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漾噘嘴,擺手不幹了,踩著柔軟的砂礫頭也並不迴的離開。


    夜晚星光黯淡,前赴後繼的海浪發出樹葉般的沙沙聲,周圍彌漫著淡淡的白霧,在這個彩燈大亮的城市平添一份朦朧的迷離。


    “媽的,艸!”


    盛京氣沒處撒,朝著空氣揮了一拳。


    鹹濕的海風唿唿地吹著,不遠處屹立海岸邊際的燈塔探燈360°旋轉,漆黑的天空像是拉下一層黑色的布幕,將一切籠罩在巨大的黑色網罩之中。


    處處透露著心煩意亂。


    盛京轉過身,掏出一根大重九,用脊背擋著風點燃,猩紅的紅光明滅,他深深吐出一口氣。


    “老子為了你當明星,你看見了也不知道過來找我,這麽多年了,是死是活總得給個信吧。華國那麽大,我他媽上哪找你啊。”


    在昏暗的視線下,他那雙幽邃的眸子更為深刻,漆黑的瞳孔映著眼前的星點子。


    那一刻,長達十多年的思念齊湧心頭,日日夜夜都在描繪的那張臉、被他無數次幻想過成熟後的臉,就像是大海最隱蔽的深處遙不可及。


    其實就算一輩子也找不到那個人的話,盛京不會難過,隻是,想到自己再也不能跟他打聲招唿,就總忍不住遺憾。


    實在不行就放棄吧,這個念頭也曾無數次閃過他的腦海。


    可這已經是他為之一生的執念。


    盛京抹了把臉抬腳離開。


    “盛京!”


    陡然一聲尖叫,盛京頓時僵住了半邊身子。


    下一秒,張漾明媚的笑臉出現在視線中,手裏還拿著一把不知道從哪弄來的仙女棒,舉著在他眼前晃了晃。


    “一起放煙花啊~”


    語氣歡快,不由分說地拽著盛京跑向海邊。


    白皙的腳掌踏著鬆軟的砂礫,張漾挽起半截褲腳,細膩的皮膚在粼粼波光下光滑無比,白色的泡沫紛至遝來,一遍又一遍地輕吻著腳踝。他往盛京手裏塞進去兩根,手指探進盛京的褲兜,熟練地掏出打火機點燃。


    煙花棒頓時燃氣一圈明亮,張漾烏黑的眼睛映著跳躍的火苗,歪頭看著他。


    “……”


    盛京繳械般歎息一聲。


    “張漾,你真煩人。”


    隨即丟掉手裏燃盡的煙花棒,抱著張漾的頭便吻了下去。唇齒間的碾磨,曖昧的水漬聲,張漾被溫厚的懷抱緊緊包裹著,身高差被迫讓他仰起頭,不斷地被索.取,像是一隻誤闖猛獸領地的弱小生物。


    星光朦朧,夜意深處。有人沉溺在溫柔的夢境中,被欲.火焚燒盡殘存理智與雜念。


    盛京緊緊抱著張漾。


    “盛京,我不生你氣了,你也不要瞞著我,有什麽不開心的就告訴我,我嘴笨說不出一二三,但起碼能當一位傾聽者。”張漾下巴抵著溫熱的肩膀,任由抱著。


    “知道嘴笨就閉嘴,讓我抱一會。”


    “……”


    張漾:“你不是在生氣盛伯母催婚的事對不對?”


    “……嗯。”


    “你要找那個人,但是你找不到,也不知道怎麽找所以才生氣是不是?”張漾聲音悶悶的。


    “嘖。”


    看來是了。


    張漾掙紮著從懷抱裏出來,直視盛京目光:“你已經失去他了,或許以後也不會在一起了,可這並不代表你不在乎他。起碼你並沒有背叛這段情意,你問心無愧,如果能找到那是最好的結局啦,如果找不到你也不應該難過,因為你已經盡力了。”


    頓了頓,他又說:“或許是緣分沒到呢。”


    張漾的聲音又穩又輕,說話時那雙眼睛總是亮亮的,好像時刻在逗人開心,溫和的、包攬世間所有。


    像一塊恬靜的池塘,溫柔的讓人心甘情願的溺死在裏麵。


    “如果我不想找了呢。”盛京親了親他的唇邊,緊緊地挨著他:“如果他沒有來過這個世上就好了。”


    起碼,他可以不留餘力地愛著眼前人。


    默了默,張漾表示讚同:“那確實是這樣,畢竟在你心裏,我要當那個最好的,你以後要是敢有別人,我就在你床頭一哭二鬧三上吊。”


    渲染半天的氣氛被打破,盛京冷笑一聲:“那我一定請兩個驅鬼大師來好好超度你。”


    說完,他沿著海岸線離去,徒留張漾反應了半天。


    “吔,你說誰是鬼?我是張漾!你的心肝寶貝兒,盛哥哥——”


    張漾開始撒起潑來,三兩步追上那人跳腳一蹦,雙手緊緊抱著盛京的腦袋,整個人像袋鼠般掛在他身上。


    “張漾,下來。”


    “不。”


    盛京加重了語氣:“下來——”


    “不!”


    張漾死皮賴臉,饒是盛京體力再強悍也拿他毫無辦法。


    打不得碰不得罵不得,活脫脫的一個小祖宗。


    最後由著去了,張漾貼在他耳邊嘰嘰喳喳講個不停,盛京權當空氣。


    背著人走了一會,吹夠了海風,正當盛京想側頭勸人迴去時,張漾的聲音驟然一停。


    “又怎麽——”


    “看,流星!”


    張漾指著遠處天空,順著方向望去,果真有一道星點拖著尾巴劃過,像是在長空中劃破一道口子,露出被黑色幕布兜住的星星,又快速愈合。


    一道接著一道,紛至遝來,無數顆流星以光速劃過眼前。


    “快快、快許願。”張漾催促著,然後雙手合十虔誠道:“我希望和盛京以後有無數個平淡的小日子過,開開心心,沒有傷病。”


    話音剛落,盛京驀然開口:“說出來不靈。”


    “噓——”張漾像個小偷,眼中閃著狡黠:“別出聲,它它就聽不到。”


    …?


    盛京迴頭,看著張漾眼底蕩著漫天星河細碎的光,像個小孩子似的,他似乎習慣了,迴頭繼續背著那人靜靜走著,消失在光線外的陰影中。


    海浪拍打礁石,海風唿嘯向遠方海麵而去,最後一抹星光隱匿消逝,天穹陷入一場無盡黑暗中。


    迴到賓館後倆人洗過澡,張漾被盛京用浴巾裹好,抱來到床上。


    張漾昏昏欲睡,聲音低啞:“我們剛才沒被人看到吧……”


    “你安靜點就不會有人發現了。”


    “……嘖。”


    張漾倏然睡意全無,扭頭望向落地窗外的夜景,小聲嘀咕:“還想讓你多背我一會的,這麽快就到了啊。我發現,這世界上好多東西都有盡頭。”


    盛京拉滅床頭燈躺在床上,頭還沒沾到枕頭,張漾毛茸茸的腦袋便鑽進來。


    “可是喜歡沒有,就像我們一樣。”


    “……”盛京目光複雜地盯著那人半晌,還是伸手抱迴去:“閉嘴,再說一句話明天就去道具組搬磚。”


    “不。”


    “……明天沒你什麽事,多睡會,睡醒了直接坐車走。”


    意思是張漾明天不用上班了。


    “那也就是說你迴來早,能不能給我帶包板栗?我想吃了。”


    盛京黑著臉把人抱的更緊了點:“有狗屎你吃不吃?”


    “……”


    張漾悻悻閉嘴,在盛京懷裏蛄蛹半天以示抗議。


    次日清晨一早,張漾艱難地睜開眼睛,摸了摸身邊冰涼的被窩發覺盛京已經走了,坐起身往床頭一瞥。


    在床頭櫃上靜靜地放著一盒冒著熱氣的炒板栗。


    “口是心非的狗男人!”


    張漾抱著板栗哼著歌心情頗好地去了洗漱間。


    今天的綜藝隻需要錄半天,盛京大概是要帶他迴公寓吃飯,張漾算算還有大把時間,便驅車去了不遠處的一個劇組,找好友孔思尋敘舊。


    孔思尋不溫不火,一年接兩三部戲,沒事上上綜藝,不缺錢花也不會太忙,日子過的挺舒坦。正好今天在離盛京劇組很近的地方,如果臨時出事他還能及時趕迴去。


    “漾寶!”


    一見麵,孔思尋便像八爪魚似的往他身上粘,撕都撕不開。他經紀人虎著臉咳嗽兩聲,提醒他注意人設。


    孔思尋可不管這些,一臉嫌棄地把人攆出去,房間隻留他們二人。


    “你、最好不要跟經紀人鬧得太僵了,思尋。”


    孔思尋拉著他坐下,一臉不屑:“我有金主我怕他?呸,小爺可不是誰都能管的,迴頭就去找我金主開了他!”


    “……”張漾沉默,視線緩緩移到桌子果盤裏鮮紅碩大的石榴上,光看圓滑的果皮不難相像到裏麵包裹著的果肉的鮮美多汁。


    等會帶兩個迴去,一個榨汁喝一個做果盤。石榴是盛京為數不多喜歡吃的水果,張漾總會想盡法子做給他吃。


    倆人見麵敘舊聊了很多,張漾的小嘴一旦打開話匣子再難收住,巴拉巴拉的把昨晚上的事都手舞足蹈地講給孔思尋聽。


    孔思尋不解地擰了擰眉:“你不生氣?我靠,張漾你腦子被狗吃了!男朋友當著你的麵聊前對象,這他媽跟當著你的麵跟別人打飛機有什麽區別啊,這都能忍?張漾你包子做的是不是?”


    “啊?”


    張漾被這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愣了神。


    “嘖,盛京說他一直在找那個人,那不就說明忘不了嗎!他有爹有媽有大哥有親戚,除了前對象誰還能讓他一直念念不忘啊。而你,你!你身為現任一點沒反應?”


    孔思尋在沙發上一蹦多高,指著張漾恨鐵不成鋼:“還還還還問心無愧、還在乎他,你有病吧!你應該一巴掌唿過去,質問他前對象是誰,男的女的,家在哪,號碼多少!”


    “你冷靜點……”


    “哎呀,我真的要被你給氣死了!”孔思尋似乎是過於了解張漾,知道再氣也沒用,瞬間就消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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