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返迴太極宮,當天夜裏便率領一隊“百騎”前往九成宮,他現在隻覺得時不我待,一時一刻光陰都不能虛耗,若是不能親眼見證自己一手締造的這個龐大帝國步入天下大同,那得是多大的遺憾?


    一眾嬪妃不明所以,這過兩日便是開放芙蓉園賞荷的日子,不是說好了就在芙蓉園的紫雲樓宴請百官、與民同樂麽?


    就這麽兩天的功夫還得跑去九成宮避暑,還不夠來迴折騰呢……


    然而自從文德皇後殯天之後,後宮之內再也無人能夠在李二陛下進諫,即便是素來寵愛的楊妃,也不管過多幹預李二陛下的決定,故而大家隻能眼巴巴的看著李二陛下誰也不帶,一個人出宮而去。


    房玄齡迴到府內,則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宵禁之前,方才派人去將正打算留宿在書院的房俊給叫了迴來。


    進了書房,房俊坐到父親下首的椅子上,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抽幹,這才吐出口氣,問道:“父親這般急著召見兒子,可是有什麽重要事情發生?”


    房玄齡楞楞的瞅著兒子,好半晌,直到將房俊瞅得心裏發毛,這才緩緩問道:“先前,你說那些玉米、地瓜、土豆的產量比之眼下大唐的諸般作物都要高出許多,可是戲言?”


    房俊愣了一下,道:“這是自然,水師兵卒之所以將這些作物從新大陸帶迴來,便是因為之前兒子便命他們注意那些高產的作物。如若父親不信,眼下距離秋收也沒多長時間了,到時候便知分曉。”


    “穀”在古代並不是一種農作物,而是百穀的總稱。後世人們俗稱的“穀子”,在古代叫做“稷”,是發源自黃河流域的華夏文明自古以來最重要的糧食,人們把稷代表穀神,和另一個最重要的神明“社神”合稱為社稷,後來更把社稷一詞代表了國家,作為國家的代稱,可見穀子多麽重要。


    在古代,最主要的糧食便是五穀,稷、黍、麥、菽、麻,後來生產力漸漸發展,又將南方的稻培植到北方,也成為人們重要的糧食之一,便成了六穀。


    黍就是黍子,又叫做黃米,黍被看做是比較好吃的糧食。麥分為大麥和小麥,菽就是豆,上古時期叫做菽,到了漢代以後就都叫做豆了。麻指的是麻子,也是古代人用來當做糧食的。


    這幾樣糧食,沒有一樣是高產的,而且對於土壤肥力、水分的要求很高,故而一旦遭遇天災,便很容易導致糧食絕收,產生大麵積的饑荒。


    相比起來,玉米就比較耐寒一些,尤其是地瓜和土豆,適應能力非常強,可以很好的作為糧食種類的補充。


    當然,房俊現在也不敢信誓旦旦的說產量多少多少,不然非得被人當成瘋子不可……


    但是隻要等到秋收,全天下的人都將為之震撼!


    隻不過……


    “父親,您急匆匆將兒子叫迴來,就隻是為了問這個?”


    房俊有些不解。


    眼瞅著書院開學在即,忙得他三更睡五更起,今晚甚至打算留宿在書院了,卻被老爹叫迴來問這個?


    房玄齡捋著胡子,一臉糾結,沉吟良久,才說道:“兒啊,你說說假若將來因為這幾樣作物使得天下再無餓死之人,你這功勳時不時就得擎天撼地、曠古絕今?”


    房俊一頭霧水,卻也被房玄齡這個說法嚇了一跳,連忙道:“父親謬矣!想要天下再無餓死之人,談何容易?各地水土不同,風俗不同,氣候不同,即便有高產之作物,亦未必就有食用不盡之糧食,況且政策之施行、吏治之清廉都攸關百姓生計,豈是單單幾樣作物便可達到?”


    天下再無餓死之人?


    哪怕房俊再是自負、再是驕傲,亦不敢將這樣一個冠絕千古的功勳戴在自己頭上。


    這功勳,唯有袁老爺子才配得上……


    更何況大唐在交通運輸、信息傳遞、醫療衛生等等方麵照比後世極度落後,單單幾樣高產作物就像消除饑餓,簡直是癡人說夢。


    房玄齡聽到這樣的迴答,非但沒有半點沮喪,反而精神一振,追問道:“果真如此?”


    房俊蹙眉,不解道:“父親到底有何擔憂?不妨說說,讓兒子參詳參詳。”


    房玄齡沉默半晌,幽幽道:“為父怕你功高震主,封無可封!”


    房俊細細一想,便明白了父親的擔憂,當即嘿的一聲,笑道:“原來父親是擔心這個,實無必要。古往今來功高震主的人多的是,也沒見盡皆沒個好下場,最重要是藏拙與自汙。比如兒子剛剛立下一樁大的功勳,覺得陛下可能要為封賞之事為難了,作為臣子其可讓陛下為難呢?所以兒子就立馬犯下一樁大錯,功過相抵,不賞不罰,陛下自然輕鬆!”


    “這說的什麽渾話!”


    房玄齡氣得吹胡子瞪眼,他最怕這小子棒槌脾氣上來不管不顧,指不定哪天就鑄下大錯:“言而有物,行而有度,吾輩當謹身持正、光風霽月,焉能恣意妄為、橫行跋扈?”


    房俊臊眉耷眼:“父親教訓得是!那往後兒子隻認真做事,絕不犯錯,定將陛下交待的事情妥妥帖帖的辦好。”


    房玄齡先是頷首,旋即又覺得不對。


    若是這小子當真穩穩當當不犯錯,那麽他的那些個功勳到底得封個什麽樣的官兒?


    還真就得時不時的犯點錯,功過相抵一番,陛下才不會為難,亦不會出現封無可封之事。


    可自己剛剛教訓他不要犯錯……


    房玄齡老臉繃著,有些拉不下來,幹脆岔開話題:“《字典》的編撰已然到了收官階段,對於刊行之事,你可有計較?”


    他當了十幾年宰輔,對於帝國財政胸有成竹、梳理有道,但是對於自家經濟之事,卻缺乏耐心,根本就懶得理睬。數年前房俊未曾穿越,房遺直的妻子杜氏迴家省親的禮物都要費一番腦筋,可見一斑。


    這兩年有房俊這個“財神爺”,房家的產業急劇膨脹,房玄齡對於錢財多少根本就不曾在意,隻要別讓他費這個心,讓他能夠輕鬆的做做學問就好了……


    編書是自己的事兒,刊行則必須交給兒子去辦,他才懶得理會。


    這點事兒兒子完全辦得好。


    果不其然,房俊聞言,欣然道:“父親放心,此事兒子依然與魏王殿下商議過了,屆時兒子負責刊印,以成本價將《字典》交付於‘振興會’,魏王殿下則補貼車馬運費,將《字典》發行天下各州府縣,以達到教化萬民之目的,半年之內,最多一年,《字典》就將便即大唐每一個城廓、每一處學堂。”


    自己手裏有印刷技術,又有充足的財力支撐,更有“振興會”這樣的皇家衙門,等同於掌握了天下最大的發行渠道,刊行一部注定會成為經典流傳萬世的《字典》,又有何難?


    房玄齡欣慰頷首,拿起茶杯,道:“行了,為父這邊沒事了,你自便吧。”


    房俊心想您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將咱大張旗鼓的叫迴來,結果說了沒兩句便攆人……


    隻得起身勢力,告退而出。


    既然已經迴府了,所幸今夜便在家中睡下,書院的那些個雜務明天再處理也不遲,隻是腳步剛剛邁進後宅,便見到母親身邊的一個貼身婢女正站在蕭淑兒的小院兒門外,踮著腳向著這邊張望。


    見到房俊身影,那必須頓時一喜,急忙上前斂裾施禮,說道:“聽聞二郎迴府,主母命婢女在此等候二郎,見了您,便您請入內有事相商。”


    房俊瞅了一眼小院兒,問道:“母親所為何事?”


    婢女垂首答道:“奴婢不知。”


    點了點頭,房俊便進了院子,自有蕭淑兒的婢女迎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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