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人暫時沒有進攻寒石城,這對於宣朝來說無疑是件好事。倘若能夠拖延至物資與援兵抵達,那此戰就穩了。


    寒石城的防務已在有限的條件下做到了極致,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整,從蘭穀關撤退的士兵們,倉皇的情緒已經逐漸平複,在眾位將軍的努力下恢複了信心,軍心得以穩固。


    隻是自從得知北狄的軍糧運輸受挫,北狄軍隊暫時無力進攻時,眾位將軍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微妙起來。


    藍晏清去世後,副將們之間的爭權奪利就開始了,之前蘭穀關眼看失守,那些心懷叵測之人不想當這個敗軍之將,故而不敢輕舉妄動,暫且服從嚴誠議的軍令調度。


    如今已迴到寒石城,戰事又不太緊急,形勢剛開始向好發展,這些人就按耐不住了。


    尤其是嚴誠議將藍晏清的令牌還給了藍敏懷,和莫宇輝一起帶著那些忠心藍家的人以藍敏懷為主將,他們更是心中不平。


    好歹嚴誠議還是個老將,戰功赫赫,藍敏懷一個尚未及冠的毛頭小子憑什麽當主將?就因為他姓藍嗎?藍家這個姓真的還能尊貴下去嗎?


    平西王藍晏清、藍晏城、藍晏星這三個久經沙場之人都死了,世子藍敏行也死了,藍家眼看再次敗落了。


    就剩了藍敏懷這個庶長子,陛下又沒下旨讓他襲爵,以陛下對藍家的忌憚程度,能不能襲爵還難說呢。


    藍敏懷救過駕又怎樣?藍敏行為護駕而死又怎麽樣?脫險後,弘嘉帝確實對藍家人極為信任,可那又有什麽用?


    他信任也不代表會重用,隻是說明他知道了藍家忠心不會造反罷了,可不代表他不會為了某些原因打壓藍家。


    說不定知道了藍家忠心耿耿、絕不會造反後,打壓起來更加肆無忌憚呢,畢竟不用害怕真將人逼反。


    陛下脫險後隻是下令將藍敏行以郡王規格下葬,這算什麽?藍敏行若不為救駕早逝,待百年後他壽終正寢,也是以郡王規格下葬啊。


    對於藍敏懷,弘嘉帝若真的不忌憚藍家了,當時就該順勢封他為平西王世子才對,可弘嘉帝隻是下旨賞了些金銀田地,還得在迴京後才能兌現。


    雖說功高莫過救駕,但這得在皇帝有良心時才算數,在當今陛下這兒,藍家確實冤了。


    在這些鬧騰的人中,以副將沈久和最為顯眼,沈家自上幾代起就依附藍家,也得了不少軍功,成了忠誠侯府,而沈久和正是這一代的忠誠侯。


    隻是沈家人實在有負忠誠的封號,沈家祖上隻是大頭兵,得藍家人賞識才得以高升,從前一副唯藍家馬首是瞻的模樣,如今藍家勢微,沈久和就迫不及待地站出來了。


    倒不是沈久和沉不住氣,實在是這個機會他們家等了太久了,憑什麽他們沈家就要被藍家壓一頭?


    其實沈家封侯後,完全可以脫離藍家自立,這很正常,藍家也不可能抓著不放,可沈家偏不。


    大多數人家,一個侯爵就滿足了,很多勳貴之家都是封侯後就讓子孫轉文官了,以圖家族平安長久、子孫繁茂。


    可沈家的野心大,一個侯爵根本不滿足,妄想著國公的位置,而跟在藍家身後,立軍功是很容易的。


    所以沈家一邊舍不下藍家帶來的利益,一邊不甘心居於人下,時刻幻想著從藍家身上咬下一塊肉,當然,若能取而代之就更好了。


    當年老平西王父子三人戰死時,沈久和的父親,老忠誠侯,其實就動了念頭,隻是當時的建元帝並沒有趁機收迴藍家爵位的意思,很快就下旨讓二房的藍晏清襲了爵。


    眼看皇家對藍家仍然十分看重,老忠誠侯暫時熄了奪權的心思,依舊扮演一個十分忠心的下屬。


    不過老忠誠侯暗中站隊了藍晏清的三叔藍慶誌,鼓動他們叔侄內鬥,希望藍家從內部衰敗起來,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可惜,藍慶誌是個廢物,沒鬥出什麽結果,還短命,藍慶誌死後,老忠誠侯萬分慶幸他沒有明麵上支持藍慶誌,他們沈家還能在藍晏清手下討生活。


    如今眼看弘嘉帝對藍家有疑慮,而且又正值戰時,若是沈久和能夠趁機拿下主將的位置,立下戰功,讓弘嘉帝看到平西軍離了藍家也行,那藍家的爵位就真保不住了。


    而莫宇輝和嚴誠議則是堅定支持藍敏懷的,嚴誠議就不說了,莫家雖然也是勳貴侯爵之家,可莫家有良心,也有自知之明,他莫家頂替不了藍家。


    有人忠心擁護,而藍敏懷也不是扶不上牆的爛泥,狡猾狠厲,把沈久和等人壓製的死死的。


    嚴誠議對此甚是欣慰,王爺有個好兒子啊,有敏懷在,藍家就敗不了。


    莫宇輝對此也是欣慰的,若自己立不起來,別人再上心也沒辦法,這敏懷倒是比他父王和弟弟心機更深。


    隻是莫宇輝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他總覺得藍敏懷如今這心機深沉、陰鬱的模樣讓他心驚,他不知藍敏懷現在這樣是好是壞。


    嚴誠議聽了莫宇輝的猜測後沒當迴事,“你們京城裏的人就想的多,之前關外那場大戰,我這種身經百戰的老將去戰場看看都被影響了情緒,何況敏懷這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呢?


    他們兄弟倆來了邊關幾年,殺過人見過血,可都是些小打小鬧,哪經過這麽殘酷的戰場啊?


    況且他還親眼看到敏行慘死,那麽短一段距離,他卻無能為力,救不了弟弟,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能不瘋嗎?便是咱們也未必受得了。


    你是沒見到啊,當時他找到敏行屍體時那瘋狂的樣子,打算單槍匹馬去北狄軍營拚命呢,我們三人幾乎都按不住他。


    弟弟、堂叔、父王、母妃,家人接連離開,一個噩耗接一個噩耗,他不變就怪了。


    敏懷表現再成熟,他也就是個半大孩子,家裏遭了這麽大的變故,能不受影響嗎?”


    莫宇輝並沒被說服,“可受影響的咱們也不是沒見過,大多是像敏儀一樣改變性格,變得沉默寡言、難為自己。像他這樣為人處事變了個風格的實在少見,莫不是他被俘時……”


    “你給我閉嘴!”嚴誠議急了,瞪大了眼珠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式,“藍家人絕不會出叛國之人!”


    “我不是這意思,我隻是……算了,不說了,反正有咱們盯著呢。”莫宇輝見嚴誠議眼越瞪越大,懶得再說了。


    他並未懷疑藍敏懷叛國,隻是懷疑他被俘時受得折磨太重,將心性扭曲了。


    眾位將官們圍繞著主將一事分成了兩派,但兩派卻都默契的沒有提要找弘嘉帝請旨,畢竟他們爭來爭去都在平西軍內部,若是鬧到弘嘉帝麵前,主將是誰就不一定了。


    甚至弘嘉帝返京的消息傳來,他們還鬆了口氣,走了好,省得他們還得時刻提心吊膽,生怕他再心血來潮,插手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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