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羨霍然起身,二話不說出了門口,向著刑房走去,身後校尉親兵“唿啦啦”簇擁著緊隨其後。


    走出去幾步,李君羨想起一事,吩咐身邊親兵:“立即率領二十騎,前往九嵕山方向追蹤剛才那幾個禁衛,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人剛剛送到“百騎司”便暴卒而亡,若說那幾個禁衛沒問題,怎麽可能?


    “喏!”


    親兵也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顯然事有人謀算到了“百騎司”頭上,這如何能忍?


    當即飛奔而去,到了營地點齊二十騎,飛身上馬,在寒風中唿嘯而去,蹄聲如雷。


    李君羨這才向著刑房走去,既然人已經死了,那麽再是著急也沒用,反而要穩下來,仔細思慮前因後果以及現有的證據線索,以免輕易掉入敵人陷井之中。


    到了刑房門口,早已有數十兵卒頂盔貫甲手摁腰刀將此地戒嚴,任何人等不可隨意出入。


    李君羨抬腳進了刑房,屋內已經晉升“百騎司”長史的李崇真趕緊迎上來,抱拳失禮:“見過大統領。”


    李君羨目光從李崇真身上掠過,見到一人橫臥在地,另有兩人正俯身將其衣物脫去,仔細檢驗。


    李崇真道:“末將聽聞消息便即刻趕來,命人封鎖左右勿使消息外泄,仵作正在檢查死者死因。”


    李君羨頷首,上前站在仵作身後,問道:“可查明此人死因?”


    兩個仵作一起站起身,失禮之後,其中一人說道:“死者乃是中毒身亡,其嘴角處尚殘留著毒物之殘留,許是被人強行將毒物送入口中。其餘身上唯有幾處輕傷,傷處淤青,無一致命。”


    “百騎司”的仵作最是經驗豐富,兩個人聯合檢查之結果是中毒身亡,那便再無疑義。


    李君羨又看向李崇真:“立即查明此人之身份,要快!然後迅速排查其最近接觸之人、所經之地……”


    話未說完,李崇真麵色冷峻,已經說道:“毋須排查,此人乃是韋正矩,京兆韋氏子弟。末將曾與其有過數麵之緣,斷然不會認錯。”


    李君羨頓時一愣。


    最近,韋正矩的名聲可謂極其響亮。京兆韋氏曾極力推動這位族中年青俊彥尚晉陽公主,皇族之中多有人附和,聲勢甚大,成功之幾率不低。隻不過不慎招惹到了房俊,被房俊橫加幹預,不僅求親之事基本無望,且整個京兆韋氏都渡過了一場極為兇險之災禍。


    這其中,“百騎司”也有參預……


    結果這才幾天的功夫,京兆韋氏最為傑出的子弟便被送入“百騎司”,且暴斃於此?


    一股濃重的陰霾襲上李君羨的心頭,很顯然,這一定是一個巨大的陰謀,而“百騎司”顯然已經被卷入其中。


    外頭一陣腳步雜亂,卻是先前奉命去追蹤那幾名禁衛的親兵校尉,進了刑房,喘著氣道:“啟稟大統領,卑職奉命追蹤,孰料剛剛出了營地不久,便在渭水之畔的官道旁發現了那幾人的屍體,俱是被人以橫刀斬殺。卑職勘察現場,發現足有十餘副馬蹄印,但是並未太過混亂,可見那幾名禁衛臨死之時並未劇烈反抗。卑職推斷,應是有人在半路接應這幾名禁衛,且必定是相熟之人,所以這些接應之人忽然暴起殺人,猝不及防之下被當場斬殺,所以並未劇烈反抗。”


    李君羨微微頷首,麵色愈發難看。


    “百騎司”中俱是各軍抽調之精銳,既然敢在自己麵前所處這等推斷,那就基本等於認定了這個答案。


    他當機立斷,吩咐李崇真道:“你立即帶人前往九嵕山皇家禁苑,求見兩位公主,務必弄清楚事情之原委,而後追查這幾名禁衛的身份、職位,將其所有同僚盡皆看押,無論是誰,此案完結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視!”


    韋正矩潛入皇家禁苑欲行不軌之事,事情敗露之後遭受逮捕,而後緊接著便被解送“百騎司”,卻在“百騎司”刑房之內暴卒而亡。而解送他前來的兵卒半路被人滅口……


    每一件事、每一個環節,都不符合常理,顯然是有人在背後一手操縱。


    若是所料不差,長樂、晉陽二位公主身邊的禁衛之中定然有這幾個被人滅口之禁衛的同謀,而且此刻怕是也與那幾個禁衛一般,已經遭人滅口……


    但追查是一定的,任何陰謀都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唯有發動最大力量仔細排查,才能查出對方遺落下的蛛絲馬跡。


    他吸一口氣,對屋內諸人說道:“此刻起,弓上弦、刀出鞘,‘百騎司’上下嚴陣以待!吾立即入城求見太子殿下,將事情上報,請求定奪,在此期間,若無殿下之聖旨、無本帥之令牌,論任何人試圖闖入‘百騎司’營地,格殺勿論!”


    一場巨大的陰謀籠罩“百騎司”,不容許有一絲半點的錯誤!


    “喏!”


    屋內眾人齊聲應諾,麵色凝重。


    身在“百騎司”,整日裏與各種陰謀詭計打交道,對於陰謀之事最為敏感,大家都清晰的覺察到事情不同尋常,自然不敢怠慢。


    ……


    黎明之前,天色最是黑暗。


    冷風之中,“百騎司”營門大開,長史李崇真頂盔貫甲,率領數十騎自營地之中奔騰而出,啼聲隆隆如雷,震得附近左右屯衛軍營一片嘩然,而後沿著渭水之畔的官道直撲九嵕山。


    李君羨則帶著自己的親兵部曲,冒著寒風策騎狂奔繞過龍首原,直抵長安城東的春明門。


    此時天尚未亮,城門未開,不過守城兵卒自然不敢阻攔“百騎司”入城辦事,在李君羨解遞腰牌、守城兵卒驗明真偽之後,趕緊放下吊橋、打開城門,放李君羨一行人入內。


    十餘騎自黑洞洞的城門口疾馳而過,蹄聲如雷,穿過城門之後片刻不停,馬蹄踩踏著街上的青石板,直奔太子如今之居所興慶宮。


    春明門的守城兵卒紛紛咋舌,關閉城門之後,彼此麵麵相覷。


    有人嗟歎:“百騎司這般迅疾如雷,黎明時分便叫開城門,必然是有大案發生,不知誰家要倒黴了……”


    也有人不以為然:“百騎司固然霸道,可素來行事謹慎,但凡被他們盯上的,哪一個是無辜之輩?要我說啊,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就是要百騎司這般雷厲風行才好。”


    其餘兵卒不參與討論,一窩蜂的跑迴城牆下的兵舍,鑽進溫暖的被窩……


    ……


    興慶宮。


    固然不如東宮恢弘華美,卻也別有一番江南園林之韻致,作為當初高祖皇帝禪位之後一度之居所,自然規製上足以匹配。


    李承乾被內侍喚醒,拍了拍同時驚醒的太子妃蘇氏肩膀,將她潔白優美的身子塞迴被子裏,自己則披了一件袍子出了寢臥,在侍女服侍之下穿上一套常服,簡單的洗漱之後,來到前殿接見李君羨。


    黎明時分,最為困頓,昨晚興致大發與太子妃大戰了幾個迴合,渾身疲軟,愈發顯得精神不濟。


    喝了一口滾熱的濃茶,這才清醒一些,讓李君羨道明來意。


    待到李君羨簡單而要的將事情經過以及自己的猜測說完,所有的瞌睡早已不翼而飛。


    李承乾當即將內侍喊來:“立即東宮禁衛,抽調一旅兵衛前往九嵕山皇家禁苑,護衛兩位公主之安全。你親自帶隊,若是兩位公主掉一根頭發,你便自裁謝罪吧。”


    內侍嚇了一跳,連忙應下,趕緊出去召集禁衛,前往九嵕山護衛兩位公主。


    殿中,李承乾瞅著李君羨,埋怨道:“將軍既然知曉此事必有陰謀,又豈能隻派遣數十人前往九嵕山?萬一賊人狗膽包天劫持長樂、晉陽,致使她們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孤如何心安?往後再有此事,當以此為戒,便是孤這儲君之位,也比不得孤之手足姊妹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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