聽到的沒有查實過的謠言都說給了朱斯興聽,這一度讓朱斯興很痛苦。


    這中間也有讓許亞觀覺得愛情過於愚蠢愚昧不講原則的一麵,因為他把聽說的沈雲深愛亂搞亂p的消息告訴給了朱斯興,朱斯興在一段痛苦的掙紮後跟他們說,他還是想和沈雲深在一起,他還是跟之前一模一樣的愛著沈雲深。


    大家都拿他沒辦法了。


    但更要命的不是朱斯興還是愛著沈雲深,而是沈雲深在聽到他的表白後,殺上了他們公司,在公司的眾目睽睽之下砸了許亞觀的辦公室。


    當天許亞觀的辦公室隻有許亞觀是完整的,還有好手好腳。


    第七章


    沈雲深從不吝嗇向人表明他的態度。


    許亞觀也是真記住了他。


    後麵他對於朱斯興和沈雲深的事就很謹慎,能不沾邊的就不沾邊,沾邊的,例如這次,就過來和沈雲深商量。


    “這次合作的‘森途’本來要求斯興過去駐廠,直到項目完成,但斯興這邊已經拒絕了,改成天霖帶技術組過去,”沈雲深冷冷淡淡,許亞觀迅速說明來意,“而天霖這邊的訴求是,他組裏的兩個項目,必須由斯興全額完成,這也就是說,如果你們接受這個條件,斯興今年都不可能有什麽假期,基本上他得住在公司,才能一起同時主持負責好幾個項目。”


    “森途”是國外的一個大客戶,公司所在地是在全球新技術新建的第二中心,那裏新技術如雲,也是全球最新最頂尖的新科技人才的匯聚地。


    “斯興。”沈雲深沒迴他的話,而是朝廚房那邊喊了一句。


    朱斯興很快就出現在了他們麵前,還是用跑的過來的。


    他一跑過來,就站到了沈雲深的身後,把他在家庭中處於從屬的地位展現得很是活靈活現,不用多餘的一字贅述。


    他站位站得太快了,沈雲深不得不扭頭過去看他,“為什麽不去‘森途’?”


    “太遠,太幹了,你不喜歡那裏。”而且離沈雲深工作的場所太遠,他們所在的丁城,離沈雲深找材料的雀城和玉產國隻要兩個小時的飛機。


    “你想去嗎?”


    “不想去。”


    他太果斷,在做選擇這一塊,沈雲深家的朱總從來不猶豫,這是一個很好的品質,果斷的男人總是有著讓人信賴的魅力,沈雲深從不覺得他家愛粘著他的朱總不男人的原因點就在於這:朱總全權負責他自己的每一個選擇。


    “如果我想去,你會跟著我去嗎?”沈雲深換了一種方式問。


    這一次,朱斯興猶豫了一下,朝沈雲深搖頭,“不去了,不是這個原因,‘森途’的莫裏卡說要追求我,我不想你去,把時間浪費在沒必要的事情上。”


    原來如此……


    沈雲深挑眉,轉身向許亞觀,特別平靜道:“你應該把這件事情放在最前麵說。”


    許亞觀被他過於平靜的眼神看得眉心一跳一跳的,總覺得心頭莫名不安,他清了下嗓子,嚴肅說明了一下他的立場:“這是斯興和‘森途’大小姐的事,要說也是斯興和你說,我來說不合適。”


    “告訴你們老四,”和朱斯興一樣負責技術事務的尉天霖是五人黨中的老四,隻是朱斯興主要負責的是技術開發,尉天霖主要負責的是技術支持,不過兩個人都有自己從頭到尾都做的開發與支持項目,沈雲深聽說過,“森途”本就是奔著朱斯興的技術來的,這是一個他家朱總自己的項目,尉天霖接手的話,公司與對方公司要做調整,尉天霖也要做一部分的犧牲和麵臨新的挑戰,但沈雲深也知道許亞觀之所以來,就是來跟他談判的,他道:“你們老三可以接他一個項目,另一個他和老三一起做,老三不介意帶他一起玩。”


    說完,他往後一看,還沒說出“不介意吧”這幾個字,他家這時候格外聽話懂事靈巧的朱總立馬點頭:“不介意,很樂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飛鳥入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空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空夢並收藏飛鳥入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