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芑說話時滿是憂心和氣惱:“您說這事情怎麽就這麽湊巧,三小姐被打的事兒偏就叫謝家的人看到了,哪怕再晚一點兒錯開也好……”


    隻要沒親眼看到,好歹能遮掩過去。


    “你還真以為是湊巧?”雲錦初聞言冷笑。


    采芑微怔:“小姐?”


    雲錦初冷嘲:“我來宋家也有兩個月了,你可有見到那位謝夫人問過我半句?”


    那位謝夫人眼高於頂,自恃府中殷貴,再加上謝家還有位出身郡主的老夫人,跟皇室沾親帶故地位頗高,所以謝家女眷向來是看不上任何人的。


    原主的記憶裏,她進京這兩個月時間,除了在宋家偶然碰見過謝翾兩次外。


    那謝家平日裏無論是府中宴請,還是邀人出京遊玩,亦或是府裏小娘子與人交際,從來都沒有提起過她這個宋家表小姐。


    不過落了一次水,就能值得謝家母子大半夜的上門探望。


    難不成還見了鬼了?


    這謝家的人要不是踩著點,趕著宋老爺子迴來時故意撞破。


    她腦袋擰下來給他們當凳子坐!


    “去給我找身衣裳。”


    雲錦初快步進屋換了身衣裳,將纏在腰間已經浸了血的布條去掉,由著采芑替她挽了個簡單的發髻後,就領著桑葉匆匆忙忙地去了宋家前院。


    ……


    夜色已深,宋家前院卻燈火透明。


    前廳之中,宋老爺子和老夫人都在,大房、二房夫妻臉色難看。


    大房夫人鄒氏是個性格老實以和為貴的,知曉宋迎月的事後不想鬧大拖累了自家女兒,隻忍氣吞聲地勸著說著:


    “謝夫人,咱們兩家都是親家,不過是些小事,怎就值得你動這麽大的氣,有什麽話慢慢說。”


    “我可沒那工夫跟你們慢慢說!”


    謝夫人穿著富貴錦裙,滿頭珠釵華貴,瞧著人時毫不客氣,“你也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有些事情咱們心知肚明!”


    “世家女子多嬌貴,那皮肉更是傷不得,尋常就算是犯了過錯,如她這般未出閣的姑娘,也頂多就是被罰跪祠堂或是打打手心,怎就值得被打成這個樣子?”


    “你既說是小事,那你們為何不敢告訴我們?”


    鄒氏語塞。


    謝夫人咄咄逼人:“你們宋家將人朝死裏打,要不是宋迎月犯了大錯,那就是你們宋家苛待三房嫡女。”


    “你們拿一個自己都不重視的女子,來占著我謝家宗婦的位置,你們把我們謝家當成了什麽?撿破爛的嗎?!”


    鄒氏本就不是口舌厲害的人,被她這話堵得說什麽都不是。


    宋家大爺宋宏峰怒道:“謝夫人,慎言!”


    謝夫人冷笑:“我有什麽好慎言的?”


    “我們謝家誠心誠意跟你們宋家結親,為的是兩家修好,知道你們府上出事更是夤夜過府探望。”


    “可你們呢,拿著個私德有虧,不知道幹了什麽醃臢事的低賤之人來毀我兒子姻緣,羞辱我們謝家,你還好意思讓我慎言?”


    “夠了!”


    宋老夫人聽她越說越過分,猛地一拍桌子,


    “我宋家的姑娘就算做了什麽,那也是我宋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們謝家來指責,說我們羞辱謝家,怎麽不問問你兒子幹了些什麽?!”


    宋老夫人本就存著怒氣,氣恨謝翾挑撥宋迎月陷害雲錦初的事。


    她都還沒找謝家的麻煩,謝家就先找上門來。


    她是不想將事情鬧大,不願意讓宋迎月的事情牽累了宋氏一族女眷的名聲,所以才對著謝夫人才一忍再忍。


    可沒想到她咄咄逼人,那張嘴更是惡毒至極,恨不得把所有難聽話都扔在宋家頭上。


    宋老夫人怒聲道:“謝翾先行事不妥,迎月才會被他所害,我宋家還沒找你們麻煩,你們倒還反咬一口,真當我們宋家好欺負?!”


    謝翾剛及冠不久,長得唇紅齒白,麵如冠玉,一襲元寶紋交領長袍襯得身姿挺拔。


    他容色清雅,單看外貌在京中也是上等之姿,更特別的是那一身溫文儒雅,沒信心輕皺時便開口:


    “老夫人這話晚輩就聽不懂了,什麽叫我行事不妥?晚輩做了什麽了,能讓老夫人這般指責?”


    “你敢不認?!”宋老夫人怒道。


    “晚輩什麽都不知道,老夫人要我認什麽?”


    謝翾皺眉神情不解,好像他真的什麽都不知情,滿眼的無辜,


    “您說我害了宋三小姐,那您總得跟我說清楚來龍去脈,宋三小姐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又是如何是被我所害。”


    “晚輩若真有行事不妥,絕不推諉責任,可我實在不知做錯了什麽。”


    “你!”


    宋老夫人死死瞪著他。


    文遠侯府的事情絕對不能說出去,更何況謝家本就想害宋家。


    要是讓他們知道宋迎月所做,豈不是白白拿了把柄?


    她一時語塞。


    謝翾微側著頭:“老夫人怎不說話,您若不說,晚輩怎知錯在何處?”


    宋老夫人又氣又怒,實在是惡心他這副嘴臉。


    謝夫人在旁火上澆油:“她能說得出來什麽,她們宋家的女子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她怎麽敢往外說,不怕被人扒了皮肉戳碎了脊梁骨臭了名聲……”


    “行了!”


    宋老爺子見宋家母子顛倒黑白,滿嘴的汙言穢語。


    他冷著臉攔著想要破口大罵的宋老夫人,朝著二人寒聲道:“謝夫人,我敬你夫君與我同是在朝為官,所以才不願跟你計較,你說話最好留三分口德。”


    “結親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謝家既然不想要這樁婚事,那你我兩家就此寫了退婚書,天亮之後各自退迴訂親信物,從此往後就不必往來了!”


    謝夫人愣了下,隨即就道:“想退親,哪那麽容易!”


    “不是你要退親!”宋老夫人怒目而視。


    謝夫人冷笑:“是要退親,那也得我們謝家來退,更何況是你們自家姑娘出錯,就這麽退親萬一汙了我兒子名聲…”


    “那你還想如何?”


    宋老爺子神色驟冷,“你們大半夜的上門撕扯,抓著我宋家教女之事胡鬧不休,如今我宋家自願退婚,不敢高攀貴府公子,你還想如何?!”


    老爺子雖然年邁,可浸淫朝堂多年,一身氣勢逼人,


    “老夫不願跟你們謝家糾纏,但不代表就怕了你們。”


    “你們若真要糾纏不休,折辱我宋家不放,那老夫就算拚著宋家前程不要了,也能讓謝大人京衛所指揮僉事的差事沒了,讓你們謝家上下從此在朝中也無立足之地!”


    剛才還囂張至極的謝夫人被嚇得倒退了半步:“你敢?”


    “你看老夫敢不敢!”


    謝夫人原是想說幾句硬氣話的,可對上宋老爺子眼底寒霜。


    到底還是怕宋家魚死網破,嘴唇瑟縮了下一時沒敢吭聲。


    謝翾沒被宋老爺子嚇住,他隻是朝前走了兩步,眉眼溫和從容地說道:


    “宋老大人何必動這麽大的怒氣,謝家絕無折辱宋家之意,晚輩也是真的仰慕宋家家風,誠心想要迎娶宋家姑娘。”


    “隻是家母眼裏容不下沙子,宋三姑娘顯然是惹了大禍,謝家斷然不能娶她過府。”


    “可若就此退婚,難保外麵不會議論咱們兩家退親緣由,到時候若有揣測,再生了什麽流言蜚語,對宋家上下,還有宋家女眷的清譽也不好,宋大人覺得呢?”


    宋老爺子眉心緊皺:“你想說什麽?”


    謝翾說道:“晚輩想說,謝家和宋家門當戶對,退親實在可惜,不如宋家換一人即可,兩家婚事大可繼續。”


    宋老爺子頓時震怒。


    宋家二爺宋宏遠氣得破口就罵:“你瘋了,你把宋家姑娘當什麽?!”


    宋家幾位女眷都是氣怒至極,誰也沒想到謝家人居然生出這種想法。


    謝翾溫和道:“二爺先別動怒,這婚事雖然早就定,可謝家提親的是誰還不是你我兩家說了算。”


    “到時隨便找個借口,就說當初定的並非宋家三小姐,再將宋三小姐送出京城些時日,等大婚之後事情平息再接她迴來,既能遮掩今日之事,又能續咱們兩家姻緣,豈不是兩全其美……”


    砰——


    謝翾話還剛說話,一塊石頭徑直朝著他麵門就砸了過來。


    “啊!!”


    謝翾捂著嘴瞬間慘叫出聲。


    雲錦初領著桑葉從門前進來:“想要兩全其美還不簡單,謝大公子意外身亡,謝家見喪,豈不是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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