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門作為皇宮北闕之鎖鑰,自太極宮建成之日起,便成為生死存亡之咽喉,所以曆來守衛此門者皆為皇帝之親信心腹,以避免當年玄武門之變時常何暗中投靠秦王致使李建成、李元吉一敗塗地之舊事。


    近些年,李二陛下更是在皇宮禁衛之外,增設了左右屯衛把守玄武門之外,相互鉗製,確保玄武門之安危。


    若是能夠擊潰柴令武抵掌的左屯衛,“百騎司”在戰陣攻殲之下根本無所作為,那麽右屯衛頃刻間就可以完全控製玄武門,是進是退,是攻是守,全在房俊一念之間。


    左右屯衛之設置,正是為了確保玄武門之安危,眼下房俊居然將左屯衛作為假想敵,難不成……


    高侃有些冒汗,咽了口唾沫,遲疑道:“這個……”


    他琢磨著如何詢問房俊此舉之用意,可又怕是自己誤解了房俊的意思,所以一時之間有些踟躇,吱吱唔唔說不出話來。


    房俊迴頭,見到他的神色,笑道:“怎麽,害怕某心生異誌,帶著爾等走上一條不容於天地的不歸路?”


    高侃忙道:“自然不會,大帥公忠體國,忠於大唐、忠於陛下,末將絕無此意。”


    房俊頷首,輕歎道:“某深受皇恩,焉能做出那等亂臣賊子之舉?隻不過你也應當知道,如今儲位之爭愈發激烈,吾等身為太子之擁躉,自當盡心竭力扶持太子保住儲君之位,將來克繼大統、執掌江山,就不得不將所有可能都考慮進去。說一句僭越之語,既然當年陛下能夠從這玄武門殺出一條血路逆而奪取江山社稷,今日吾等就不得不防備這一幕重演。吾等不能對左屯衛有任何信任,柴令武的立場一直搖擺不定,表麵上支持太子,暗地裏卻與關隴貴族們眉來眼去,萬一將來某一時刻悍然發動,而吾等卻又全無應對,如何對得住太子之信任?所以,從今日起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玄武門上,務必確保在萬不得已的情形之下,能夠迅速控製玄武門,進而馳援皇宮封鎖皇城,擎天保駕!”


    高侃渾身一震,趕緊單膝跪地,施行軍禮道:“喏!末將以項上人頭擔保,無論何時,隻要大帥一聲令下,當即奪占玄武門,絕無半點差池!”


    見到高侃領會了自己的意思,房俊很是欣慰,拍拍他的肩膀,沉聲道:“吾等所作之一切,隻為了在最極端的情況下確保國祚穩固,做好最重要的準備,卻不能希望這一切發生。可一旦這些發生了,吾等就要將生死置之度外,以血肉之軀去扞衛帝國之國祚,要迎難而上,不怕犧牲,更要記住,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高侃心情激蕩,麵色漲紅,一字字道:“大帥放心,末將在則玄武門在,末將死,玄武門也依舊會在!”


    “這等話語切勿說出去,對外隻是宣稱加強操練強度,麵對一切質疑無須理會,自有某去料理,你的任務就是操練兵卒,關鍵時刻拉出去便能夠以一當十,攻無不克!什麽左右武衛,什麽左右驍衛,讓他們知道吾右屯衛才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強軍!”


    “喏!”


    高侃壯誌激蕩,熱血沸騰。


    身為軍人,平生最大之誌向,一則開疆拓土,再則擎天保駕。自己追隨房俊縱橫漠北,將強橫一時的薛延陀徹底覆滅,已經達到了開疆拓土之心願。若是還能夠在未來擎天保駕鼎定乾坤,縱死亦無憾!


    自己的名字亦可如那些個當世名將一般閃耀,百代之後,亦會有子孫傳頌褒揚,這是何等不世之功勳?


    休說是封妻蔭子了,名垂青史亦是可期……


    房俊走迴書案前坐下,讓高侃也坐在自己對麵,叮囑道:“操練之具體規劃,某不會過多參與,由你全權決定,唯獨有一樣,必須加強火器的訓練,最先一步是火槍之齊射,繼而便是火槍與火炮的協同,這將是足以橫行天下的無敵戰術,萬勿因為一時之困難而縮手縮腳,甚至予以取舍,導致裹足不前。”


    火器戰術之發展,絕非一蹴而就。


    曾經的那個時空裏,火藥最先在神州大地上誕生,卻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隻是流傳於道家煉丹術之中,並未受到格外的重視,更未發現能夠用於戰爭之作用。後來雖然進入軍中,卻也隻能作為輔助,什麽火箭火銃等等聊勝於無。


    及至後來出現了火槍,卻也因為冶鐵水平之緣故,未能成為戰爭當中最重要的武器。


    結果後來火藥之技術飄搖過海傳到西方,牆內開花牆外香,在西方先進的自然科學體係之下迸發出足以開天辟地之能量,一舉使得原本低劣原始猶如野獸一般的人種得到了征服世界的能力,堅船利炮滿世界的屠殺與掠奪,短短幾百年間便累計了巨量的財富,進而促進了自然科學的進程,使得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低劣種族反而征服了所有文明。


    房俊不希望這一世在自己逆天改命的情況下提前數百年造出了火槍火炮,最終卻依舊被棄之如敝履,直至被別人撿去發揚光大,反過來屠殺自己的子孫。


    可現實情況卻依舊不容樂觀,受到理念、能力等種種限製,火器雖然已經普及至大唐各支軍隊,但是除去房俊所抵掌的右屯衛與水師之外,並未成為真正的主要武器。


    在自動化裝彈出現之前,火器的發射速率的確是一個硬傷,若是沒有完善而係統的訓練,很難保證戰時發揮出最大威力,這就導致盡管所有的主將都認可火器之威力,但是在作戰之時卻往往不能以火器為主力。


    這需要長時間的摸索與積累,短時間內唯有等待書院“講武堂”的第一批軍官畢業之後進入各支軍隊,將火器之理論普及開來,方才可以予以解決。


    受限於交通、通訊之落後,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房俊需要做的便是要在自己的軍隊當中始終保持火器之威力,讓外界都認識到火器的不可取代,並且認可火器將會是戰爭的主要方式,而不是如同某一位大帝那樣將其視為雞肋,非但未能予以加速研發改進,反而一刀斬斷束之高閣,徹底中斷了火器之發展,釀成不可寬恕之惡果。


    “末將遵命!”


    高侃正色領命。


    身為房俊的親信心腹,又參與了漠北一戰,他無比清楚的認識到火器之強悍,也明白房俊自始至終大力發展火器之決心。


    房俊翻開書案上堆積的文書,一邊審視批閱,一邊不厭其煩的交代著一些諸如防衛、警戒等等方麵的事情,務必讓高侃提高警覺,不能有絲毫鬆懈。


    否則在明年開春東征之後,長安情況一旦有變,非但很難做出快速有效的應對,反而容易被人一鼓擊破,喪失先機。


    高侃看似粗豪,實則謹慎,默默的記下房俊的叮囑交待,轉頭就一一落實下去,不敢有絲毫怠慢。


    忽聞外頭有腳步聲響,未幾,有親兵入內稟告:“啟稟大帥,宮裏有內侍前來,說是有陛下口諭。”


    房俊趕緊放下手頭公務,起身整理一番衣冠,親自迎到門口,便見到內侍總管王德在兩個小太監的陪同下快步走來。


    “天寒地凍,總管派兩個小黃門知會一聲即可,何須親自走這一趟?”


    “嗬嗬,整日裏在宮中,這腿腳都快要生鏽了,出來走一走也挺好。”


    王德笑眯眯的上前,相互見禮,房俊道:“總管裏麵請。”


    王德嗯了一聲,迴頭對自己的兩個跟班兒道:“守在這裏,外人不得靠近。”


    “喏!”


    兩個小太監一左一右站在大帳門前,挺胸凸肚,一絲不苟。


    王德這才隨著房俊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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