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王氏住在了京兆府衙門,平西王府如今的大管家藍穀得了消息,當即派了兩個身手好的護衛前去保護。


    藍王氏所告之事隻是小事,藍家留有證據,輕易就能解決;她若死於非命那就是大事了,潑到頭上的髒水可不好洗。


    藍穀又親自寫了封信,命人快馬加鞭給藍敏儀送去,將京城的情況詳細告知,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一天的時間,在有心人的刻意宣揚下,京中的傳言越來越熱鬧,大街小巷的人茶餘飯後都在談論此事。


    晚上,壽康宮裏,太後疲憊地倚在美人榻上,旁邊一個小宮女跪坐著為她捶腿。


    “阿穎,藍王氏誣告一事真的是兄長命人安排的,不是其他人?”太後的手扶在額角,皺著眉頭。


    “迴太後,千真萬確,大少爺勸阻相爺,還被痛罵了。”穎嬤嬤低垂著頭迴道,心中也覺得相爺這事做的不太體麵。


    “年過半百的人了,又是堂堂丞相,卻要與一個小姑娘較勁兒,更何況自家本來就理虧呢。”太後深深歎了口氣,抬手示意小宮女退下,隻留下了從小一起長大的穎嬤嬤。


    太後坐直了身子,同穎嬤嬤抱怨,“人說宰相肚裏能撐船,哀家這位兄長啊,別說船了,那肚子裏連獨木舟都撐不過,年歲越長越不如從前寬厚了。


    這兩年,徐家在他的帶領下越來越張狂,哀家幾次告誡,他們卻越陷越深,仗著自家是皇帝的母家,又有從龍之功,這眼睛就抬到了頭頂上。


    父親在世時講究的冷靜沉穩、低調謙和,早被這些子孫們拋到腦後了。”太後苦笑著搖了搖頭,“讓兄長做這個丞相,白白浪費了韶淩對徐家的感情。


    韶淩可不是任人唯親之人,能讓他看上眼的人那是千好萬好,看不上眼的,任你是誰也無用,徐家如今的作為他可看不上眼。”


    太後頓了頓又說道:“別說他了,哀家都看不上!這些年你去府上去的多,你覺得這府中誰最像成大事的人?”


    這曆朝曆代,被滅族的後族可太多了,太後絕不願自己的家族落到這個地步。她本打算借徐卓林的事給徐家敲敲警鍾,誰知道她那兄長如今竟糊塗到這般地步。


    既如此,這徐家還是換個當家人為好。


    “太後,奴婢去府中,見的多是各位夫人小姐,老爺、少爺很少見到,不敢隨意妄言。”穎嬤嬤推脫道。


    穎嬤嬤常替太後去徐府行走,而且她兄弟們還在徐府裏當管事呢,所以這府中各人的品行,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可她不能說,這種大事,沒有她插言的份兒。


    “你啊,太過小心了。你就當平常是替哀家迴去看看,但說無妨,想辦法保全徐家才是最重要的。”太後開解道,“你看得比我清楚。”


    宣朝對女子束縛不嚴,入了宮的女子也是可以每月迴娘家省親一天的,雖然來迴一趟要各種儀仗執事的折騰,可好歹也能和家人團聚一兩個時辰。


    太後要迴娘家就更方便自由了,畢竟隻要大麵兒上過得去,也沒人敢挑太後的禮儀問題。


    可自徐老相爺和老夫人去世後,太後就不大願意迴徐府裏,徐府中的人對她是恭敬有餘,親近不足,太後就不願迴去看那些假模假式的表演了,在宮裏就看夠了。


    穎嬤嬤猶豫了一會兒,才小心地說道:“大少爺做為徐家的長房長孫,未來的家主,十分不錯,奴婢私下裏瞧著,比相爺年輕時還要優秀幾分,青出於藍了。但要說最像老相爺的,還得是四老爺。”


    四老爺就是徐文淵,現任伊犁巡撫,在豫州犯事兒的徐卓林是他的嫡長子。


    “他?年少時倒也像,如今,連自己的嫡長子都沒教好。”太後冷哼一聲,徐文淵是她最疼愛的嫡親弟弟,但如今姐弟兩人有些隔閡。


    徐文淵哪兒哪兒都好,就是在感情上拎不清。他有個青梅竹馬的愛妾,如膠似漆,可惜這愛妾隻是個丫鬟,做不了正妻。


    徐文淵被逼著娶了正妻,和正妻生下了嫡長子徐卓林後,就好像完成了任務一般,自己帶著愛妾庶子女在外地任上家庭和樂,正妻嫡子卻被舍在了京城老宅。


    太後自己嫁了個不靠譜的夫君,對弟妹的心情特別能感同身受,對這個弟弟多次勸解無效後,也懶得再理他了。


    太後現在雖然覺得長兄年老糊塗沒了分寸,但對這個幼弟,那是更加看不上眼的。子不教父之過,徐卓林品行敗壞、貪贓枉法,與缺少正確的教育引導是分不開的。


    兄弟們是沒有希望了,如今隻能將希望落在侄子們身上,“派些人悄悄看著幾位少爺,尤其是大少爺,看看他們的言語品行到底如何。”


    深夜,太後在對家族的擔憂中輾轉反側。


    十一月初四,恰好是大朝會的日子,一大早,天還蒙蒙黑,文武百官就要冒著寒氣上朝了。


    今天的天很冷,但朝房裏卻挺熱鬧,昨天的事傳播很快,許多官員連夜挑燈寫奏折,都等著在今天參一本呢。


    榮韶淩高高在上的坐在龍椅上,就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現象,許多人眼下烏青,一看就是沒休息好的,但眼睛卻亮的嚇人。


    榮韶淩心中冷笑,猜到他們大約是想參藍敏儀的。


    藍敏儀人還沒迴來,江南的消息卻早已傳了迴來,公主一行人下江南,名為散心,實則是去查案的,江南的鹽商已被一網打盡了。


    這京中大半的官員都有鹽商的供奉,如今鹽商沒了,他們的財路也斷了,對於斷財路的藍敏儀,那一個個是恨的咬牙切齒的,如今送上門來的機會,這些人怎會放過呢。


    雖然有許多人懷疑公主南下之前失寵的傳言是苦肉計,陛下還是在意公主的,對這事有些疑慮。


    但一想到公主得了個查鹽商的倒黴差事,得罪了朝中大半的官員權貴,他們又相信公主失寵了。


    陛下若真疼愛公主,又怎會讓她做這得罪人、招人罵的苦差事?父女之間肯定是有了矛盾。


    於是都察院的禦史起頭,禮部的官員幫腔,帶動起來參藍敏儀的熱潮。


    當然,保藍敏儀的人也不少,雙方吵了個不可開交,朝堂上鬧哄哄的像是菜市場。


    奇怪的是,往常向來維護藍敏儀的榮韶淩一言不發,穩穩當當地坐在龍椅上看戲。


    直到一個多時辰後,他聽累了,眾官員也沒什麽詞了,他幹脆的一揮袍袖,“此事待公主迴京後再議,退朝!”


    被舍下的眾人麵麵相覷,心中還有些雀躍:賭對了,公主真的失寵了,否則陛下早就罵他們了。


    退朝後,徐相爺被太後身邊的太監請到了壽康宮。


    前朝的事太後得了消息,沒心情與兄長廢話了,直接開門見山地說:“兄長,針對藍家的安排該停手了。“


    “停手?難道太後娘娘不知道,卓林的事就是她捅出來的,她在南下途中遇到了一個攔路喊冤的女子,接下了狀子,才將此事先到了陛下麵前。”徐相強忍怒氣。


    “那又怎樣?終究還是卓林自己做了錯事。而且敏儀是奔著成為武將努力的,與我們文官家族實在沒有什麽利害關係,她隻是一片赤誠善良罷了。”


    太後年歲越大活的就越清醒,他了解蘭敏儀的為人,她掀開此事,隻為討個公道,替人伸冤,尋求公平公正,而不是朝堂傾軋。


    這江山是她兒子的,未來會是她孫子的,這朝中就需要有這樣的人,子孫的江山才能代代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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