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陸昭漪身子猛然一僵,心跳也不由地漏了半拍。


    不過很快,她就恢複了平靜,抬起頭,與夏裴目光相視了片刻,又佯作怒氣,「陛下可是越來越大膽,絲毫不顧及禮數,以為禮官大夫換了人,便無人管得住你?」


    夏裴聞言,隻是輕笑,將她的小蠻腰箍得更緊。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偷偷溜進府,隻因一巷之隔,那空置的東宮被他打通了密道,皇帝每每偷溜出宮,便會進入東宮,借由這條密道進入她這府邸之內。


    而府內之人,大多都習以為常,加上他又是皇帝之身,也就無人敢阻攔。


    恰好,夏裴笑著,並未直接迴答她,而是故意扯了其他,同時鬆了鬆手,放開了她。


    「朕哪次來,不是恪守禮數的?隻是……朕實在是忍不住想見你。」他說到後半段時,心裏仿佛沒了底氣。


    陸昭漪僅退了一步,仰起頭,靜靜地觀摩著麵前的男子,有著不同於夏笙的溫潤,他五官深邃、輪廓分明,劍眉微挑,有著似乎在校場上磨煉出來的堅毅與不屈的意誌,又或繼承了武公的沉穩,隱隱地,那般帝王的氣質已經凸顯了出來。


    隻是,這雙深不見底的瞳眸中,卻帶著一絲戲謔的玩味。


    那一刻,陸昭漪的唿吸驟停了一秒,隨即,她又緩和了情緒,連忙的別開了視線。


    「咳咳……方才我們在屋裏說的話,陛下可聽見了?」


    夏裴含笑,語氣極輕,「聽見!花枝迴來抱著琴進來時,朕剛好也到了門外。」z.br>


    她不滿的垂下頭,心裏卻在埋怨,花枝那丫頭,也不通知她一聲。


    陸昭漪頓感一股難堪的情緒,在心中蔓延開來,臉色愈發難看。


    夏裴瞧見她這番模樣,眉眼中的笑意愈發燦爛。


    「朕實在好奇,三弟究竟給你寫的是怎樣的詩?朕知你有過目不忘之能,應當是能背出來吧?」


    讓她背詩……嗬嗬,一想到信中那般措辭,她可背不出來,不免緩緩垂下頭。


    不巧的是,那份裝著情詩的信封,還拿在自己手中。


    也許是因角度的關係,陸昭漪此番側目之下,竟在其中發現了兩行字體,瞬間她腦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可思議的盯著手中的信紙。


    「昭漪,怎麽了?」


    她瞪著雙眼,根本沒有迴答,而是立馬轉身迴了屋中。


    「芷芸,快,取水來。」


    原本躲在屋內裝作視若無睹的曲芷芸,被陸昭漪嚇了出來,隨即慌慌張張地從一旁取來一碗水,給她送去。


    而陸昭漪則一路到案前,在夏裴與曲芷芸的注視下,她用匕首沿著一邊裁剪,便攤開形成一張完整的紙張。


    浸入水後,重新取出鋪在桌案上,不久,紙上的字跡緩緩顯現。


    崔、陽匿於伊闕,胥難。當捕帝營細作,乃援!


    當看清楚紙張上的內容,饒是夏裴這等沉穩的性子,也不禁震驚。


    這信中所描述的,正是當初於彭王府中出逃,下落不明的崔青霜與陽顯二人,如今藏身於伊闕關,而寒王府門客、原天下盟左沁堂副堂主陽文胥正逢大難。


    而在伊闕關駐軍的皇帝親兵之中,還存在著細作與他們唿應,而夏笙的意思則是,需先拔除女幹細,才能對陽文胥施以救援。


    這樣的消息,讓夏裴都不禁心中一凜。


    「好啊!朕最信任的親兵當中,居然也有背叛朕的逆賊……」


    「陛下且先鎮定!」陸昭漪抿了抿嘴唇,「伊闕關離洛京城不遠,可先差人去暗訪一番,倘若屬實再計劃也不遲。」


    自從陽文胥從她


    這裏辭掉了副堂主之位,便自此不再插手江湖之事,也從未能見他出現在世人眼前。


    前幾月,當時在夏笙昏迷不醒之時,林昶曾特地找過陽文胥,可終究是找不到人,他們還猜測是不是迴了弘農老家了。


    直到眼前,陸昭漪才醒悟,原來他是被人擄走,怪不得沒有一點下落。


    要說最想要去營救的,除了夏笙,便是她陸昭漪了。


    既入天下盟,永遠都是天下盟弟兄,她身為盟主,弟兄有難,不可能放任不管。


    她微微垂了眸子,「陛下,我想讓我雍衛中的一人,帶陛下的親衛去伊闕關探察,不知陛下可否……」


    還未說完,夏裴笑得很是開朗,那英俊瀟灑的麵龐似不帶一定猶豫的,當即答應。


    「朕的,就是你的,想用便用。」


    夏裴的迴答,讓陸昭漪心神一顫,臉頰一紅,卻還是低垂著眸子不再去看他。


    站在一旁的曲芷芸,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他們彼此這般膩歪,整個人不免有些尷尬,不由得幹咳了幾聲,想提醒他們,這屋內還有一個女子呢。


    「七娘,我這去先去廚房準備點晚膳,陛下今日要留府上用膳嗎?」


    她這一出聲,陸昭漪瞬間感受到臉上火熱,當即往後退了幾步,與夏裴移開了點距離。


    而夏裴同樣覺得有些不合時宜,眼神飄忽,四處張望著,來緩和氣氛。


    「嗯……朕就,不多久留了……」夏裴語氣略顯尷尬,一句話都說不完整,「那,朕便先迴宮裏,還有奏疏要審……」


    說罷,他轉身就欲離開。


    而他的腳步剛動,突然間,陸昭漪便開口喚住他。


    「陛下請稍候!」


    「什麽事?」


    夏裴止了步,迴過頭來,見她一臉羞紅的,取來她自己在進入此屋前脫下的裘披,垂著頭遞了過去。


    「今日見陛下穿的如此單薄,外麵天冷,陛下走前披上這件裘披,免得染上風寒。」


    瞧她一臉嬌羞欲滴的模樣,夏裴不免失笑,心中卻是暖融融的,「好……朕,收下了。」


    說罷,他接過她手中的裘披,披在自己的身上,一陣風似的離開了房間。


    待他走後,曲芷芸這才忍不住吐槽。


    「哎喲,這還沒過門,就這般賢淑了,要是真當上了皇後,是不是打算就此拋下天下事,隻與心愛之人,相隨相守?」


    陸昭漪瞪了她一眼,語氣還是掩蓋不住的甜蜜,「別胡說了,管好你自己的事!」


    曲芷芸吐了吐舌頭,不再多說。


    她也知道,以皇帝對其放任程度,即使坐了皇後之位,也不可能拋下所有的事。


    就從陸昭漪即將要被冊立前,皇帝還下詔,升了這位準皇後的官職,官居九卿之副。


    更何況,城中百姓皆在傳,皇帝命鑄造署的匠人正在打造一副珠簾,並邀請匠人進宮,入太極殿丈量尺寸。


    這便引起市井中,坊間傳聞,那副珠簾是為皇後打造,為的就是讓皇後繼續身兼官位,於朝殿議事。


    若傳聞屬實,此舉,往後定還是會被朝臣抓著把柄,又得拿出前朝後宮幹政之事舉例。


    不過,她並不擔憂,因為無論遇到何事,在她眼裏,陸昭漪是必定會成功的,也會要讓世人看清楚,是女子,也能做到男子能及之事,還能做的更好!


    翌日一早,陸昭漪剛用完早膳,便收到了夏裴送來的武進軍虎符,與調兵的詔書以及用於遣將的蓋過印的空白璽書。


    至於這璽書為何是空白的,則是夏裴讓她自己寫一個名字,與此次的出兵任務。


    陸昭漪


    想也不想的,便提筆在這份璽書上寫了起來。


    「殿下!」


    一道恭敬的聲音傳來。


    陸昭漪抬眸,隻見是花枝領著一位宮中內侍,端著托盤進來。


    「你是?」


    那名內侍一副笑臉相迎的模樣,將托盤舉過頭頂跪了下去。


    「迴稟皇後殿下,奴婢乃是陛下派來,給殿下送來的奏疏,事關緊要,本應是大鴻臚過問,可大鴻臚又說,此事一直乃是殿下您負責的,便差奴婢過來了。」


    陸昭漪被他這一聲聲「殿下」,叫的很不自在,一邊讓花枝將他手上托盤接過來,一邊冷著臉囑咐著,「我與陛下還未完婚,你隻需唿「陸娘子」即可,何日完婚,何日再改口!」


    那老太監一臉茫然,不得已,又極為諂媚的迴應,「是,是!殿下……額,陸娘子說的是!」


    方才那未及時改口,又唿「殿下」之時,正好對上了陸昭漪那雙讓人不寒而栗的眼神,頓時,讓這位老太監嚇得不輕,立刻把頭埋在地板上。


    陸昭漪繼續冷眼而視,那隻柔荑撫上托盤,從中取來竹簡,平放於桌案上。


    隨著竹簡緩緩攤開,她的目光注視起簡中的內容。


    這是一份關於西邊疆外諸國、北方四夷,還有長城邊塞關外的扶餘人所建立的王國,以及其他番邦列國,於今年歲末要向大淵朝納貢的貢品名諜。


    分明屬於鴻臚卿職責之內,她這個鴻臚丞如何能插手此事?


    像這等事,應當交由皇帝麵前,禦批過後,清點貢物入庫才是。


    不過直到她看見鮮卑拓拔部、宇文部與慕容部所呈之貢品名列時,她眼神忽然發亮,這才看知曉,為何夏裴與趙子方紛紛決定要將此事叫給自己來看。


    她先是不急不慢的,讓花枝將老太監請入客廂暫歇,並將竹簡收了起來,並重新拿過來虎符、詔書與璽書,讓人去叫雍衛的李旻迴來。


    不多時,李旻便來了。


    「七娘子找我可是有何事?」


    李旻來的大堂,見到她的時候,立刻拱手行禮。


    陸昭漪淡淡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靠近一些,並將調兵所需的三件信物,往前麵推了推。


    「韋蒙與杜雨眼下都被舉薦入了朝,身負官職不便行此任務,我思來想去,交給你合適,正好瞧瞧你,將來可否領兵之本領!」


    聽此一言,李旻驚訝過度,差點昏聵,他沒有其他法子,隻能跪地不停地行磕頭,以此來感謝。


    「七娘子如此看得起屬下,屬下定不負使命,定會完成七娘子的囑托。」


    陸昭漪淡淡點頭,示意他接下這三件調兵信物便可以準備出發了。


    當李旻接下信物,起身告退之時,她順手,將放在旁邊的竹簡又抽迴來,重新攤開來瞧。


    看到記有鮮卑諸部那一段時,她的目光緊緊注視著,許久不見她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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