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房俊這樣的人如何拉攏?  其產業如今雖已不如當年遍及大唐,卻依舊在某些行業內掌握著不可取代的技術、規模、渠道,說一句“富可敵國”絕無誇張,想要以金錢賄賂是絕不可行的


    ,因為他比絕大部分人有錢。


    其官職雖然不顯,但爵位已經是開國公,勳臣之極致況且隻要他願意隨時都能履任宰輔、宰執天下。


    在李承乾初為儲君、如今登基的過程之中出力甚大,可謂“挽狂瀾於擊倒、扶大廈於將傾”,居功至偉,李承乾對其信任有加、言聽計從。


    錢、權、勢房俊皆已臻達巔峰,想要賄賂拉攏,何其難也?


    唯有老調重彈,拿出“異姓王”這個李承乾絕對無法的給予的誘惑嚐試一下……


    ……  聽聞金仁問之言,房俊笑著搖搖頭,無奈道:“這幫人當真是欲壑難填、唯恐天下不亂,陛下登基之後連續兩次兵變,其中對於‘異姓王’不知許諾了多少次,結果如何呢?那些被‘異姓王’迷了心竅之輩要麽慘遭敗績投閑置散,要麽闔家遭殃身敗名裂,為何我房俊在他們眼中也是那等目光短淺、見利忘義之輩?人生最


    大的失敗就是得不到對手的尊重。”


    言語之言,很是感慨,似乎當真因為對手的鄙視而心有不忿……


    金仁問:“……”


    他不過是從中傳話而已,也想過房俊會斷然拒絕,卻未想到拒絕的原因是……被對手輕視而不忿?


    還真是奇葩啊。


    不過先前受了姑母訓斥這會兒自然不敢多言,頷首道:“既然越國公已經有所決斷,在下稍後便迴絕他們。”


    房俊道:“誰說要迴絕了?”


    “呃……”金仁問一愣,心說你這話難道還能聽出別的意思?  房俊喝口茶水,慢悠悠道:“迴去告訴李神符,別以為小爺不懂史書就可任由他拿捏!大唐立國至今,‘異姓王’不是沒有,可諸如燕郡王羅藝、彭城郡王劉季真、北平郡王高開道等人哪一個不是先降後叛下場淒慘?唯有一個定襄郡王胡大恩未曾反叛,卻也在對陣胡虜之時力戰而死……所以區區郡王之爵位並不放在我


    眼內,要給就像杜伏威那樣給一個親王,看他敢不敢!”


    杜伏威歸順大唐之後被高祖皇帝敕封“吳王”,乃親王之爵,尚在齊王李元吉之上……


    金仁問連連點頭:“對對對,要就要個親王之爵,區區郡王如何配得上姑父這般當世豪傑?”


    對於其口中“姑父”之稱唿,無論房俊亦或是金德曼都未曾出聲製止,畢竟金勝曼也是金仁問的姑母。


    當然兩人皆知金仁問之“姑父”所指的是哪一位姑母,但若解釋,難免尷尬,索性由著他……


    金德曼也道:“對的,這等事擔負天大幹係,區區郡王如何酬功?兩代之後淪為縣公,再之後泯然眾人矣。”


    作為新羅女王,對大唐的王位傳承自然早有研究。  大唐的王爵分親王、郡王、嗣王三種,皆要降等承襲。親王自不必說,皇兄弟、皇子皆為親王,親王的嫡長子為嗣王,其餘諸子為郡王,嗣王承襲不再降等


    ,郡王承襲為國公、郡公、縣公直至開國侯不再降等。


    房俊見金德曼信以為真,笑著道:“你還真看中這個親王爵了?怕是讓你失望了,李神符不敢給的。”  大唐開國以來惟一一個“異姓親王”乃是杜伏威,而杜伏威是憑借其攜帶整個江淮“入贅”大唐,這才被李淵予以厚待既有酬功之意,亦有“千金買馬骨”之用,


    故而才不吝一個親王之爵。  李神符即便敢給房俊一個親王,也沒人會相信事成之後的宗正寺會履行他這個承諾,若是真這麽幹,整個李唐宗室都得炸窩,大唐的王爵傳承規則將會動搖


    ,距離天下大亂也就不遠了……


    所以他還是在拒絕李神符。


    金德曼微微頷首,輕歎一聲,道:“你們這位皇帝陛下雖然仁厚寬恕,卻也優柔寡斷,宗室乃皇權之根基,豈能容許襄邑郡王近乎於公開的反叛?”


    即便她是個女人,卻也是當過女王的,明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對宗室一再忍讓的結果未必是感化悖逆之輩,而是被尋到破綻一擊致命。  房俊搖搖頭,也歎氣:“大唐宗室的情況極其複雜,與勳貴集團的牽扯千絲萬縷糾葛極深,不是想鏟除就能鏟除的,現在又有世家門閥牽扯進來,愈發渾水一


    潭,更要謹慎處之,否則稍有不慎便是天下大亂。”


    世家門閥於文化傳承上居功至偉,可在國家安國家安全之上卻是巨大毒瘤,為了利益可以背叛一切。


    財富、權力、地位……永無滿足,欲壑難填。  當然,即便世家門閥終究在大廈崩塌之時陪葬於殘垣斷壁之下,取而代之的地主士紳也並無本質之不同,隻不過因為根係沒有閥閱之旺盛,對國家的影響遠


    遠不如。  然而等到地主士紳發展至“學閥”“財閥”階段,與“世家門閥”之間的差距逐漸縮小,對於國家的危害也大了起來,不僅不管國家之存亡、隻在乎己身之得失,


    甚至就連勾結外族這種事都做得出來,與“世家門閥”也就沒什麽區別了……


    ……


    金仁問走後,房俊坐到金德曼身邊,女王陛下麗質天生,側臉雍容華貴、輪廓俏美,見之忘俗。


    有些心虛的將高陽公主之言說了,這件事不能隱瞞、也沒法隱瞞,隻要金德曼打定主意想要一個孩子,必然避不過高陽公主……


    金德曼渾身輕顫,秀眸圓瞪,氣道:“她怎能這樣?我雖然是個亡國之奴,可就連當初的太宗皇帝都以禮相待,她憑什麽要抱走我的孩子?”


    房俊唉聲歎氣,沒什麽辦法。  因為他的雖然官職、爵位都不小,但是從國家層麵來說最大的身份卻是“駙馬”,他在外頭養外室沒人管,可一旦誕下子女就歸屬於宗正寺管轄範圍之內了,


    當然也並不是非得抱迴府中,若能達成協議宗正寺也不會奪冠。  但事情並非如此簡單,隻要金德曼生下自己的孩子,自家姐姐一定摻和進來跟高陽公主同一陣線,以韓王李元嘉那一副軟骨頭、懼內的樣子,他敢站在自己


    這邊嗎?  當然以他今時今日之地位、權勢,若是強硬為之,無論高陽公主還是自家姐姐、甚至是韓王李元嘉都隻能偃旗息鼓,可那樣一來必然使得家庭內部出現巨大


    隔閡,得不償失……


    房俊試探著建議:“要不你幹脆跟我迴府算了,正妻不可能但我去向陛下求一個恩典賜一個‘平妻’問題不大,也算是對你有個交待。”


    “我才不要!”  金德曼難得發一發小女人脾氣,一臉嫌棄道:“進了你家的門就得守著各種各樣的規矩,即便無苛虐妾室之類的事情發生也斷無自由自在可言,與其鑽進籠子


    做一隻鳥雀,何如我現在無拘無束?我不管,孩子我要,也不許她給抱走!”  房俊一個頭兩個大,這還隻是高陽公主態度強硬,如果等父親、母親知道自己私下生了個孩子留在外麵,怕不是能把他腿給打折,這年頭大戶人家最忌諱的


    就是這種“留子於外”的事情,要遭受天下人恥笑……


    而金德曼又是這樣一副“我什麽也不管,麻煩你來解決”的神情,男人太難了……


    *****


    李神符聽著金仁問將房俊的話語複述完,手裏捧著茶盞略微失神。


    效仿杜伏威要一個親王的爵位?


    你也真敢想!


    杜伏威是因何被封“吳王”且王爵排位甚至還在“齊王”李元吉之上?那是因為人家帶著整個江淮加入大唐,不是戰敗投降、是接受高祖皇帝的招攬進而來投!


    使持節、總管江淮以南諸軍事、揚州刺史、東南道行台尚書令,封國於吳地……  正因為有了杜伏威的歸順將整個江淮一帶納入囊中,形成對蕭銑的半包圍,李孝恭、李靖才能率軍自巴蜀順利而下攻滅蕭銑,可以說大唐的半壁江山都來自


    於杜伏威!


    你房俊再是功勳顯耀、再是權柄赫赫,如何與杜伏威相提並論?


    不知天高地厚!  當然,斷然拒絕是不行的,即便不能將房俊拉攏到自己陣營,最低限度也要其在關鍵時刻置身事外,畢竟此前連續兩次兵變之失敗已經顯示出房俊力挽狂瀾


    的本事,李神符不想有一絲一毫的意外。


    至於如此明目張膽的招攬房俊會否使得李承乾驚覺……驚覺又怎樣?


    他敢對自己這個大唐皇室碩果僅存的老郡王下手麽?


    “茲事體大,固然有先例卻也得好生斟酌,必然宗室內部紛爭不斷,影響太壞,恐誤了大事。”


    金仁問心說果然,這幫人野心勃勃卻又不肯下注,怎麽看都不像是能成事的模樣。


    這種事難道不應該先答應下來,等到事成之後再行考量麽?


    重點是“事成”,而不是什麽所謂的親王,若是不能成事,親王亦或是郡王有什麽不同?  反過來說,隻要能成就大事,區區一個親王又算得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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