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聲音低啞,胸口發悶,嘴唇蒼白的下一秒便能嘔出鮮血似的,孟望喘著粗氣,狠狠剜了一眼:


    “你當然得找到他了,一切因你而起,你一個罪魁禍首還想心安理得的推脫責任嗎?現在搜救隊在外邊找了十分鍾還沒有結果,甚至連那個救生圈都沒找到。”


    孟望深吸一口氣,再狠狠吐出來,忍著脊椎戰栗的寒意,道:“你知道十分鍾是什麽概念嗎,咱倆之前在部隊訓練,第一次憋氣訓練隻堅持了七分鍾不到!十分鍾!這可是十分鍾啊!夠他媽一個成年人死兩遍的了!張漾身體弱又剛受了傷,他怎麽經得住這種折磨?我就好奇了,你是林黛玉出身啊,兩個人一塊救能他媽累死你?艸!早知道那群沒安好心的,我就應該把張漾栓身上!”


    與盛京認識二十年來,他是第一次如此氣惱,恨不得把在場的人都抽筋扒皮泄憤。


    “我是真的搞不明白,他被你灌了什麽迷魂湯就他媽非你不可了。這種場合都敢孤身一人闖來!為什麽他就隻對你——”


    孟望聲音戛然而止,萬千話語哽在喉間,過了很久,才頹唐地找地兒坐下。


    房間內頓時一片沉寂。


    “他不會死的,不會的,他不會有事,他一定還活著。”這句話不知是在說給誰聽,盛京一遍遍地呢喃。


    極度的沉重與痛苦同放進一瓶罐子裏攪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


    他強撐鎮定,掏出手機把部隊他手底下的那群人喊來一起找,隨後又吩咐餘成去封鎖海域,務必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人。


    “把降噪耳機給我,我跟著一起去。”


    盛京突然站起身,孟望順勢把他拉下。


    “一片海域能飛的直升機數量有限,你把位置讓給那些專業搜救隊,別去添亂成嗎?”


    他甩開孟望:“就算添亂,我也不能坐在這幹等!”


    “艸,麻煩也給我準備一副,餘特助。”


    餘成點點頭對著手機裏安排吩咐。


    孟望站在門口,整個人都是呆滯的。


    “盛京,如果找不到張漾,我孟望跟你沒完。”


    盛京腦子嗡嗡直響,不過卻仍砸吧出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為了張漾,你連二十年的兄弟情也不顧?你跟他才認識多久,他到底用的什麽法子勾引的你,讓你對他掏心掏肺的?”


    張漾還真是隻狐狸精,兩邊一塊勾引,舍不得鬆手一個。哼,還在他麵前裝的多深情,說到底不還是為了榮華富貴。


    盛京攥緊了拳頭,內心浮起一層酸澀。


    就喜歡他一個人很難嗎,如果張漾在兩年前一心一意的對他一個,那說不定在找到景明前他真的就……


    或許他真的對這個小替身動過心,即使是個贗品,否則沒法解釋他在醒來後見到張漾第一眼心跳如此劇烈。


    他不傻,他分得清什麽是喜歡。


    “阿京!”


    景明虛弱地從長廊跑來,身上還套著淩亂的睡袍。那是盛京在他昏迷時換的,為得讓他睡得舒服點。


    “阿京,我好怕,你陪陪我好不好?”景明撲進他懷裏,軟聲乞求。


    盛京身體一僵,動作生疏地撫上懷裏人的肩膀輕拍:“我得去找張漾,他現在下落不明。”


    “不是有搜救隊嗎,他們找也是一樣的。你……留下來陪我睡會覺吧。我一個人睡不著。”


    景明從懷裏抬起臉,那張完美無瑕的麵容哭得已是梨花帶雨,唇瓣咬得鮮紅,下唇還有一小排牙齒印。


    盛京眼睛陡然瞪大,眼前這張臉都跟著銳化清晰,每一根毛孔都刻在他腦海中,漸漸地、與19年前初遇時重疊融合。


    他龐若身臨其境,像初次見麵那樣,朝著哭成淚人的男孩抬手。


    盛京鬼使神差地將景明緊緊地摟在懷裏,不停地在額頭上安慰似的輕吻:


    “別哭了,我不喜歡你哭。操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不想讓你哭,你一哭我心疼。好了別哭了。”


    景明纖長的睫毛被眼淚濡濕,三兩成縷地吸附在一起,他把臉深深地埋進盛京的懷裏,肩膀小幅度輕顫。


    美人在懷,盛京似乎找迴了一些理智。


    果然是個狐媚子,他現在已經有景明了,昨天求過婚是正兒八經的未婚夫妻,於情於理,他都不應該再對無關緊要的人有什麽心思。


    張漾是他犯的錯,他得填補這個錯,讓它徹底翻篇。


    等事情解決完之後,他就跟景明攤牌一切,隻要他認錯誠懇,景明應該會原諒他的。


    他有景明一個人就夠了啊。


    盛京默默地將懷裏人抱得更緊了一些,心裏敲定了這個決心。


    孟望站在長廊,目光詭異地盯了他們好大一會:“快點走,來不及了!”


    “嘖,我不去了,不是有搜救隊嗎?我、換兩個人補上我的位置。”


    孟望不解,吼道:“剛才不是你死活非得去,景明你來你他媽就裝死了是吧。”


    “孟望,小點聲。”


    盛京此刻心亂如麻,猶如數萬根細小藤條左纏右繞交匯編織出一顆碩大的球形擋在他麵前,根本找不到源頭在哪。


    “盛京……”景明繼續保持姿勢,語氣悶悶道:“有孟總在應該可以的,我哥他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我們就在這裏等著他迴來好不好?”


    “他確實福大命大……”盛京還在猶豫。


    孟望催促:“快走,多耽誤一秒,張漾的危險就多一分。”


    “阿京,我真的好怕,我怕我今天死在海裏,再也不能跟你見麵。你陪陪我吧,我讓我爹去找我哥好不好?”


    景明在他懷裏嗚咽著。


    兩種聲音化作無形力量纏在左右拉扯,盛京搖擺不定。


    “張——”


    “啊——”


    景明膝蓋一軟,暈倒在他懷裏。


    “小景?你怎麽暈了?小景!”盛京這下什麽也顧不得了,一把將人攔腰抱起,快步朝著內室過去。


    “盛京站住!別走!跟我一起去找張漾,快啊,我這是為了你好!”孟望急的聲音都變了。


    “不去了,小景暈倒了!我去了就能立刻把張漾挖出來還是怎麽?我又不會法術能把他變出來!再說最後一遍,不去。”


    盛京抱著人頭也不迴地離開。


    “你有種就跟他待一輩子,到時候你全想起來了可別找我哭!這一天你對張漾做了什麽,盛京,你最好給我記他媽一輩子!迴來!你走了,那你欠張漾的,一輩子也還不清了!盛京!”


    孟望如火燒眉毛般心急,但一時半會又不能綁著盛京去直升機,隻能吩咐再多找幾個人過來。


    安排好一切後帶上降噪耳機去了甲板直升機。


    —


    夜晚,華燈初上。


    孟望滴水未進跟著直升機飛了一整天,孔思尋聞訊匆匆趕來,也加入了搜救隊伍。


    “盛京呢,我找了一圈沒見著他呀?漾兒出事他不來?”


    孔思尋往身上套救生衣與護具。


    周覺深站在一旁整理西裝上的袖扣,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京兒對景明寶貝得緊,人家小心肝剛死裏逃生迴來,現在估計還在床上哄著睡覺呢吧。這個時候讓他出來找張漾這個無關緊要的人員,是不是有點煞風景了?”


    孔思尋怒火中燒,見他一副西裝革履的樣子,狐疑:“你不下來?”


    周覺深彎腰雙手搭在圍欄上,歪頭道:“你現在跳海裏,我立馬跟著搜救隊一起。”


    渾身一副老神在在,一句話愣是被說出好幾種意味。孔思尋沒工夫拌嘴,轉身命令開船。


    天空拉下一層幕布,幹淨得沒有一顆星星,籠罩在茫茫大海之上,隨著直升機的起飛降落逐漸翻轉傾覆,分不清哪裏是海,哪裏是天。


    “張漾?這個……是張漾吧?”


    “是他,找到了!找到人了!醫護人員,醫護人員在哪?”


    “……”


    頓時亂作一團,在一座孤島礁石堆旁,張漾毫無生氣地躺在黃色細沙中。


    孔思尋撥開人群箭步衝過去,隨即腳下一軟,“撲通”跪在張漾麵前。


    “漾兒……”


    孟望嘴唇緊抿,拉開孔思尋讓出位置讓醫護人員進行急救。


    “你冷靜一點……”他隻是不經意瞥到張漾那隻被泡的發白的手,心髒已經抽痛得不行。


    帶著孔思尋,也帶著他自己離開了這裏。


    —


    張漾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有19年那麽長的夢,不過夢裏他過得不太好。


    當他再次醒來,入眼的是醫院白到令人絕望的天花板。


    “漾兒,你醒了?你等著哈,我這就去叫人來。”孔思尋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外套來不及披地跑了出去。


    張漾活動活動手指,發覺能使上勁後抬手拔掉了吸氧機口罩,拖著有些陌生的身體坐起身。


    老天眷顧,饒他一命。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看了一眼窗外,眼下已是清晨,金色陽光鋪灑在鬱鬱蔥蔥的樹木上,落在了他的掌心裏。


    “張漾,你感覺怎麽樣?”


    孟望同樣的一臉疲憊地進來,眼底一片烏青,下巴上也長出不少青色胡茬。


    “盛京他……等會就來了,我剛才給他打過電話了,你昏迷的這些天其實他也很擔心你。”


    他觀察著張漾,試探地說出這些話來。


    半晌,坐在病床上的人沒有什麽反應,臉色發白而顯得眼珠更加漆黑,濃墨般的碎發垂在他眉骨,平添一份柔和的病態美。


    “你要不要喝水?餓不餓?醫生等會就到。”孟望擔憂道。


    “盛京……”


    孟望心頭一震,眼眸不易察覺地黯淡一瞬,隨即嘴角勉強撐起一抹幹笑:“他——”


    “他來不來很重要嗎?”


    張漾抬眼,住院期間營養不良肩膀格外削瘦,眼窩也有些凹陷。一個枯瘦的病人,語氣卻異常有力,咬字清晰。


    甚至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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