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一鳴或許也知道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分了,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坐了下來,說道:“那老道士,從地上撿起來一塊石頭,然後給邊上的土匪看了看,然後就這麽捂著,吹了口氣,那個石頭就真的變成金子了,真的是金子,純金。”


    林善水的臉上一點驚訝都沒有,甚至還有一點點困頓,為了配合馬一鳴,不得不懶洋洋的反問一句:“然後呢?”


    麵對林善水的安靜,馬一鳴也覺得自己太過呱噪了一些,他訕訕的低下頭:“然後那幫土匪就要求道士教他們,那道士本來就是被人抓過去,哪裏願意,兩方人馬就吵起來了,後來道士被那幫土匪給殺了,但是死了以後的那個道士的屍體,都變成了金子,當時那幫土匪就瘋了,一個個都上來搶金子,但是摸到金子的土匪都死了,死的那叫一個恐怖啊,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雙黑色的手印,像是活生生的被人給掐死的呢。”


    後麵的事情林善水倒是沒有料到,他瞪大了眼睛,像是歎為觀止:“真有這種事兒?”


    “那還有假,這都是四叔公告訴我的,四叔公遇見過很多事情,這個廟我後來也來過,遠遠的看上一眼,都覺得邪門,心裏不舒服的很。”馬一鳴小聲的說道:“四叔公說,那老道士是修煉得道了的老神仙,本來是打算下凡來幫助勞苦大眾的,結果那幾個土匪竟然好死不死的把他給殺了,那老道士的靈魂就變成了……”


    馬一鳴說到這裏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突然廟裏出現了一陣怪風,那怪風從門口刮進來,直挺挺的將破廟裏正對著大門的那個香爐給刮倒了,雖說這破廟沒什麽香火,但是這香爐裏麵還是有不少已經凝結成塊的香灰的,可如今,就這麽突兀的倒在香案上,馬一鳴倒抽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林善水被馬一鳴的一個鄉間小故事給勾出了饞蟲,結果這貨到這個關鍵的時候卻緘默不語,把他給急的,不過是一香爐倒在香案上而已,即便真的有什麽……


    林善水這麽一想,臉色一變,朗聲說道:“不知何方兄台,為何不敢現身?”


    馬一鳴聽林善水這麽一說,頓時警覺起來,剛才自己給嚇了一跳的窘態也忘得一幹二淨,擼起了袖子,要是讓他知道,誰敢嚇他馬爺,他就掄起拳頭揍。


    林善水連喊三遍,迴答他的隻有安安靜靜的破廟,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


    馬一鳴剛剛鼓起一點勇氣,又迅速幹癟下去,他朝四周望了望,然後他就看見那七個靜靜的靠著牆的屍體裏麵,好像有個屍體動了動,他這個想法一出來,就覺得自己頭皮發麻。


    邊上的林善水四處看了看,捏了個法訣,從身上拿出了紙錢,他還吝嗇的點了點,點出了七張出來,站在破廟的門口,對著外頭那一片漆黑,朗聲說道:“如今死人過道,給諸位路過孤魂野鬼孝敬孝敬,我林善水為林家一百二十八代傳人,希望過路兄台高抬貴手。”他說完,在地上的那厚厚的灰塵上劃下一個沒有封閉的圓圈。


    從懷中拿出火柴,將手中的七張紙錢,一一點燃,點的速度還挺慢,化成的灰,從林善水的手中掉落下來,到了那圓圈的缺口處,又爭先恐後的朝著圈外逸散出去,那模樣,仿佛真有人在外頭使勁搶錢似的。


    不過,林善水燒錢的舉動在馬一鳴的意料之中,但是對於林善水的小氣,馬一鳴是沒料到的,他問了一句:“怎麽就隻燒7張啊,這紙錢又不值錢。”馬一鳴對林善水的小氣很是不滿。


    林善水哭笑不得;“這鬼啊,跟人一樣,都是有貪心的,如果我是個大款,我突然站在大街上扔錢,你撿了,你會怎麽想?”


    林善水的問題讓馬一鳴眯著眼睛想了想,看了看林善水,“你想聽實話?如果真的有那種事,我會跟著你,說不定你啥時候再撒呢。”


    “是了。”林善水沒好氣的說了一句,就沒下文了。他從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了一塊大餅,掰開兩塊,丟給馬一鳴一塊。


    馬一鳴給餓的,看見這塊大餅就想直接塞進嘴裏去,對於剛才同林善水的對話,似乎是忘了,可當他狼吞虎咽的吃了那塊大餅之後,迴過頭來,看著林善水,眼睛熠熠生輝。


    林善水被馬一鳴這小眼神給嚇了一跳,還以為他沒吃飽,便從包袱裏一摸,狠了狠心,從裏麵再摸出了一塊大餅,不過他也很疑惑,莫不清楚馬一鳴現在的情況,他分明是從養屍地裏麵爬出來的旱魃,怎麽跟人一樣的吃吃喝喝呢,還關鍵是吃的還不少。


    “我明白了!”就在林善水摸大餅的時候,馬一鳴大叫一聲:“你說的意思我懂了,你是威懾,給他們錢,讓他們走,讓他們不跟著我們,是吧?所以隻給七張,多了不給,怕他們跟著我們,人是貪婪的,鬼也是貪婪的,是不是?”


    林善水給馬一鳴一嗓子嚇出了個好歹來,點了點頭,衝他說道:“你……你吃飽了吧?睡覺吧,一人睡半夜,守著這屍體不要讓他們起屍,到時候你醒著的時候,要是起屍了,你就叫我。”


    馬一鳴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懂了多少,不過林善水讓他睡覺,他當然是樂意的了,從他從那個亂墳崗起來,他就沒睡覺,他這次睡過去,說不定,能看到黎瓊華呢。


    馬一鳴很快的進入了夢鄉,唿嚕聲還震天響,邊上的林善水總算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根香煙點上,這東西在那個年代可是個稀罕物兒,不是他林善水小氣,而是他和馬一鳴,還沒那麽熟。


    馬一鳴睡的跟個死豬一樣,一閉眼就沒了動靜,林善水還好笑的試探過,卻發現這廝是真的睡了。


    林善水看了一眼馬一鳴,悄悄地走出了破廟,找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點燃了一道符,掐了訣,口中念叨:“急急如律令。”


    那道符“蓬”的一聲燃燒開來,在黑夜中像是一個小燈籠一般的漂浮在半空,與此同時,那個燈籠裏麵傳出來一個敦厚的聲音:“啥子事,說。”


    林善水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個多小時,從亂葬崗到鬼鎮的事情都說了一通,其中還特別的提起了馬一鳴這個陽無常的表現,有時候出現有時候沒有,還有林老幺的死。


    林善水說完,衝著那符說一句:“老倌子(湘西方言中爹的意思),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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