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不死的我資質平平正文卷第兩百三十一章道音耶?黑淵大獄最深處,那處幽深僻靜的住所,已經換人了,但縈繞盤結的權勢,並不削減,依舊強烈。


    楊華越走入這裏,瞬間就被一道年輕的身影吸引,那人的雙眸很深邃,垂眸下來,似能將人心念想窺破。


    “見過典獄長!”


    他微微低頭,今日不同往日,陳生從一階獄卒,走上典獄長之位,威勢日深,叫人敬畏。


    這條進階路,讓他複製,重新走一遍,都覺得離奇,難以辦到,但對方偏生輕輕鬆鬆就走過來了。


    “私底下,不用那般的客套。”


    陳生搖頭,坐上典獄長的位置,以前暗刃熟識的人,再次麵對,感覺都不大對,有種敬畏和氣弱之感。


    他明白,那是權柄的威勢,懾得人心,黑淵大獄典獄長,位列仙宗高層,確實不俗。


    “典獄長,心胸寬廣,想來不曾記恨常旗吧。”


    聞言,楊華越臉上,顯化出一抹笑容來,少些拘謹,但還是不大自然,好在知道陳生心意,依舊曠達,順勢為常旗探探口風。


    “他讓你來的吧。”


    陳生一下子,將事情想得通透,也能理解常旗的忐忑,畢竟阻礙了上司的進階之路,還失敗了。


    在他統領的黑淵大獄下,常旗作為下屬,實在是有苦難言。


    這件事,不是隱秘,眾人都知曉,昨日典獄長還提起過,斷言該打就打,求一個心意暢通。


    萬事由心,大局在我。


    隻要他存心為難常旗,貶謫是很正常的,也沒人會覺得奇怪。


    “常旗,還有西門橋和趙嵩,他們都挺擔憂的。”


    楊華越沒有否認,常旗敗後,陳生上位,作為“忤逆”過的下屬,心內一直不平靜,很是憂心。


    生怕,哪一日就被清算了,而到來之日,遲遲不定,更是煎熬。


    同樣的,西門橋和趙嵩心內也不安。


    這兩人的隱憂,來自不曾和陳生打過交道,像是楊華越等人,或多或少,都和陳生有過一段緣法。


    唯有他們三人,有點遊離在外的意思,作為領袖,最是討厭這種人了。


    “這三人,可有做過違逆道義的事。”


    陳生平靜道。


    “常旗莽撞,西門橋機警,趙嵩有點野心,但這三人做事,是符合正道的。”


    楊華越搖頭,三人性情各自不同,但一生羈押兇徒,和修仙界的陰暗鬥爭,人格上卻是沒有汙點的。


    “既然如此,我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對三人下手,未免太輕看我了吧。”


    沒錯。


    陳生是不在意的。


    常旗、乃至西門橋、趙嵩的示好,他看見了,但那又如何?


    他有絕對的自信,掌控黑淵大獄,不需要搞平衡那一套,一人之意,決定萬眾的去意。


    對於不曾犯錯的下屬,他平等視之,不敲打,也不淩辱,已經夠聖明了。


    “沒錯,這三人混賬,但想來聽聞典獄長不計前嫌,定然會十分高興,往後用心效命的。”


    楊華越神色興奮,為常旗三人高興,也意識到陳生真的沒變,依舊心性正大光明。


    不管是作為友人,還是領袖,跟著這樣的人,都會心安。


    “除此之外,還有何事。”


    陳生眼眸一瞥,如電閃過,照亮虛室,似也能看到了浮動的人心念想。


    “那雁樓……,我等不是覬覦,星遊仙坊的雁樓,沒人會去動,隻是有這手藝和威名,不在別處另開幾間,終究是浪費。”


    楊華越躊躇一兩息,終是開口,星遊仙坊的雁樓,名聲漸大,菌神宴引得眾多高修品嚐,稱得上日進鬥金。


    見得淩簡和蘇霖,源源不斷的有修煉資源進賬,他們這些同階同僚,都有些眼熱了。


    “是嗎。”


    陳生不置可否,平淡的眸光落在了楊華越的身上,似要通過他,看到暗刃對於雁樓的態度。


    “當然,一切以典獄長的謀算為首,我們終究眼界淺薄,無法看清。”


    楊華越身軀一縮,陳生眸光垂落下來後,直感心思都被看穿了,不由得後悔,早知不答應眾人的請求了,讓他獨自承擔這份審視。


    “雁樓之事,我另有算計,你們不用記掛了,但此事若成,修煉資源不會短缺你們的。”


    陳生一口絕了暗刃眾人的念想,雁樓他有大用,決意統籌來辦,輻射八方,構架黑淵大獄的情報網,還有錢袋子。


    隻要此事做成了,暗刃的修煉資源不會缺少,黑淵大獄的話語權和能力,也將大漲。


    “是,我會將此消息轉告給諸位同僚的。”


    楊華越不知陳生後續的布置,但這一茬總算是過去了,讓他鬆了口氣。


    這時。


    黑淵大獄內,來了一位少年奴仆,他清秀臉上,有些慌張,告知了來曆後,一路暢通,來到了陳生所在。


    “前輩,老典獄長坐化了。”


    他大口喘氣,但極為機靈,一下抓住重點,將事情說得清楚。


    “什麽!”


    這對陳生來說,無異於一道驚雷,他心神震動,收攏的氣意散開,整個房間中,彌散著一股朦朧意蘊,像是將現實世界剝離開了般,讓人感到淡淡的傷感。


    “典獄長為人溫和,但有凜冽威勢,我謹守本分,不失為穩妥之道。”


    楊華越為這道消息震驚,但陳生散發出威勢的一幕,同樣帶給他深深的震撼。


    他一直看不透陳生,從獄卒到典獄長的道路,不溫不火的,但又給人一種融洽自然的感覺。


    好似,他本就該在那個位置,哪怕不爭,他們也得讓道,極為高深莫測。


    “幾時的事?”


    陳生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典獄長身上,問詢著少年奴仆更多的信息。


    “今日正午,有烏雲遮日,同時典獄長坐化。”


    少年奴仆將事情緩緩道來,說得清晰,今早醒來,他就發現典獄長有些忙碌,將舊物整理出來,放在邊上,還寫了一些文字,不知幹什麽用的。


    許是覺得有一絲困乏了,典獄長坐著眯眼,也是在這時,氣息一下斷了,離了人間去。


    “唉……”


    陳生歎息一聲,典獄長應是預料到了什麽,興許是昨日就感應到了,將他召去,那些言語,分明是一個老人的殷切期待和關懷。


    他整理下思緒,看著楊華越,道:“你且將這個消息傳出,讓他們有個準備,之後大家一起送典獄長一程。”


    據他所知,典獄長孑然一身,無有子嗣,這後事,他們來安排了。


    “是。”


    楊華越匆匆離去。


    ……


    這邊。


    陳生放出一道法力,卷起少年奴仆,頃刻間出了黑淵大獄,縱過長天,來到了典獄長榮養的山中殿宇。


    殿宇內,典獄長的體魄,已經發涼,氣息斷絕,確實是天數到了。


    在他身邊,有些許舊物,一口黑劍,一塊傳承玉簡,還有一隻儲物袋。


    其餘物件,都是沉寂狀態,陳生注意到,那一口黑劍,卻是放出了黑光,護住典獄長周邊的虛空。


    “老典獄長身邊有法器縈繞,似在警戒,又似在的等待。”


    少年奴仆小聲說道。


    “嗡……”


    陳生走了過去,黑劍衝上,但感應到正確的氣息,圍繞著他轉了兩圈,漸漸散去光華,像是一條石尺般擺在地上。


    “留給我的嗎。”


    陳生低語,看到地上的白紙,寫著文字,抽過去看了,發現猜測並沒錯。


    “青帝,老夫去了,此生無憾,你亦不用有太多的傷感。”


    “些許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都予你。”


    簡短兩句,就是典獄長的遺言了。


    他走得灑脫,看出從容不迫,將所有事情安排好,安然離去的。


    “這最後一程,我來送你。”


    陳生默然許久,還是有些難以釋然,但隻能慢慢收拾心緒,將更多的精力著眼於當前。


    等楊華越等人到來事,陳生已是此地安置得差不多了,白綾環繞著殿宇,肅穆莊嚴,廳堂中擺著一副百年老木做的棺槨,典獄長躺在裏麵,生機絕滅。


    “典獄長,還需要做些什麽,我都能效勞。”


    常旗從楊華越那裏,得知陳生從未有過芥蒂,放下了心中的石頭,更是知曉這是一位難得的領袖,跟在對方的身後,有大前途,於是一改往日的畏縮,變得極為的殷勤。


    “這三日,都留下這裏,守著典獄長吧。”


    雖然所有的事情,陳生都能辦妥,但眾人在場,不至於顯得靈堂冷清,後續起棺下葬,也用得上人手。


    “是。”


    眾人自是沒有推脫,環繞一圈,發現沒什麽雜活要幹,兀自在棺槨旁歇息,點些篝火,看看繁星,渡過長夜。


    “咱們這位新典獄長,心性絕佳,叫人佩服。”


    冷寂時,十人也有過交流,陳生如今顯赫,但毫無架子,為老典獄長操持喪事,著實是體現出心思正大。


    “反正,我是服氣了。”


    常旗解了心結,轉為對陳生忠心耿耿,近乎不輸給趙大。


    這位是典獄長的鐵杆擁簇,因為陳生的升遷,他也升遷了,現為第十小隊的隊長。


    “楊兄,雁樓真的會從我們的掌控中脫手嗎。”


    蘇霖和淩簡對雁樓之事極為上心,也是,這麽一隻金雞,能源源不斷的產出資源,任誰也會將其供起來的。


    一想到楊華越說過,典獄長對雁樓另由籌劃,兩人就一陣焦急。


    “典獄長在哪裏,你去問。”


    楊華越有點煩了,一天被問幾次,眼神示意,那是陳生的所在。


    “我哪裏有這個膽。”


    蘇霖和淩簡歎氣,此時是陳生心情最差的時候,上趕著過去,就是觸黴頭。


    況且,涉及到了利益之爭,最是激烈,也有點怕追問得緊了,直接被貶了。


    “那閉嘴吧。”


    楊華越撇嘴道。


    他已經頭鐵一次了,腦子冷靜後,開始後悔,往後決計不摻和進去尖銳的話題。


    ……


    三日後。


    殿內起棺,眾人隨行。


    陳生將藏地安排在了大福所在的山峰,皆時兩位故人的墓碑,遙遙相視,該是不會太過寂寥了。


    眾人落腳,陳生就安排起來,有人去挖土,有人做碑,有人立白幡,有人撒黃紙。


    不一會兒,孤寂的山峰上,堆起了新墳,秋風吹過墓碑,似亡魂低語,帶點悠長的餘韻。


    “感覺典獄長對喪事禮儀,挺了解的。”


    鄺書成兩百多歲,大大小小的喪事,參與過不少,但讓他來主持,未必有陳生做得利索。


    “典獄長之前操持過。”


    趙大跟過陳生,知曉這位收錄過許多的雜書,也曾為大福親自扶棺做墳,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我們幹活兢兢業業,死後或許也有這種待遇。”


    黃生孑然一生,倒也跟老典獄長、大福的情況差不多,本來對此無甚感觸的,但驀的生出這道念想,竟是忍不住笑了。


    “為什麽我覺得有搞頭呢。”


    趙大等人陷入了沉思,刨除掉所有關係,以一個公正的態度去看,死後能讓一位廣秀仙宗的高層,親自主持喪事,本身也是一種難得的肯定。


    “都來上一炷香吧。”


    陳生是不知眾人在嘀咕什麽,不然神情將會十分的複雜,此時他站在典獄長的墳墓前,沉湎在傷感之中。


    楊華越等人,一一上前,墓前黃土,香燭如繁星點點閃耀,升騰起絲絲縷縷的煙霧。


    “十幾年,一晃而過啊。”


    陳生看著這座新墳,朦朧的煙氣飄蕩,似是浮現出了典獄長的身影,但卻是橫躺著的,沒了聲息。


    而那時有聲息的模樣,是多久前呢,實則也不長。


    他任職暗刃隊長時,依舊不熟,都沒見過麵,是在雄雞案後,兩人才是接觸了,生出相逢恨晚的感慨。


    急促、短暫、熱烈,轉瞬冷寂。


    如此才有點匆匆而過,多是遺憾的感覺。


    “嗚嗚嗚……”


    荒山上,響起了嗩呐之聲。


    陳生站在山頂上,黑袍幽深,眸子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深邃,風吹去,觸及長天,漫天都是陰雲,天光黯淡,萬物失色。


    吹奏到高昂之處,千山萬壑似都要崩碎了般,百壽吼叫,淒厲異常。


    “這聲……”


    楊華越看了看手臂,寒毛豎起,心頭似是堵住了一樣,壓抑得很,想要放聲大哭一場。


    那嗩呐聲,有著悲意,已經從物質世界飄出,衝入心靈世界了。


    “道音嗎?”


    眾人對視一眼,滿目震撼,能夠肯定,那是一曲凡俗哀樂,無有神異,但此時卻真實的撼動了他們的心神。


    隻能說,陳生在此道上,已經涉入到高深的境界,能一曲叫得天地萬物與他同悲。


    “典獄長,走好。”


    陳生沉湎在傷感中,一曲奏完,眼神恢複了寧靜,對著新墳拱手告別,有灑脫,也有諸多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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