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外筵樂歌唱,巷子裏卻鴉雀無聲。


    儀華冷冷的看著近至眼前的三個男子,全身每一根神經緊繃於一。


    這三個男子都是身形魁梧,絡腮鬍子,長靴佩刀,一眼就知不是漢人。


    “說,你們有什麽目的?”儀華將熙兒拉到身後,一邊慢慢退後將熙兒圍在牆壁與她之之間,一邊一瞬不瞬地盯著這三人道。


    三名男子誰也沒有說話,隻有中間那個髯須漢子目光銳利的打量著儀華母子。


    如鷹犀利的目光,讓儀華渾身一顫,不由自主的想退後一步,卻又遏製住心生的膽怯,與這名髯須漢子互相打量。


    一番打量下,儀華心一分分跌入穀底,她在這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身上,看見了一種與朱棣相仿的剛硬之氣,這證明這個漢子絕不是普通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熙兒害怕疑惑的聲音打破了這種沉默:“母妃?”


    母妃?


    儀華心咯噔一下,隨即不好的念頭,在下一刻變成了事實,隻聽那髯須漢子語氣篤定道:“燕王妃!”


    既然已被認出,而這三人明顯是有備而來,她不如問個明白,說不


    定還有一線生機。又或看還能施延時間,等到走散的侍衛營救。


    儀華心思迅疾飛轉,注意一定,立刻便道:“你我素不相識,卻知道我是何人,還一路跟來此地。不知爾等是有何事見教?還是要擄人威脅?!”


    髯須漢子被儀華這番幫說得一怔,又見儀華目光雖是淩厲,神色卻充滿戒備,不由哈給大笑道:“燕王妃,你誤會了,我等絕無惡意。”


    沒想到髯須漢子忽然大笑,儀華驚詫不解,口氣卻依然生冷:“既然是誤會,那就請讓開路。”


    髯須漢子不在乎儀華語氣不善,反語似關切道:“王妃,巷道外雖沒方才的混亂,卻也十分人雜,你母子若孤身出去,易遭宵小窺覬。不如等燕王過來再說。”說罷也不問儀華是否同意,直接讓了一個人去尋朱棣。


    儀華見那人竟真差人去尋朱棣,心裏驚訝之餘,卻也感到此人並無噁心,但也不敢掉以輕心,又恐此人拿她母子威脅朱棣,不由心思忐忑不安。


    髯須漢子見儀華全身緊繃,嚴正以待的盯著他。也知不管說什麽,對方都難以相信,便也不在多言,隻安靜的守在一旁不離開。


    一時間,二人好像尋到了某些共鳴,都沉默了起來。


    等將的時間過將特別緩慢,尤其是在冬月的深夜裏,時間仿佛停止了一樣。


    儀華巳雙膝站得發麻,被圈在懷裏的小胖身子,越來越重的依靠在她的身上,她感到自己立馬要倒下去的那一刻,巷道裏又想起了紛遝不一的腳步聲。


    聽到腳步聲,那兩名仍被縛在地上的女子,驚恐的望著一群持刀的黑衣人闖入巷道裏。


    璀璨的煙火在夜空綻放,五彩斑讕的光影下是一張最熟悉的麵孔,那股壓儀華心頭的大石瞬間落下,她再也忍受不住強力支撐的身體,雙膝“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


    此時已是下半夜,月亮升的老高了,月華皎如白晝,將這條狹小陰暗的巷道照的十分亮堂,一進巷口就可以將裏麵看得一靖二楚。


    “徐氏!”朱棣來不及與髯須大漢交談,快如閃電衝進巷道裏,蹲下身一把抓住儀華的雙肘,臉色陰沉道:“你怎麽樣了?東街那邊暴動,你和熙兒可受傷了?”


    被母親突然跪在地上的舉動嚇住的熙兒,一聽朱棣叫“熙兒”,他兩眼一紅,“哇”第一聲撲到朱棣的身上,哭喊:“父王!”


    聽到兒子哭了,儀華在見到朱棣那一刻的委屈消失,強忍住淚水搖頭道:“沒事!”


    “你可以站起來嗎?”朱棣依然看著儀華,目光深沉而專注,仿佛能一直看進她心。


    儀華咬了咬唇,咽迴朱棣觸碰手臂傷口的疼痛,聲音盡量如若平常一樣:“可以,倒是熙兒嚇壞了。”


    朱棣聽了,方才鬆開雙手,單臂一下抱住熙兒直起身,另一隻手摸了摸熙兒的小腦袋,不善言辭的哄了一句“不要哭了”,便轉頭看向髯須漢子,目中暖色沉下來,道:“今晚多虧全國公相救,本王可欠了你一個大人情!”話中帶笑,卻隱隱合著一絲鋒利。


    正微訝朱棣方才的舉動,不過須臾,卻見朱棣話帶壓迫的逼來,全國公觀童忙斂迴心神,暗道今晚之事必要說清楚,否則將會弄巧成拙!


    想畢,觀童趕緊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今晚東街發生暴動,我與下屬被困那裏,偶見燕王府的侍衛喚王妃,便多留意了一下。後見幾名宵小之徒挾特王妃,本想即刻營救,但念在當時場麵混亂,又不熟悉路徑,隻好一路緊跟其後追到這裏,才出手相救。”


    君著觀童事無巨細一一說來,朱棣心中一動,兩年前觀童隨納哈出歸附,但僅一年吶喊出便突然猝死,而今與他素無交情的觀童示好,究竟是有意依附他還是另有目的?念頭轉過,朱棣不動聲色的正要說話,卻聽身後儀華吃痛一聲,他忙迴頭一看,儀華正狼狽的摔在地上。


    “怎麽迴事?你不是說沒事!”朱棣連忙叫臂中的熙兒交給下屬,轉身又抓住儀華的手肘要扶起他。


    聽朱棣語氣嚴厲,近乎帶著苛責,她手肘的傷又被觸及,儀華再忍不住鼻頭酸澀,哽咽道:“右手肘,我右手肘受傷了!”


    第179章 心聲


    京師元宵之夜傾城熱鬧,一街之隔,卻是天上地下兩重天。


    一頭 是人擠人的修羅地獄,一頭是狂歡熱鬧的人間天堂。


    在這條繁華熱鬧的街道上,一處兩層樓高的茶樓裏,儀華坐在二樓 臨窗的雅座上,看著樓下隨鼓樂歌聲舞動的龍燈 ,周圍映襯的秧歌、 高蹺、吞刀、吐火等百戲,以及簇擁著它們歡欣鼓舞的觀者,不由想 起方才人們的悽厲慘叫的情形,竟深深打了一個寒顫。


    朱棣送走觀童,從這間雅座外間進來時,一眼就見儀華發顫的背 影,他皺著眉頭走近道:“民間大夫醫術到親信不過,一會迴府還是召 了太醫來看。


    “不是大傷,不過手肘淤青、磨破了一些皮。


    儀華歇過心裏的 感嘆,迴頭輕輕一笑:“王爺,您送走那位大人了?


    璀璨星空下,華燈溢彩中,儀華的笑容恬靜而柔弱。


    朱棣心忽然微微一痛,似針紮一樣的刺痛從胸口蔓延至全身。


    她 一個閨閣弱女,少時在徐家艱難求生,頂替她人嫁給他以後,更是大 傷小傷不斷,吃盡種種苦頭,受盡多番磨難,日日於惶恐不安中,卻隻 言片語不提,隻是對他盈盈而笑,笑得坦然,笑得柔弱,亦笑的堅強。


    難道她就不會示弱一下,或者主動的告訴他?


    上次受傷隱瞞他,是為了維護徐家,這情有可原。


    可今晚手肘上 受傷,為什麽也要遮三阻四?


    她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麽?


    心轉間,朱棣臉色沉鬱,起先的憐惜愧意,讓滿腔的鬱憤取代。


    “淤青?


    磨破了一些皮?


    朱棣冷聲反問,在儀華愕然的目光下, 猛的抓過她的右手,一把撩開雲袖,盯著那纏了白紗帶的纖細手臂,眼 睛怒氣騰騰,道:“這是什麽?


    小傷還需要纏紗布?


    本王是該贊你女 中豪傑?


    還是該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心,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疼!”


    儀華不明白朱棣為何突來的怒氣,她愣了愣,冒傻氣的迴道: “真的隻是擦傷了一些皮,就是因為怕疼,臣妾才讓大夫纏了紗 布。


    朱棣如何不知道是小傷,又如何不知道隻是擦破了皮!他會這樣 一問,不過是以此挑起事端,將今晚壓了一晚上的擔憂自責發泄出來, 更是要將這幾個月來壓在胸口那股悶氣宣洩出來! “你真不知道?


    還是裝不知道?


    朱棣看著儀華茫然不解的樣子, 他忍不住捏起她的下頜,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


    “王爺……?


    儀華被迫抬眸,凝視著他,不覺話語發顫:“臣 妾,不知道您什麽意思。


    說完驟然側首,不敢去看朱棣。


    朱棣如火燎然的眸子一分分沉寂去,鬆開手,薄唇無情而嘲諷的一 勾:“看來是本王多事了。


    時辰不早了,本王去看馬車備好沒,也該 迴府了。


    說罷,深深地看了一眼雙目緊閉的儀華,一個轉身,頭也 不迴的朝外間走去。


    聽到腳步聲,儀華猝然睜眼,看著朱棣剛毅中帶著決絕的背影, 她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有一種失去了什麽的心痛,仿佛不抓住它 就要永別一樣。


    她怔然的看著他越走越遠,腦子裏忽然一片空白,隻 有一個念頭主宰著她的思緒,她的神經——他要走了! “我不要和她們一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樣!”


    眼見朱棣要步出房間,儀華心中一急,積 壓了許久的話突然衝口而出。


    她的話幾乎是吼了出來,清清楚楚的傳了過來,朱棣渾身一震, 腳下驀然止住。


    “她們指的是誰?


    你的話是什麽意思?


    朱棣轉身看來,眼睛就 像要噬人骨血一樣,咄咄逼人:“說清楚!”


    儀華也不禁渾身一震,她仿佛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迷茫的望 著朱棣,卻在他灼灼如日的目光下,狼狽的撇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 終於大有豁出去一般的勢頭,毅然的看著,像是在提醒自己,一字一字咬得極重:“我不要與你妄室們一 樣。


    朱棣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他驚奇不已的望著儀華,不可思議 的一步一步走近她,細細的看著她,不容錯過她臉上每一絲神色變 化,直到確定她話並不似作假,他才不確定的再一次問道:“你說得是 王氏她們?


    儀華對朱棣大驚小怪的祥子視而不見,別過頭,咬唇不語。


    朱棣看瞅華別捏的神情,陡然而笑。


    他的笑從裏溢出來,溢至眉 梢眼角。


    儀華頓時臉上一紅,如抹了胭脂一樣,從兩腮暈染到了耳根。


    “傻丫頭,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你居然會這麽想。


    朱棣搖 頭失笑,本還想調笑幾句,但見儀華紅得要沁出血的臉頰,剛硬的心 不覺一軟,這幾年來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她發至內心的羞赧,又想她因 為他吃盡苦頭、屢屢受傷,已到嘴邊的話卻劃作一聲似嘆息。


    “你是我的妻子,又怎麽可能和她們一樣。


    朱棣走過去,摟她 在懷,柔聲輕嘆道:“我的妻子隻是你,妾室卻誰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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