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在閩南站相公巷的小院裏,張仲敏打了一套長拳後,汗水濕透衣服。他坐在石板上,擦著額頭上的汗,一名特工人員跑過來,手裏拿出一封信。


    “站座,有情況!”特工張豐說著將那封信交到張仲敏手裏。


    張仲敏看了看信,警覺地問道:信從哪來的?


    張豐迴答:在聯絡點收到的。


    張仲敏又問:見到送信的人嗎?


    “沒有看到。”張豐說。


    張仲敏聽了當即皺起眉頭,他拿著信快步走進屋子內。在屋內,他仔細地看著信封:這是一個極其普遍的信封,封口也無特殊之處。他又打開信封,抽出信來看,被嚇了一跳,原來信中寫的是:“受戴忠明指使,柯一鳴、馬雲天、丁明義被複興社的林江池、趙先於等人活埋,地點不詳。”


    張仲敏看完信,綜合前些天大家對案情的分析和討論,由此他基本上可以判定,信中提供的情報是真實可信的。但既然對方知道3人被人活埋,那麽送信之人又是誰,知情者應該是目擊者,但為何不肯告知3人活埋地點和時間?這些疑問縈繞在頭腦中,令張仲敏百思不得其解。


    張仲敏思考再三,終於決定先將心裏的疑問放一放,留待以後破解,首要的是想辦法為兄弟們報仇。但他又想到戴笠電話中的告誡:遇事決不可魯莽,要小心行事,漳州情況錯綜複雜,個人處境危險,決不能激化與陳省長和戴縣長的矛盾。他經過冥思苦想,終於想出一個穩妥而又隱蔽的辦法。


    這天,他把手下特工、得力幹將張豐叫到跟前,作了詳盡的交代和囑咐,張豐心神領會,悄悄離開相公巷。


    “茫茫人海中,怎麽才能找到趙先於?”張豐一路上想,趙先於有個人好色、好動、好吃的特點,何不先到道口街碰碰運氣。


    道口街是漳州最繁華的街道,東起市仔頭十字街,西至公園口,長街裏有裏官亭、巷口、教子橋、官園巷口、東廓宮、觀音亭頂、嶽口、市尾等知名建築物,曆史悠久。街上經常是人頭攢動,是市區最熱鬧的地方之一。


    碰巧的是,趙先於也是閑來無聊,辦完公務順路來道口街上湊熱鬧。走進街區,街頭、路邊和市場上有各種“賣藝者”,他們通俗、簡單、精湛的表演,招攬了不少的行人。他沿著大街漫無目標的溜逛著。在人群中,張豐一眼就看到了趙先於,穿著一身西裝,腳蹬皮鞋,一身的光鮮亮麗。踏破鐵鞋無覓處,於是,張豐就悄悄地不遠不近地緊跟著。


    大街上甚是熱鬧,沿街有演小戲的、變戲法的、打把式賣藝的,有玩猴的、拉洋片的、數來寶的、說相聲的,除了這些,還有表演吞寶劍、吞鉛球產、磚碰頭、腰斷鐵絲等氣功表演撂場子的,趙先予在一個變戲法的攤停下來,看了一會兒使輕輕地罵了聲“什麽玩意兒,還他媽的要錢”,就又走開了。


    趙先予沿著大街行走,又停在一個拉洋片的場子前。隻見演出的藝人站在箱子的一側,一手拉著片子上的繩子,一手拉係樂器的彩綢,小窗裏的布簾開啟,如同玩魔術一般。


    那藝人接著用滑稽的聲音說唱道:“往裏瞧來往裏看,歐洲大戰在眼前,飛機大炮坦克車,樓倒人死一大片;往裏瞧來往裏看,康梁變法在裏麵,張勳複辟辮子軍,還有那小二姐在後花園裏打秋千。咚不隆咚,咚不隆咚嗆!”藝人聲音一落,響起一陣叫“好”的聲音。


    “無聊透頂!”趙先予罵道。這時他突然聽到一個唱戲的女聲,登時來了精神。他快步循著聲音快步來到一個唱小曲的場子前,隻見場子中有一老一少,老者肩頭背著一個布褡子,手拿一把胡琴,技藝嫻熟地彈奏著。


    場子中央的小姑娘正在唱著《蘇三起解》:


    蘇三離了洪桐縣,


    將身立在大街前,


    未曾開言我心好慘,


    過往的君子聽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轉,


    與我那三郎把信傳,


    就說蘇三把命斷,


    來生變犬馬我就當報還,……


    小姑娘不僅嗓音圓潤又帶著稚氣,唱的認真動情還表情風韻,令人、怦然心動。趙先予仔細打量著眼前這雖戲的小姑娘,小姑娘不僅戲唱得好,且長得玲瓏剔透、清新秀麗,他不由得暗暗竊喜起來。


    姑娘唱完一曲,點歌的大叔忙送出一張紙幣放進地上的碗裏。


    姑娘趕緊躬身施禮,表示感謝。


    這時,趙先予掏出一遝子錢,朝著場子裏喊道:姑娘,給爺唱一段《小寡婦上墳》。


    老者聽了朝小姑娘看了看,小姑娘輕輕點頭。老人坐好,又邁力地拉起胡琴,在悠揚的琴聲中,小姑娘輕啟朱唇,用清脆的嗓子唱道:


    正月裏打新春兒,


    寡婦在房中叩問心兒,


    寡婦年長三十二,


    嘞個呀咿兒呦!


    一十七歲過了門兒,


    依兒呀兒呦。


    奴與丁國老成了親。


    居家老少度光陰,


    指望我夫妻白頭到老,


    來個呀呀呀咿兒呦!


    不料想半路我守了孤墳,


    依兒呀兒呦!


    人留後草留根,


    丁國老隻留下我一個人,


    人留後來為防備老,


    來個呀呀呀咿兒呦!


    草留根來等來春,


    依兒呀兒呦。


    二月裏過了驚蟄,


    從南邊兒來了一群鵝,


    公鵝就在頭前走,


    來個呀呀呀咿兒呦。


    母鵝在後邊兒叫哥哥,


    依兒呀兒呦!


    待小姑娘唱完,趙先予高興地唿喊著“好、好聽”,並使勁地鼓起掌來。


    小姑娘端著碗走過來要點曲的錢。不料趙先予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腕,色眯眯地說:“這小手真嫩、真白啊。”


    小姑娘欲抽迴手來,趙先予卻在小姑娘手中猛地親起來。小姑娘嚇得用力擺脫,後退幾步,驚嚇中手裏的碗也掉到了地上。


    趙先予忍不住地讚賞道:“看你嬌媚的外貌,簡直似那‘金嗓子’周璿,令人憐惜。小姑娘,跟著我吧,保你一輩子享盡清福,再也不用街頭買藝,怎麽樣?”他揮舞著手中的那一遝子錢。


    “先生言重了,我隻是一街頭賣藝的,斂幾個錢度日,小女子不敢妄想啊。”小姑娘急忙推辭。


    “你什麽意思,你不敢妄想,那意思是我妄想了罷,我夠不上你這個戲子嗎!你也不打聽打聽,小爺我是幹什麽的?”趙先予聽了不由得發起脾氣來。


    他說完又要去抓小姑娘的手,老人忙走過來說:這位先生,我們父女正在演出,請先生自重!


    “去你媽的!”他罵著一把推開老者,又抓住姑娘的手,小姑娘使勁地掙脫著。


    趙先予迴身朝小姑娘就是一個大耳光,又罵道:“他媽的,你別給臉不要臉,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說完,他拉著小姑娘使勁地往場外拖。


    這時,張豐走過來,輕輕地拍在趙先予的肩上。


    趙先予正欲發火,一看是張豐,頓時鬆了氣。


    張豐微笑道:是趙兄啊,幾天不見,怎麽品位降低了。


    趙先予生氣地著:我的事不用你管。


    張豐依舊笑著說:看這小妞,又瘦又弱,身上又髒兮兮,又怎入得了你的法眼,你品位實在太低了。再著你趙先予,那是什麽人?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錢有錢,拉著人家小姑娘,豈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讓世人笑話嗎!


    趙先予想了想,便鬆開了小姑娘的手。


    張豐趁機說:今天我正好有要事相商,要不咱們倆去喝兩杯!


    趙先予想了想:那好吧。


    “走,咱們一醉方休!”張豐拉起趙先予離開了戲場子。


    看著趙先予離開,老人和姑娘這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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