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醒來的林紫韻攀著自己虛弱的身子剛走到門口,卻聽見了琅琊的話,頓時愣了一愣,原來,這世間,悲催的人比比皆是。而這收留她的元帥府,她的心中,似乎一個小小的角落在崩潰,那原本矗立在心頭的無比堅定的未來,在崩塌的同時,也帶起了旁邊已經建立的小小的遐想。難道,連她在這個世界的小小的容身之地,也即將要覆滅嗎?


    “什麽?”林紫韻隻聽得從藍逸飛嘴中僵硬逼出的兩個字,然後她看到了琅琊顫抖的身子仿佛迎風飄蕩了幾迴,這才低下頭,“少爺,現在的青蘭院太安靜了,而且夫人,好像很不對勁。”


    琅琊的話,讓林紫韻想起了那個老聖僧,她終於知道,為何很多人寧願活的渾渾噩噩,也不遠清楚一點,那是因為知曉了結局之後,恐怕世界會瞬間崩塌,而現在,崩塌的不僅僅是她林紫韻的世界,還有這個元帥府的天!


    “走!”林紫韻分明見到了藍逸飛迴頭帶著複雜的一瞥,那目光中微微的關懷,讓她的心微微顫動。可是隨後,那眼神隨著身影消失在了傲梅院中,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一般,隻有那破碎的石桌,默默地訴說著一切。


    “林姑娘,你今日受驚,要多休息才是。況且,這夜寒露重的,您要注意身體啊!”身後,梅娟將一件披風架在林紫韻身上,細聲細語地提醒著。而在這傲梅院中發生的一切,她都已經收入眼中,隻可惜的是,她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丫鬟而已,她能夠做的,或許就是盡量照顧好林紫韻,讓她們盡可能舒心一點。


    青蘭院,藍逸飛急匆匆走進來,引得周圍的丫鬟一陣心驚膽戰。這偌大的元帥府中,夫人徐蘭一直善良,沒有犯太大的錯,她們都能安安穩穩的,而元帥一直都不管元帥府中的事情,是以她們也都有點習慣了大大咧咧的性子,況且這是在青蘭院當值,她們更不需多注意什麽。可是,她們心中也有畏懼之人,不用懷疑,這人就是藍逸飛了!剛進來那冷冷的一瞟,就讓她們的身子僵硬地不能動彈,幸運的是,少爺隻是微微瞪了她們一眼而已,立刻就轉向了大廳。


    “母親!”藍逸飛一進去便叫著。


    此刻被丫鬟扶到椅子上的徐蘭一手撐著自己的腦袋,支撐在一旁的桌子上,聽到聲音之後,這才緩緩抬起頭,就著微弱的燭光,藍逸飛這麽一看,心中頓時複雜不已,難道母親真的相信那個老聖僧所說的話?


    “哦,飛兒來啦!”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子,徐蘭想站起身來,為藍逸飛倒一杯茶,卻被藍逸飛搶先,從一旁的丫鬟手中接過茶盞,倒了一杯熱茶,遞到徐蘭麵前,“母親,您不用太擔心,這老聖僧說的話,未必是真的,他當初斷言兒子,也不是沒有成真麽?”藍逸飛也不清楚怎麽安慰徐蘭,這種虛無飄渺的事情,一向都是當笑話聽的,理智之人都不會放在心上的,可是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僅僅一日而已,便已憔悴了許多,她的臉上,此刻淚痕滿布,而一向疏離地齊整的頭發,現在也隱隱有點混亂,而身上的衣服,褶皺許多,心底微微一歎,藍逸飛實在想不明白,自己那一向端莊的母親,怎麽會忽然這樣?難道那老聖僧的話,就那麽可信?


    “飛兒,你,你都知道了?”徐蘭詫異,隨即看到琅琊便恍然了,隻得緩緩說著,“這事情向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道理母親都懂,可是這次不同,老聖僧說的,原本母親也隻是當成是警言而已,可是就是今日,你父親便接旨要遠赴邊疆,抗戰殺敵……”在兒子麵前,徐蘭似乎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忽然雙眸射出一道光芒,她緊緊地抓住藍逸飛的手,顫抖地甩甩,“飛兒,你去跟你父親說說,叫他不要去了好嗎?老聖僧說了,隻要今日不要出遠門,就可以平安度過的……”


    一滴熱淚落在手背上,藍逸飛不禁皺了皺眉,那熱度讓他吃驚,仿佛滲透進了皮膚,深入血管,傳遞到了心髒中,炙熱地讓人不能承受。麵對母親的苦求,他隻得點點頭:“母親,您放心吧,兒子這就去書房找父親,勸勸他!”


    “飛兒,趕緊去,趕緊去,母親等你的好消息!”徐蘭這才連忙將臉上的淚水胡亂一抹,擠出一絲笑容,看著藍逸飛俊美的臉,無依無靠的心,似乎重新又有了停靠之處。


    “琅琊,你現在這邊,我去去就迴!”藍逸飛說著,便出了大廳,往書房而去。而就在他走出去的時候,披著披風的林紫韻在梅娟的帶領下,緩緩走了進來,她緩步而行,走在夜中,仿佛是精靈一般悄無聲息,卻讓人無法直視。就在不久前,她還是一副瀕臨崩潰的樣子,而現在,她似乎又迴複了她當初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神態,但走在一旁的梅娟才知道,林紫韻的心中,恐怕一直牽掛著這邊。


    “林姑娘,此刻夫人估計是在大廳中!”梅娟小聲地提醒著,待林紫韻微微點點頭,這才帶著林紫韻來到了大廳,恰恰看到了恢複了一點精神的夫人徐蘭。


    “夫人,林姑娘來看您來了!”梅娟略帶著溫暖的話,讓徐蘭微微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元帥府現如今還住著一個姑娘,一個飛兒看重的姑娘。


    “林姑娘!”這個時候,她才驚覺自己衣衫不整,慌忙整理起來,一旁的丫鬟很快便遞過了濕巾,替徐蘭整理了起來,林紫韻倒也不急,隻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等著,待徐蘭整理完畢之後,這才微微一笑:“夫人,您即使剛才那般,也是美若天仙的!”


    “林姑娘說笑了!”徐蘭仿佛恢複了一點精力,看向林紫韻的時候眼光帶著點欣賞,這個姑娘看起來一直都很順眼,這個時候能來看看她,她更是覺得順心了點。


    “夫人不要嫌棄紫韻深夜打擾啊!”林紫韻笑笑,也不等徐蘭迴答,徑自走到了一旁的椅子旁,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徐蘭重新倒了一杯,“夫人,喝點茶吧,這個最是消火的!”事情發生,她一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的,也不能幫點什麽,唯一能做的,或許就是陪伴了吧!


    “林姑娘,謝謝!”林紫韻親自倒的茶,徐蘭拿起放在嘴邊一啄,也許是心境改變的緣故,嘴邊的茶香縈繞,徐蘭看向林紫韻的眼光中帶著一分寵溺。


    四眼相對之後,剩下的隻是一份不說破的默契,氣氛頓時融洽起來,琅琊看著這狀況,頓時覺得藍逸飛將他放在這裏是浪費,看這情況,夫人肯定是不會有問題的了。隻是,少爺也要將老爺說服才是,這最關鍵的因素還是老爺那邊啊。


    書房中,藍逸飛看著藍國祥一邊用布擦著寶劍,一邊翻看著邊界地圖,那認真的模樣,讓藍逸飛又刹那間的慌神,可是片刻之後,他便整理好心情了。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他現在又何嚐不是,身為男兒,他自是支持父親的,何況藍家的男兒都寧願戰死沙場,也不願在家中窩囊著老去,於理來說,他是應該支持父親的。可是母親那崩潰的情形,藍逸飛不禁皺了皺眉,這才緩步上前。


    “父親!”藍國祥擦著寶劍的手一滯,詫異地看著藍逸飛走進書房,這才憐惜地將寶劍插入劍鞘中,這才看向藍逸飛,“怎麽,你也來了?”


    “聽說您要帶兵出征?”藍逸飛的語氣中有點隻是肯定,“邊疆此次的情況有點捉摸不定,那奸賊自然是希望您去的,可是您想過沒有,不僅僅是母親,您對於整個大魏國來說,都是一種財富,兒子也不是想阻止您去上陣殺敵……”藍逸飛忽然歎了歎口氣,話說到這裏,其實一切兩人之間都很明朗了,他的雙眸緊緊盯著藍國祥,似乎想從那張臉的細微表情中看出分毫,可惜的是,就如同他自己一般,藍國祥已經是其中的巔峰人物,他無從分辨那張已經有細紋分布的臉上,現在究竟是什麽心情。


    “父親,那老聖僧的話,母親似乎很是信任,所以,如果您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希望父親能夠暫時瞞著母親,也許很短的時間,兒子就能料理其中的事情,等一切糾葛全部解開之後,或許兩國的紛爭就能停止……”藍逸飛微微搖搖頭,他的性子似乎完全遺傳自藍國祥,一樣的沉悶,一樣地將心事埋藏在深處。


    “飛兒,你果然是我的兒子。這次,顛城的百姓深受災難,若要是等待事情查明之後去的話,估計很多百姓又會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藍國祥伸手,在那張行軍圖上摩挲了一下,仿佛那張行軍圖是愛人一般,藍逸飛眼眸一深,他知道,縱使他再多的智謀,此刻也已無用。他的父親,大魏國的元帥,如果能夠被人輕易說服,那就不配這“元帥”一稱。


    “你母親那邊,也許是年紀越大越擔心的緣故吧,我自會去說服的。”藍逸飛總覺得刹那間,自己的父親蒼老了許多,他再也不是當年帶著自己練劍賽馬的驍勇善戰的天下無敵的父親了,現在的他,更多的隻是一個丈夫,一個平凡的父親而已。


    “那就行,父親,此間的事情,兒子會仔細調查,您在邊疆,不要讓情緒蒙蔽了你的理智!”藍逸飛話說到這裏,眼神黯了黯,他終究隻是兒子的身份,在這裏說話,他也隻能用商量的語氣而已。


    “放心吧,你老子上陣殺敵二十餘載,豈是別人能輕易糊弄的?”藍國祥很是自信地拍拍胸脯,“就是你母親,還是擔心來擔心去的!”似是埋怨,其中的情誼又有多少人聽得分明?


    藍逸飛搖搖頭:“既然父親決定了,兒子也告退了!”他安靜地退出書房,看著那叢書房中透出的燭光,頭一次覺得這個元帥府中甚是空蕩,仿佛除了他,父親、母親之外,已經沒有任何人了。轉頭一想,一抹微笑自藍逸飛的嘴角溢開來,不,這裏還有林紫韻,那個從天而降的,仿佛是專門給他送來的神奇的姑娘!


    那一夜,整個元帥府似乎無人入眠,而藍國祥也不知怎麽勸說的徐蘭,到最後竟然是喜笑顏開地散場。而這如同戲劇一般的開始和結尾,並沒有在林紫韻的心中留下多少的重量,卻在整個麗晶城的市井中傳蕩開了!


    “你說什麽?這顛城出事了,皇上有意讓元帥帶兵出征,元帥不同意?這怎麽可能?元帥可是一直熱衷戰事的,他可是從十八歲開始就上陣殺敵的,怎麽可能這樣?”迎客來三樓,藍逸飛忽的將折扇合上,眼中泛著一股冷意。


    他自然是清楚地很,元帥府中的下人都是口風甚緊,而這些風聲出來,肯定明擺著其中有陰謀,而且這幕後之人決計要父親上陣的了,至於後麵的殺招,想必對方也已經布置好了!驀地,藍逸飛忽然想起了傳言中老聖僧的話,說不定……一股寒意自心間蔓延開來,藍逸飛轉頭看了一眼琅琊,隨即緩緩道:“查的怎麽樣了?怎麽隻這一夜,坊間便有這麽多傳聞?而且都是對父親不利的?”


    “少爺,線索查到了城門東外暫住的那群乞丐之後,便斷了。屬下前去的時候,那群乞丐已經身亡。”琅琊麵有愧色。


    “無妨,想來也隻是那老賊幹的!”藍逸飛說著站起身來,“走吧,迴府,估計上頭也有動作了!”


    果然,一迴到元帥府中,一聲尖細的聲音便響起,藍逸飛眉頭微皺,看著皇上身邊的大太監洪文端端正正站在門口,而府中父親藍國祥和母親徐蘭。林紫韻都出來了,眾人看著那太監,眼中有著震驚。


    洪文眉眼帶笑:“元帥爺,趕緊接旨吧,皇上也是今晨才想起,元帥爺如此為江山社稷著想,肯定是要嘉獎的。”說完,也不等眾人迴答,便開始大聲喊著“奉天承運……定元帥藍國祥為統帥,親領十萬大軍,鎮守顛城……賞白銀千兩,布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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