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嶽聲音猛地一噤。


    墨玄宸抬眼看他:“我不在意一個不要緊的人是死是活,你想要她活命,就拿出你能替她保命的代價。”


    “將你當年所做的事情,景帝先行密旨又出爾反爾,指使秦鳳陽等人勾結南楚的事,還有當年如何戰敗,我祖父身亡後景帝如何追責南境失利,所有種種一件不少的寫出來,少一件,我就剮了墨宜淩。”


    他說完冷漠道,


    “朱祁,帶他下去。”


    這一次朱祁上前拉著墨景嶽朝外走時,墨景嶽沒有再反抗,隻是被拖拽著出了房中之前低聲說了一句:“阿宸,別怪你母妃,是我逼她的……”


    朱祁眼見著世子神色瞬染寒霜,一把拽住墨景嶽:


    “走!!”


    ……


    屋中安靜至極,徐崇誌和封越都是忍不住扭頭看向墨玄宸,就連惠王也滿是擔憂地望著緊抿著嘴角的墨玄宸。


    他們太清楚當年眼前這年輕人經曆了什麽,也太明白他這些年隱忍一朝成了笑話時的難堪,連他們這些外人知曉當年之事時都氣的想要殺人,恨不得能將婦人拖到老王爺他們墳前質問。


    更何況是墨玄宸身處其中,那其中一人還是他至親生母。


    雲錦初伸手壓在他手背上:“阿宸…”


    “我沒事。”


    墨玄宸抬眼時掩著寒霜。


    魏氏的事情,他隻信我看到的,墨景嶽所說的一個字他都不會信。


    他的確曾經難以接受,也的確險些因此瘋魔,可他早已經不是曾經哪個隻能蜷縮在黑暗裏哭求的孩子。


    該難過的,那天夜裏他已經難過了,該不甘憤恨的,也不是墨景嶽一句話就能抹消的,那幾欲將人逼瘋的真相早就已經在那夜血淋淋地毀了他對她的母子之情,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早已經經曆過了。


    如今再聽到有人提起“母妃”二字時,他心裏對於魏氏隻剩下漠然。


    手心裏源源不斷傳來的溫度讓他一點點平和下來,少時的那些痛楚早已經被身旁的女孩兒蓋過。


    墨玄宸反手將雲錦初的手握在手心,這才平靜說道:“墨景嶽既然肯指證景帝,有他的證詞在手,接下來就隻需要迴南境整兵,就能劍指皇城,討伐慕容洵。”


    徐崇誌知道他想要做什麽後沒有反駁,這是慕容洵欠墨家的,也是他該有的下場:


    “老夫會跟隨世子返迴南境,和魏如南一起鎮守麓雲關盯著南楚,以防他們知曉南境兵力調動之後會趁亂偷襲,隻是京城那邊,世子動手之前恐還得防著景帝一些,若能盡量少起戰事直入京城,對世子,對墨家軍都好。”


    景帝畢竟當了近二十年皇帝,慕容家也掌管正統多年。


    如果他知道墨玄宸的心思,知道南境想要造反,恐怕他會搶先一步動手。


    大鄴並非鎮南王府一家獨大,除了北地兵力和各地駐軍之外,景帝手中有京畿八萬兵力,離京二百裏的顯安山下還有十五萬駐軍拱衛京畿。


    他們手裏的確有南境三十萬大軍,可是墨景嶽這些年的功夫不是白做的,那三十萬大軍裏麵得剔除掉懷有異心不好掌控的,麓雲關也不能無人防守,再加上兵馬調動,軍需籌備,以及穩住南境後方不能擅離的駐軍,墨玄宸滿打滿算能帶走八九萬人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一旦景帝那邊先發製人,以謀逆傳旨天下抵擋南境大軍。


    墨玄宸未必不能打到京城,可到時候南境兵力必定死傷慘重,而且跟其他勢力內耗,一旦真的打起來大鄴境內必定戰火燎原,便宜的隻會是一直虎視眈眈盯著大鄴的南楚、龍元等國,北狄那邊更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封越也是沉聲開口:“徐老將軍說的對,世子,要是能穩住景帝,暗中行軍,直接圍了京城最好。”


    墨玄宸說道:“我知道,所以二皇子那邊得暫時安撫住他,別叫他察覺我們意圖,隻要有他和英國公在京中替我們遮掩,能暫時轉移景帝的視線,而且我還要借他的手替我拿下秦鳳陽他們。”


    惠王摸了摸下巴:“我聽說他這兩日就會過來?”


    墨玄宸“嗯”了聲:“我已經傳信給他,應該明後日就到了,墨景嶽被抓的事情暫且別讓他知道,對外就說墨家父子早已逃竄不知所終,也別跟他提我祖父舊事,免得他知道太多迴京後說漏了嘴,叫英國公起疑。”


    惠王想了想:“這倒是,老二是個蠢的,他那嶽父卻精明的很。”


    英國公雖然也是武將出身,可也是世家養出來的,那心眼可比純粹的武將要多的多,他們不怕二皇子察覺什麽不對勁,可如果叫那老狐狸知道了南境的事情,或是知曉一星半點兒的往事,那老狐狸指不定就會起疑。


    墨玄宸說道:“二皇子來了之後,我會應付他……”


    他話剛說到一半,門外就突然有人敲門。


    墨玄宸話音一停,就聽門外低聲道:“世子,王爺,陳大人他們讓人送了東西過來。”


    陳灃安?


    惠王頓時來了興趣:“快拿進來。”


    外頭的人推開房門送了幾張紙進來,直接交給了上首位的墨玄宸。


    等人退下去之後,墨玄宸和雲錦初各自拿著那幾張東西看了起來,隻掃了一眼後雲錦初就驀地低笑了起來。


    “寫的什麽?”惠王隻隱約能瞧見那紙上有字,滿是好奇問道。


    雲錦初直接遞給他道:“王爺自己看。”


    惠王連忙接了過去,等看清楚那紙上寫的是什麽後,先是愣了下,隨即也是跟著雲錦初一樣撲哧笑出聲來,然後就將東西遞給了徐崇誌和封越,待那兩人看過之後也都是驚訝至極。


    這裏頭居然是陳灃安和郞英的“投名狀”。


    不僅有二人親筆所寫,陳、郎兩家願意助墨玄宸替墨老將軍和戰死墨家軍精銳昭雪,澄清十餘年前真相,還直言景帝殘暴昏庸不堪為君。


    那個陳灃安更是有意思,除了這封“投名狀”外,還幫著墨玄宸寫了一篇《討景帝檄文》。


    封越張了張嘴:“這……”


    不是說那陳老大人刻板守舊,肅苛忠耿嗎?


    這說反就反的利索勁兒,簡直能趕上他們了。


    徐崇誌拿著那張檄文笑起來:“老夫原本還擔心世子未必能糊弄得住景帝,可如今看來,倒是不必擔憂了。”


    二皇子一人,想要騙住景帝不容易,可是如果加上陳灃安和郞英就完全不一樣了。


    陳家和郞家都是京中大族,在朝中更是盤根錯節關係極多,陳灃安和郞英寫了這種東西給他們,就意味著陳、郎兩家都跟世子綁死在了一條船上。


    要麽世子事成之後,那兩家跟著水漲船高得從龍之功,要不然那就是跟著世子一起被打成逆賊亂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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