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一鳴僵硬著腦袋,朝著廣場上的那個大籠子裏麵看了過去,隻見那裏麵的動物們正用自己的眼睛盯著馬一鳴,他渾身發麻,因為他看得出來,它們的眼睛裏都有眼白,那分明是人的眼睛。


    人的眼睛和動物的眼睛是有區別的,這個區別很明顯,人的眼睛是有眼白的,但是動物的多數沒有,即便有,也是黑黑的眼球居多,就是從外麵看來,還是漆黑如豆的,是看不見眼白的,但是人眼就不一樣。


    一開始的時候馬一鳴便注意到了廣場上的那個木頭籠子,可注意歸注意,卻從沒仔細看每一頭畜生長什麽樣,現在發現了,隻覺得背後發涼。這些畜生也不叫,就這麽靜靜的盯著的鎮長那幫人,眼裏露出的是失望和悲痛,還有絕望。


    廣場上沒有其他的聲音,甚至那些鎮民都是沉默的,隻有微弱的風聲,偶爾刮過,讓人覺得滲得慌。木匠變出來的山羊瘦瘦小小,跟剛才那頭大肥豬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甚至這個時候的馬一鳴都有些懷疑,這麽小的山羊,夠不夠這些人一人一口的?


    不過這一次,這些人卻沒有直接朝著那山羊撲了過去,而是圍成一圈,把山羊圍在中央,他們順時針轉了起來,速度不快,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中間的山羊變成一團篝火的話,如今的場景,卻真的是讓人賞心悅目的。就像是篝火晚會一般。


    過了一會兒,從那群人當中走出來一個提著刀的女人。


    馬一鳴認得那是鎮子上的屠夫,李秀花。


    女人做屠夫真的很少,何況對方還是個美女,就是稍微有點胖,她丈夫是本地的一個莊稼漢,這莊稼漢說,他就喜歡富態的。本來李家這門手藝是隻傳男不傳女,但是沒辦法,李秀花那會正好趕上戰亂,父母雙亡,李家就剩下這麽一個孩子,爺爺輩不傳給她的話,這門手藝就要失傳了。


    李秀花在鎮子上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西施李,馬一鳴沒少偷摸著去看這位西施洗澡,不過這西施李除了人漂亮之外,還十分兇悍,去她家偷看,那承擔的風險可就要大得多了。


    那西施李手提一把剔骨刀,在木匠山羊麵前站定,這個時候圍著圈的鎮民們將自己的左手拍在胸口上,又齊齊的喝了一聲,像是給西施李喝彩一樣。


    那西施李走近那山羊,用肥胖的手撫.摸了一陣,羊兒咩咩的叫著,馬一鳴老遠瞧著,似乎那羊兒的眼睛裏麵還透著一絲哀求,那一聲聲的唿喊,像是刺撓在他心口中的一根刺。


    他想起了那個平日裏唯唯諾諾的木匠,想起了他那不太純熟的手藝,想起了在自己年幼的時候,木匠還給自己做過小板凳,總之在西施李快要對木匠山羊動手的時候,馬一鳴的腦中掠過了無數個畫麵,盡管這木匠的唯唯諾諾一直都是他還有其他的鎮民們嘲笑的對象,但是,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木匠被人殺死,他還是做不到。


    那不是山羊,那是木匠啊。


    馬一鳴像是瘋了一樣的朝著西施李衝了過去,擠進那些木訥的人群當中,一把拽住西施李:“你做什麽?那是木匠,那是木匠啊。”


    西施李一把推開馬一鳴,馬一鳴倒退了幾步才站穩腳跟,平日裏看著這女人富態,說話的時候也帶著些許南方女子特有的溫柔語調:“莫慌,一下下就好了。”


    她說著,那張慈善的臉陡然間變得額外的兇狠起來,提著那把剔骨刀,在山羊的脖頸處飛快的劃了一下,然後用那一雙有力的胖手,雙手用力一撕,那羊兒的皮毛就完整的被扒了下來。


    羊兒哀鳴一聲,倒在地上瑟瑟發抖。


    羊應該是所有動物當中最為溫順的一種了,即便是被扒了皮,身體如此疼痛的時候,都沒有對西施李做什麽,要是換做其他的動物,恐怕早就一蹄子上去了。


    那羊攤倒在地上,還沒有死去,渾身顫.抖,西施李做完這些,將手中的刀丟在一旁,俯下身去,衝著那個已經扒了皮的羊咬了一口,活生生的撕扯下來一片肉,滿臉是血的西施李站了起來,津津有味的咀嚼著。


    周圍圍著的村民最開始的時候都隻是在一旁圍觀,並沒有做什麽,但是這一次,一個個都朝著羊走了過來,同先前的那頭大肥豬一樣,一人一口,撲上去,將羊身上的肉一口一口的撕下來。


    第二次觀看遠沒有第一次恐懼,馬一鳴在看到那群人這麽做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已經不是恐懼了,而是惡心,除了惡心之外,他甚至還有功夫去想,為何西施李要扒皮,直接啃下去一嘴毛不是也挺不錯麽?


    相對於馬一鳴的身臨其境,林善水冷眼的瞧著這一切,他早就看出來,如今馬一鳴所見到的一切都是個幻境,這個幻境裏麵困著數千條靈魂,這些靈魂出不去這個鎮子,隻能每天重複自己死前的事情,而重複一次,他們的怨氣,就會擴大一倍。


    關鍵,要找到他們死的最初的那個源頭。


    馬一鳴勸說了不少鎮民,甚至拉著他們的衣袖不讓他們走,可他們的決心倒是大,一個個推開馬一鳴就衝了上去,那速度像是餓死鬼投胎。


    馬一鳴那叫一個鬱悶,他勸也勸了罵也罵了,他就是再傻都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不正常,且應該也不能用一般的方法就能夠解決的,他有些無語的看著馬威猛再度衝了上去,一手挖了山羊的眼睛,吃了進去之後,所有人再度抹了鮮血在廣場上群魔亂舞。


    羊吃完了,他們再度用同樣的方法變出一隻牛來,每一個吃下去的都不是畜生,而是活生生的人。


    馬一鳴看得背後發寒,林善水說的沒錯,這是個幻境,還是個不斷重複的幻境,他有些相信林善水的話了,隻不過他不知道,應該如何破解這個幻境。


    馬一鳴一臉失落,他詢問林善水可有解決的辦法,林善水思索一陣,無奈搖頭,說道:“光憑這些看不出個什麽來,其他的地方能去麽?比如說你家,或者鎮長家和祠堂什麽的,我需要點詳細的資料。”


    馬一鳴一聽,便帶著林善水迴了自己的屋,那是鎮子上的一個破廟,裏麵供奉的是土地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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