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立秋剛過,宣和公主就要前往江南省,公主的儀仗浩浩蕩蕩的離了宮。


    公主儀仗所過之處,雖有人提前淨街,但仍然不乏好熱鬧的百姓遠遠的瞧新鮮,瞧瞧皇室的奢華排場,開開眼。


    藍敏儀這次出行的排場屬實不小,全套的公主儀仗擺了出來,另有藍笛等下屬帶著五百親兵護衛在前後,再外圍還有榮晟恩統領的一千禦林軍。


    一個公主外出遊玩這般隆重,自宣朝立朝以來還是頭一次。


    宣朝公主除了和親遠嫁外,基本沒有獨自出京的,頂多是秋獵時,作為隨行人員跟在皇帝的聖駕之後去獵場。


    藍敏儀的儀仗出了京城,京城中關於公主出行規模的閑話又說了起來,平民百姓們感歎公主受重視。


    但在高官勳貴們看來,還是藍敏儀不得陛下信任,榮晟恩帶的一千禦林軍,名為保護,實為監視。


    此番去江南省,路途遙遠,走水路要比陸路快得多,所以她們要先走陸路去豫州省,然後在豫州乘船,沿運河順流而下,直達江南省。


    藍敏儀無意擾民,所以隊伍盡量繞城而行,免去當地官府接待一事,晚上也是在外露營,反正她又不是沒住過野地。


    不過公主省事兒,沿途的地方官卻不敢“不懂事兒”,當儀仗經過城池附近時,當地地方官都會帶領手下官員前來迎接,按製提供隊伍所需的物資,並準備些當地特產等物獻上。


    藍敏儀很少見外官,隻命人將東西收了就算了,出京城三天,隻見了一個地方官,是莫宇輝的弟弟,從前就認識的。


    雖然立秋過後,早晚涼爽了許多,不過白天陽光明媚時依然炎熱,藍敏儀每天縮在馬車裏,有幾個丫鬟陪著解悶兒。


    這天藍敏儀一隻手扶著額頭,舒服地斜倚在馬車裏,閉目養神。


    榮晟恩騎著馬走到藍敏儀的車駕旁,朗聲問道:“堂妺,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出來騎馬吹吹風?”


    藍敏儀睜開眼睛,心情不太好,對他套近乎的稱唿有些不耐煩。


    榮晟恩私下裏從不用公主殿下這個比較正式的稱唿,隻一口一個堂妹的叫著,好似兩人真是親近的兄妹,而不是相看兩厭的熟人。


    “世子說笑了,本宮腿疾未愈,騎不得馬!”藍敏儀冷冷淡淡地說道。


    “堂妹的腿沒這麽嚴重吧?又不必策馬飛奔,隻是慢走兩步,不礙事,你在京城悶了這麽久了,就不想出來透透氣?”榮晟恩熱絡地說道,對藍敏儀的冷淡不以為意。


    “不想。”藍敏儀又閉上了眼睛。


    天天熱臉貼冷屁股,榮晟恩也有些無奈,但皇叔和堂弟都信任重視這個堂妹,他日後若要活得安穩,和藍敏儀不說多麽好吧,至少不能是現在這般冷淡甚至是有些敵對的狀態。


    榮晟恩心一橫,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堂妹似乎對我有偏見?但我對皇叔和藍家都無惡意,也沒有不該有的野望。


    我隻想在宸王府好好地活下去,隻想在皇叔和堂弟手下掙口飯吃,給媳婦和孩子爭點兒榮耀罷了。”


    仔細算來,除了賞花宴那次的利用,榮晟恩還真沒做過對藍敏儀不利的事,反倒明裏暗裏幫了她幾次,但藍敏儀始終對他沒有好印象。


    當年覆滅雲家的主謀是榮韶淩和藍晏清,榮晟恩在宸王府所受的磨難是因為宸王的惡毒,但根源卻是雲家覆滅,導致他們母子三人沒了依靠。


    在藍敏儀看來,睚眥必報的榮晟恩不會放棄複仇,她們注定是敵人。除此之外,另一個原因可能就是同類相斥吧。


    兩人的人生軌跡雖然不同,卻都是小小年紀就背負著親人的血仇,為了活下去,為了複仇,單純的孩子被迫變了心腸,扭曲了靈魂,長成如今這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模樣。


    都是被仇恨扭曲的人,活在陰暗中,可藍敏儀骨子裏向往著單純的美好,向往那些生活在幸福中的人,本能的不想接觸同樣身處黑暗的人。


    藍敏儀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世子想多了,本宮對你沒什麽偏見,可能是天生性格不合吧,做不了朋友。”


    榮晟恩聞言自嘲的一笑,“我給堂妹講個故事,我八歲那年曾被山匪綁架過,當時你還太小,想來是不知道的。”


    當年年幼的藍敏儀確實不知道,但前幾年她曾派人調查過榮晟恩,倒是知道此事。


    那年宸王奉命巡查稅務,以增加閱曆為由帶上了時年八歲的長子,目的自然是借機除掉長子。


    八歲的孩子首次見識到京外的風光,看哪兒都新鮮,被幾個護衛慫恿著外出遊玩,結果遇上了山匪,被擄了去。


    宸王自然不肯交贖金,理由是天潢貴胄哪能如此窩囊?宸王命當地駐軍剿匪,前後耽誤了七天才攻上山寨,本以為這次長子必死無疑,可惜榮晟恩偏偏就活了下來。


    藍敏儀沒有打斷榮晟恩,聽當事人講了一遍當年發生的事。


    “……在土匪山上的那七天,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才知人惡毒起來連禽獸都不如。


    親人之間相欺相害,陌生人之間沒有原由的殺戮折磨,這世間都是惡意。


    那幾天給了我一點兒溫暖,支撐我活下去的反倒是同樣被擄上山的百姓,明明自己都陷入火坑了,卻還想著照顧我這個孩子。


    百姓們活在土匪的壓迫下已經很苦了,他們努力保持善良,期盼著朝廷給他們做主。


    到最後,他們卻死在朝廷軍隊的刀下,還被冠以土匪的惡名,天理何在?殺良冒功、養寇自重的人該死!”


    榮晟恩在表明自己的立場,自己隻想為母妃和妹妹討迴公道,不想為做惡多端的雲家報仇。


    “那孫家呢?”藍敏儀輕聲問道。


    “我母妃早逝與他家有關係,況且從前孫家本是依附於雲家的,卻在飛黃騰達後叛主。雲家罪大惡極,可孫青遙也不是好東西。對這種人,堂妹會如何處置呢?”榮晟恩問道。


    “自然是不能饒了。”藍敏儀聲音低沉地說道。


    對榮晟恩這番話,她半信半疑,端隻看以後的表現,但對他的態度倒可以和善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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