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火焰的舔抵,讓得靈草的軀體,由得青翠,變得焦黃,滲出點滴晶瑩的精純物質。


    這時候,不焦不躁,維係著冷靜尋常的節奏。


    直至整株靈草被烤得幹脆,哢嚓一聲,徹底粉碎,再是讓丹火一燒,化成灰燼飛了出去。


    原地留下的,是一團澄澈明淨的藥液,靜靜待用。


    “唿……”


    丹火起伏,一種種的靈草,都被燒煉成得純粹,落在爐內天地中,像是一顆顆的星辰般,璀璨無比。


    陳生氣定神閑,百壽丹的位階,介於一階到二階之中,用料繁複,但對於他來說,還是沒多多大難度的。


    “他一定是一位厲害的煉丹師。”


    大福再度看見了那種行雲流水的操作,之前種植靈草時,也是如此的,但遠沒有此時來得震撼。


    這可是在煉丹,帶著一種“神聖”的色彩,能夠施為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


    陳生手段,屬於絕頂,讓他有種頂禮膜拜的衝動。


    “百壽丹精彩的地方,在於藥理的變化。”


    陳生煉丹時,心思沉靜,對於大福的敬仰,沒有覺察到,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百壽丹的藥理交融上。


    “嗡……”


    他心念一動,兩團靈草藥液相觸,獨屬於它們的藥理,開始交融,能夠看到璀璨的光華,在閃耀浮動,絲絲縷縷的奇異靈韻,交織蛻變。


    因為是第一次煉製百壽丹,陳生還是保守的,等著兩種藥理融匯完畢後,才推著另外一種靈草藥液參與進去。


    像是串珠子般,又帶著編織絲綢的細膩和仔細,一步步穩紮穩打的,將百壽丹煉製出來。


    “還得一段時間。”


    陳生眸光很平靜,站在煉丹爐前,耀金光輝揮灑在身,連發梢都在流轉著璀璨的色澤,看起來不可直視。


    他注意著百壽丹的藥理融匯,遇見難的,放緩速度,遇見簡單的,三五種靈草直接湊上,整個過程沒有一絲的雜亂之意。


    “這麽多的藥理,是怎樣統籌歸一的呢。”


    大福看得驚心動魄,之前的燒煉靈草,已經有些大開眼界了,此時的藥理融匯,看來更是地獄難度的。


    數百種藥理,一一演化,相互碰撞,其中發生的蛻變,繁複驚豔到極致。


    他來把控,定然是一團糟的,陳生能做到遊刃有餘,已經是手段通天了。


    “成了……”


    陳生對於此次煉丹的評價,隻能說是中規中矩,為了讓大福看得清楚些,盡量用樸素的方式來處理。


    爐內,爐火起伏,靈草爭輝,一團團圓潤的物質漸漸形成,卻是丹藥的雛形。


    “嗡。”


    溫火慢燒,終是火候到了。


    虹鱒爐中,一股青碧之氣衝騰而上,化作雲霞,拖著爐蓋沉浮,並向著四方飄蕩而去。


    “唿……”


    陳生將手一揮,袖口微微的飄動,將所有的異象都給收走,不想因為煉丹之事,引起議論。


    隨即,他將爐底的九顆百壽丹拿起,通體瑩潤如龍眼大小,藥性濃鬱,品質上佳。


    “好丹藥,我能摸一摸嗎。”


    大福心中,有一抹激動之色,第一次看人煉丹,還是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堪稱生平幸事。


    “心境平穩點,你可以很熱愛,但不用將它捧著太高了。”


    陳生將百壽丹遞了過去,很是瀟灑,沒有驕傲,也沒有畏畏縮縮,作為一個煉丹師,心態必須得平穩,才能煉製出更好的丹藥。


    “好的……”


    大福一邊應著,一邊摸了摸百壽丹,像是在摸一隻小動物般,很是輕柔。


    得償所願後,他笑了笑,大抵也是讓自己的舉動逗笑了。


    ……


    “陳哥,你找我。”


    常思慮迴到了黑淵大獄,身形走動,有一股銳氣,淩厲無比,撕裂了周遭的深沉。


    他來到了窗戶下,見到陳生,卻是被傳喚過來的。


    “這個給你。”


    陳生看了一眼常思慮,修為進展很快,氣度儼然,確實在執法殿中得到了磨練,將手一伸,遞過了百壽丹。


    “丹藥?”


    常思慮覺察到百壽丹的不凡,品質極高,湊得很近,才能聞到丹香,但馥鬱無比,內斂而又藥性濃鬱,是極品的丹藥,放在外頭,絕對是萬金難求的。


    “太白西經太過霸烈了,給你補益一下先天之氣。”


    陳生將太白西經的弊端說出,霸烈害命,而百壽丹溫潤如水,補益元氣,或是不能將損耗全部彌補迴來,但能好上許多。


    “陳哥,我會報答你的。”


    常思慮有些感動,少年入得黑淵大獄,得了陳生七年的庇護,再是轉入執法殿七年,還時常得到接濟。


    這個世界上,沒有理所應當的照拂,他很明白,自身是幸運的,不敢胡亂損耗這份福報,極為珍惜。


    “不用了……”


    陳生擺手,很是灑脫,什麽事都講究一個迴報,那才是無趣。


    “我功勳不少,領隊跟我說了,隻要突破到了築基境,可自領一隊,那時才算出頭了。”


    常思慮默然,這確實是陳生的性格,灑脫淡然,他將這份心意放在心上,沒有再說,轉而說起了近況。


    他有玄黃凝氣術提煉法力,根基厚實,有太白西經勇猛精進,還是被看好的。


    隻要突破到築基境,到時獨立領軍,將是別樣的際遇了。


    說到這,他有些憧憬,少年人總是幻想著縱橫天下,瀟灑肆意的。


    “不要太拚,身體會扛不住的。”


    陳生勸了一句,太白西經本就霸烈,修來損耗身心,常思慮銳意進取,反而過剛易折。


    “沒有足夠的力量,我對付不了兇悍的賊人。”


    常思慮對於活得長久,沒有太多的妄念,立的是“掃蕩乾坤”的誌願,隻怕手上的劍器不夠厲害,殺不了強悍的敵人。


    “你之前的性子,不是這樣的。”


    陳生腦海中,對常思慮的模樣,已經模糊了,轉變為另外一個印象。


    “我是勇敢了,敢對腐朽和黑暗說不,並拿起刀槍殺上。”


    常思慮輕笑,在黑暗大獄中,燦爛無比,沒有身處黑暗的畏縮和害怕,終是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樣。


    他是有受到陳生的影響的,灑脫淡然,但見多了人心詭譎,又有了自己的想法,想用鋒銳霸烈的意誌,掃清汙穢。


    “你很好……”


    陳生吐出一口氣,不再多說什麽,常思慮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想做什麽,已經比眾多同道強上許多了。


    ……


    時光如流水,匆匆而去。


    人物依舊,但心境並非一成不變。


    可能前幾日還歡聲笑語的人,轉瞬就會心緒怨懟,哀痛鬱結。


    “外頭的世界很精彩,陽光燦爛,草木蔥鬱,人也很多,大家都笑嘻嘻的。”


    “出門在外,多存個心眼。”


    “靈石太多了,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不要拮據。”


    “被盯上了,那個賊人太貪婪了,我很生氣,用符籙將他轟死了。”


    “哎呀,又來了一夥,又被我砸死了。”


    “嘿嘿,安全。”


    “安全就好。”


    陳蓮自離開了黑淵大獄後,流轉邊地,已是五年的光陰了。


    她經曆了很多,但有陳生布置的手段,並沒有吃虧,甚至是讓數十位修仙者,遭了殺劫。


    陳字牌有聯絡之能,上麵密密麻麻的,記錄著陳蓮和陳生的對話。顯示這五年來,一直有在報平安。


    “武功山有神仙,我要去訪仙了。”


    陳蓮將隨手在陳字牌上,落下一言,抬起頭來,看著近前雲霧繚繞的山峰。


    這世上,不乏求仙訪道的少年人,而武功山這片地界,便流傳著有仙人居住的傳聞,讓得無數人趨之若鶩。


    “有緣人能夠進山,無緣人兜轉幾圈又出來了,這是布置幻陣了嘛。”


    事實證明,即便是仙人,也無法抵擋無休止的打擾。


    陳蓮看出了,武功山縈繞著的氣霧,是一種高明的換陣,或是存在著某種考驗,隻有通過了,才能得傳神仙道法。


    她興致勃勃的,入了武功山,左右周遭,一片朦朦朧朧的,視線超過了一丈,已經看不清了。


    折騰了半個時辰,確定了胡亂走動,是無法走出這個幻陣的。


    儲物袋中,有破陣之物,但這是一個考驗,動用器物,算是作弊,是不對的。


    “好似有些規律,我找找看。”


    陳蓮細心的思索起來,武功山的修仙者,既然落下了考驗,那麽定然是有破解之法的。


    唯有找到關鍵,才能破解,上得山去。


    一番思索,她想到了連番兜轉時,忽略掉的梅花印記,有幾處,似藏著玄妙,該是破陣的契機。


    她再次上路,廢了老大氣力,折騰得半死不活,收集到七個梅花印記,從裏麵得到了線索,拚湊成了路線圖。


    “嗯?有緣人來了。”


    草廬內,一個盤膝而坐的中年道人,寬袍大袖,儒雅非常,感知到山中幻陣被破,一個少女走了上來,不由一笑。


    “山中隱居,確實有仙家氣象。”


    陳蓮依據著路線圖,破開幻陣,走上正確的山路,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來到了武功山頂。


    這裏,建著一座草廬,不關門戶,可見道人坐於蒲團之上,打坐練氣,好不瀟灑,妥妥的山中隱士形象。


    “見過前輩。”


    她長在黑淵大獄中,見過許多的修仙者,倒是不慌,行禮作輯,一派自然燦爛。


    “來此何事?”


    白河道人一下子,對這個乖巧的少女,很是喜歡。


    之前僥幸上山來的求道人,心性浮躁,見了他,或是大哭大笑的,或是市儈,很讓人煩心。


    “我想……看病?”


    陳蓮思索了一下,用上了“看病”一詞,想要這位山中隱修,為她探查身體,解開疑團。


    “你身體無恙。”


    白河道人將手放膝,也不起身,將眸光看了過來,似飛電,金光熠熠的,僅是看了陳蓮一眼後,搖頭說道。


    “我家長輩不讓我修煉,我覺得我身體有問題。”


    這個迴答,在陳蓮的預料之中,但她沒有放棄,而是提及了陳生,那樣一個為她考量的人,是不會故意阻礙她修煉的,絕對是有緣由的。


    “同道中人?那我好生給你瞧上一瞧。”


    聽見這遭,白河道人認真了許多,陳蓮的身後有修仙者,若是敲不出來什麽,豈不是技不如人。


    他眼眸中,綻放出璀璨金光,像是燈盞,落在了陳蓮的身上,來來迴迴的探照。


    “沒……等等……,這……”


    足足看了二十個唿吸的時間,白河道人都沒看出什麽,就待定論,突然發現了一縷黑絲,停頓下來,追索著探查過去。


    然後……


    他窺見了黑絲的全貌,密密麻麻的,縈繞纏結在靈台心神之上,散發著黑暗恐怖的氣機。


    “可是看出什麽了?”


    陳蓮觀察著白河道人的神色,從平靜,再到凝重,最後竟是浮現出一抹憐憫之色,不由得心中焦急,追問著道。


    “你確實不能修煉。”


    白河道人已是知道了真相,收迴了眸光,收斂了所有的情緒,讓內心變得平靜,隻是落到陳蓮身上時,還是有一絲的惋惜。


    “為什麽?資質不行?還是身體有缺陷?”


    陳蓮有些激動,她被這個問題困惑太久了,不好逼問陳生,現在終於遇見一個看清真相的人了,不願就此放棄。


    “不要問了。”


    白河道人的心性,是仁善的,也明白了陳生為什麽不將真相說出,因為這對陳蓮來說,太過的殘酷無情了。


    “前輩,就算死,你也要讓我死個清楚啊。”


    陳蓮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越是如此,她越是想知道真相,倔著性子,態度很是堅決。


    “子母移神咒,胎中禁術,你若是修煉,必為生母奪舍了。”


    白河道人沉默片刻,終是被說服了,這畢竟是陳蓮的人生,哪怕再是不幸和黑暗,也是必須要麵對和接受的。


    他將子母移神咒說出,著重說出了娘胎裏祭煉的特質,是一種極為冷血無情的禁忌之術。


    “真相……這就是真相……”


    陳蓮聽完,眼眸中的光亮,黯淡了幾分,嘴角苦澀難言,甚至是心中生出了怨懟,深恨生母的無情,還有命運的不公,讓她生下來,就背負如此沉重的枷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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