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鐵某某局財大氣粗,雷厲風行,效率迅速,鐵軌眼看就要鋪到村口了。


    第二天,杜沐晴從取款機拿出一部分錢,張羅包家祖墳遷移事宜。按照農村舊習,包貴生將祖上老墳遷移動土,必須得請村子裏上歲數的老人美美啜一頓,請人啜一頓那能少的了村支書、村會計、村主任、婦女主任等人,村裏自認為混的不錯的人,請不請都會恬著臉來喝倒倆仨。


    完了還得人手派一個紅包求吉利。


    二十年前人手一塊錢封頂,十年前五塊十塊,眼下不是紅板嘎嘎沒人肯接。


    院子裏擺了五桌,包圓瞧著亂哄哄的場麵哭笑不是,真不是老爹無緣無故摔煙袋鍋發脾氣,這脾氣如果不宣泄一下,早晚要把人蹩出毛病來,你說這五百塊錢夠幹麽,夠幹麽……


    花一天時間伺候村裏的三老五官,就這麽著天黑了。


    村支書楊混蛋人品下三爛,酒量上佳,常常自禪自圓的說:老子是酒精考驗的共餐主義戰士,一瓶兩瓶隻是小轉折,四瓶五瓶才算來來迴迴過了赤水河,一圈七八瓶過去這才叫長征開場。村裏人都說他嚴格按照黨的指示:工資基本不動,田地基本不種,媳婦基本不用,嘴裏基本沒理。


    楊混蛋從中午喝到晚上,猛一抬頭,冷不丁想起小包從外麵帶迴來個漂亮媳婦,酒喝差不多了沒見小媳婦的麵。楊混蛋高聲嚷嚷讓包圓家的給大夥兒敬酒,說日後就是這村的媳婦,酒得提前敬。


    當即有人唿應,有挑頭的便有出八的。


    杜沐晴昨天就聽楊混蛋的話不清不楚的,很討厭這類破人,甩都不帶甩。


    楊混蛋見請不動,登時感覺丟了麵子,非得讓杜沐晴陪大夥喝痛快才罷,進屋動手扯上了。


    杜沐晴忍不住罵了句滾。


    楊混蛋自認為是村裏頭號人物,有頭有臉,放屁都是理。臉上登時掛不住了,在村裏隻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哪能讓別人罵自已,來吃這頓飯是給包家麵子,不依不撓的嚷上了,說老包、小包敬酒不吃吃罰,當支書的痛快不了,遷祖墳的事屁門沒有。


    包貴生沒了主意,杜沐晴畢竟還沒過門,話能與包圓說,卻不能對杜沐晴說,說輕了說重了都不大合適。包圓吃這裏的水長大的,他知道村裏的幹部不能輕易招惹,左右為難上了。


    杜沐晴說什麽也不理楊混蛋這茬,並不是杜沐晴依仗什麽瞧不起農村人,實在瞧不慣楊混蛋與起哄的那些人嘴臉,好說好商量倒也罷了,楊混蛋拉拉扯扯的,杜沐晴的脾氣登時就上來了。


    楊混蛋猛的灌了兩口酒,歪著身子朝當院一站,說老包、小包敢不把村委放在眼裏,村委會便不答應包家遷祖墳的事,讓鋪鐵軌的鏟車蕩平,讓包貴生、包圓看著辦。


    包圓知道,杜沐晴不想幹的事左右不了。


    早有三五個與包貴生交好的人,進來勸說杜沐晴,說千萬不敢得罪村上的大支書。三五個整天跟在楊混蛋屁股後混事的人進屋強拉杜沐晴,趁著亂勁,手開始不清不楚起來了。


    杜沐晴柳眉橫豎,狠狠罵了句滾。


    楊混蛋掄起酒瓶朝桌上重重一砸,沒人敢再繼續吃了,狠狠撂了一句,老子看你怎麽遷。


    包圓徹底瘋了。


    包貴生一言不發,低著頭坐在院子裏叭嗒叭嗒連抽二十幾鍋煙。


    沒人再進杜沐晴的屋子。


    這一夜殊是漫長,包貴生、包圓二人哪能咽的下去飯。杜沐晴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胡亂扒了幾口晚飯,倒下便睡。包貴生、包圓二人就這麽直不愣愣在院子裏幹坐了一晚。


    包圓徹底明白了,有錢並不代表什麽,最最重要的是要有威,手上得有權。可上哪搞權啊?杜沐是個女孩不懂世事,這事真是說得也說不得。論道理,杜沐晴敬王八蛋個酒就了啦,關鍵是杜沐晴壓根不吃那一套,難道這祖墳眼睜睜的讓推土機鏟平麽?


    天剛蒙蒙亮,門外車聲響起。


    包貴生下意識開門看去,隻見一個肥頭大耳的人領著一行人朝自家方向走來,有公安,還有穿西裝打領帶,還有戴眼鏡的知識分子。包貴生心裏咯噔一下,暗說:“壞了,把楊混蛋惹毛了,這是來抄家了麽?”慌忙朝發楞的包圓捏著嗓子喊:“圓兒,快帶小晴跑,咱家麻煩了……”


    “小晴,你在哪?”遠遠傳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


    “誰?”包圓立時醒過神來,忽地生了個五六七八感,難道是杜沐晴的前男友打上門了?


    “啪”的一聲,大門敞開,走進一個肥頭大耳的人,脖子上掛著指頭粗的金項鏈分別搶眼。


    “哦,哦,原來是沐英大哥,快坐,快坐!”包圓實在想不明白,杜沐英怎麽會找到這,沒等杜沐英坐下,包圓連忙朝屋裏喊:“沐晴,沐晴啊,哥來了,快出來啊。”


    “咦……小子,就住這破地方,小晴跟著你可受老罪了!”杜沐英翻著白眼說。


    “哥,行啊,比以前辦事效率多了!”


    “小晴,哥不是跟你吹,咱們杜家也就是你,換了別人哥可要慢條思理的辦嘍,小晴,到底怎麽迴事,是不是這小子欺負你,哥馬上把這一把給火點了。”杜沐英狠狠瞪著包圓,又說:“老子一會兒再收拾你,老子連夜從北京飛迴來,小子,先給老子倒杯水。”


    “成書記、劉書記,你們乍來的這麽早,來之前乍不打電話通知啊,我馬召集村委黨員聆聽您的教誨,今天是下鄉,還是傳達縣裏指示,您說,我一準辦。”外麵傳來楊混蛋點頭哈腰的聲音。


    “哥,昨天這人對我動手動腳。”杜沐晴一見楊混蛋進門便指名點姓的說。


    “操,反了天了,你誰啊你,你他娘的算哪根蔥?幹麽的啊你是,我妹妹你也敢動手動腳,幾個意思?活的不耐煩了?”杜沐英照著楊混蛋小肚便是一腳,準備來第二腳成書記攔下了。


    “怎麽迴事?”成書記冷冷的問。


    “成書記,天地良心啊,不知道,我沒日沒夜的為村民謀取福利,成書記,他惡語中傷。”


    “放你娘的屁,杜董事長聽說妹妹在你們村被人欺負了,連夜從北京飛迴來。杜董事長放著幾個億的大項目不談,跑這訛你?楊混蛋,針對杜董事長妹妹受欺負一事,縣裏引起高度重視,杜家可是我省納稅大戶,我們有權、有責任、有義務、更有理由保護他們的人身安全。楊混蛋,你身為黨員幹部不聽教誨,灌兩口貓尿耍什麽酒瘋。”劉書記指著楊混蛋劈頭蓋臉的罵,真的是隻差吐他一身口水了。


    這下熱鬧了。


    村子裏的謠言比網上快多了,不出一頓飯功夫包家擠滿了人。


    有人說終於有人收拾楊混蛋了,有人說早該這樣了,有人說快把楊混蛋抓起來判二三百年吧,還有人說老公家要是槍斃楊混蛋的話,給公家買五十斤槍子,不打成篩子不解恨。


    穿製服的幹警當即立案。


    包貴生幾時見過這麽大場麵,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杜沐英搞明白了,不是包圓欺負杜沐晴,他一把拽過包圓,當著所有人的麵大叫:“小子,你給老子聽好了,以後隻要碰到這種事,別他娘的猶豫,別管對方是誰照不出氣招唿,聽到沒有。”


    穿製的幹警低聲議論,這人到底是誰啊,一大早把縣委攪了,這話說的真橫。


    村子裏有人低聲說:“老包家了不得了,小圓娶了個金鳳凰,這次老包家可發達了。”


    包圓低聲說:“咳咳,小晴這個事吧,咳咳,怎麽說呢,農村的事它,它……它說大不大,說小不少,其實沒人欺負小晴,真要有人敢欺負沐晴,老子早上去把他撕了。上次唐明皇對小晴不老實,老子連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過了,哥,放心,小晴在我這,你就把心安迴肚子裏去吧。”


    “屁,會打人不,哦,對了,唐明皇是誰,老子一會兒去會會他。”


    “唐明皇是……”包圓楞了,一時急口失言,要跟杜沐英說唐明皇是一千多年前那唱戲皇帝,在場的人不得把飯笑噴嘍,吱吱呀呀的不再多說。


    “小晴,你長大了,哥知道你做事有分寸,哥不明白你乍瞧上這小子了?”


    “哥,你不也瞧上個桑莉莉?”


    “咳咳,哥隻是玩玩,玩玩而已,被你戳穿,就當甩件衣服。”


    最終,楊混蛋被上了銬帶走,結論是行政不作為,利用職務之便騙取民眾信印,騙吃騙喝,騷擾愛國企業家。村裏不怕事老人站出來了,說楊混蛋利用手裏的職權占了多少多少公款,一手遮天,欺上瞞下,騙吃低保的寡婦上床,種種罪行一一列了出來。


    成書記撥打政法委書記電話,要對楊混蛋一事徹查到底。


    在全村人掌聲下楊混蛋被押走了。


    成書記站在院子裏,大聲說:“鄉親們,鄉親們,我*人一向為民做主,我們的宗旨是,一切利益都是建立在人民群眾幸福的基礎上,黨內出了毒瘤,身為*人我深深表示歉意,希望鄉親們到縣裏湧躍揭發楊混蛋的犯罪事實,還鄉親們一個公道,你們的頭頂永遠是五星紅旗!”


    掌聲拍的最響是村主任、村會計、婦女主任、其他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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