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王墓內,幾人正快步往司神醫房間而去。


    江笑書記憶力極佳,先前與司神醫攀談時了解到司神醫房間的位置,此刻他足下不停,摸黑行進,不過片刻,幾人就已來到了司神醫房間的門前。


    前方的江笑書一抬手,阻住了幾人。


    房間裏是什麽聲音?


    江笑書拇指一推,浪書劍便已出鞘數寸,他將光滑如鏡的劍身往前一遞,通過劍身倒影觀察房內情況。


    隻見屋內兩個黑衣殺手一麵急匆匆的朝外走,一麵著晃動腦袋,看來他們剛剛才從昏睡中驚醒。


    江笑書立刻轉頭朝眾人打了個手勢。


    搶攻,留活口。


    手一擺,幾人便立刻開動。


    江笑書一進門,便是一記白蛇吐信,直取屋內二人的腰腹。


    盛於燼雙刀齊出,往敵人腳下斬去。


    可二人攻擊還未奏效,便覺得耳邊刮起一陣疾風,朱煜錦掠過二人身前,點向了敵人咽喉。


    好快的出手!江盛二人心中同時一讚。


    朱煜錦出手快如閃電,一招便點住了兩名殺手。


    江笑書收起長劍,便準備走上前盤問二人。


    誰知下一刻,朱煜錦抓住江笑書肩頭猛地倒躍而出,噔噔噔連退幾步,


    江笑書猝不及防,大叫一聲,險些被拖倒。


    他抬頭一看,頓時心中一陣後怕,喃喃道:


    “他娘的……朱兄,若不是你反應迅速,隻怕我已遭殃了。”


    視線盡頭,兩名殺手已軟軟倒下,雙眼瞪得老大,逐漸失卻了神采,眼見是不活了。


    而他們的嘴巴不過張開了一條縫,卻有一股股青色的毒煙不斷冒出。


    盛於燼飛身上前,一腳一個將他們踢出了門外,隨後掩住口鼻,皺眉道:


    “麻木不仁……這是豺狐鬼用的那種毒藥”


    看來這兩名殺手受製後,竟咬破了口中毒囊,寧可與敵人同歸於盡也不願意落入敵手。


    毒煙噴出的速度極快,離他們最近的朱煜錦首當其衝,臉上沾染了不少毒霧。


    其實這毒煙雖然來得突然,但以朱煜錦的功夫,也未必躲不開。


    可壞就壞在,當時他恰好站在兩名殺手正前方,背後的幾人視線被擋,看不真切,江笑書上前準備問話時,兩名殺手突然發難,朱煜錦隻得帶著江笑書一同後退,這才慢了一步,被毒霧所侵。


    這“麻木不仁”的毒藥兇狠異常,此時不過短短數息,朱煜錦便撲通一聲坐倒在地。


    江笑書連忙上前,抵住朱煜錦的後背,為他運功解毒。


    片刻後,朱煜錦嘔出一口紫血,長舒一口氣後低聲道:


    “好狠辣的毒藥,若不是江兄弟助我,我隻怕兇多吉少了。”


    “哪裏的話。來,先吃了這個,”江笑書將一顆藥丸塞入朱煜錦口中,隨後感激道:


    “朱兄若不是為了救我,這區區毒霧,又怎麽奈何得了你?”


    朱煜錦勉強一笑:


    “行走江湖最看重的就是一個義字,為朋友兩肋插刀都不在話下,遑論這小小毒霧呢……而且我相信,若是方才你我異地而處,江兄弟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不是麽?咳咳……”


    似乎是說話太急了,朱煜錦連連咳嗽,嘴角又溢出不少鮮血。


    江笑書連忙拍背替他順氣,隨後動容道:


    “朱兄一直以來對我們種種維護,現在更是舍身相救,如此高義,當真令人敬佩……若是此間事了我們都能活著出去,笑書定要好好報答朱兄恩情。”


    朱煜錦擺擺手,正欲說些什麽,身後響起啪啪兩聲,原來盛於燼已將毒霧吐盡的兩名殺手扔了迴來。


    江笑書撬開兩名殺手緊閉的嘴,果然從中挖出了兩顆癟掉的毒囊,他拈起毒囊在朱煜錦麵前晃了晃:


    “朱兄,就是這兩顆小小的玩意兒,險些要了咱們的命呢。”


    朱煜錦歎道:


    “想不到這群惡賊如此狠辣,這種同歸於盡的手段用起來竟也毫不猶豫……”


    江笑書問道:


    “朱兄沒事了吧?”


    朱煜錦運轉一遍內息,隨後驚喜道:


    “胸口一陣清涼,全無阻塞阻塞之癔了……江兄弟,多虧你的靈丹妙藥,我已無礙了。”


    江笑書一把將他拉起身,隨後還不忘吹噓道:


    “那當然了,這毒藥裏的奧妙,可是‘天絕鬼道’中的重點,我學了好些年呢,區區毒霧,還不是揮手即除?”


    一旁的柳伶薇聞言撇撇嘴,嫌棄的翻了個白眼。


    江笑書見狀立刻道:


    “怎麽著,不服氣啊?”


    柳伶薇毫不示弱:


    “自吹自擂的厚臉皮。”


    江笑書抬手就要敲她,柳伶薇頭一縮,連忙藏到了盛於燼身後。


    盛於燼背後一緊,原來是柳伶薇為了壯膽,用力拽住了他的衣服,他罵道:


    “格狗日勒,別扯,補衣服很貴的……”


    朱煜錦則拉住了準備追過去揍人的江笑書,陪笑道:


    “江兄弟,我們還是先看看司神醫留下的凳子吧。”


    江笑書這才作罷:


    “朱兄說的在理……都怪這小妞兒胡攪蠻纏,我本來正準備去看來著。”


    “略略略……”柳伶薇探出腦袋,朝江笑書做個鬼臉。


    見柳伶薇挑釁自己仍是緊緊躲在盛於燼背後,一副慫兮兮的模樣,江笑書不由得心中暗笑。


    出息。江笑書肚子裏嘟囔一句,隨後便不再理會柳伶薇,徑自走到床前,將凳子提了起來。


    翻轉凳子,上麵果然被指甲刻了許多歪歪扭扭的字,幾人立刻湊了上來。


    第一行:


    “笑口常開者,為赤明所食。”


    看著這奇怪的話,江笑書罵道:


    “說的什麽屁話?赤明難道是個食人魔?那被他吃的人為什麽會那麽開心,還他娘的笑口常開……”


    “天呐,食人魔……真是喪心病狂。”柳伶薇有些駭然。


    朱煜錦則寬慰道:


    “司神醫用這種方式留信息,隻能盡量精簡了,我們看不懂也很正常。江兄弟,繼續往下看吧。”


    於是幾人看向第二行:


    “侯爺房間,百餘苗疆人麵具。”


    柳伶薇立刻拍手:


    “我明白了!”


    隨後她解釋道:


    “想欺負我的那四個人,根本就不是苗寨村民,而是戴著麵具的三清殺手。”


    江笑書卻不太相信:


    “我聽說了當時的情形,那四人中起碼兩個的麵部是被重創了的,如果戴了人皮假麵,怎麽會掉不下來?”


    朱煜錦表情猶豫,隨後道:


    “唉,這話倒也不是為我們苗寨開脫,但是……恕我直言,那四個村民的人品我素來知悉,他們絕不像能幹出那種事的人。我私以為柳小姐說的有幾分道理。”


    江笑書聽朱煜錦也這樣說,便不再多言,幾人看向第三條:


    “風池穴。”


    江笑書嘖嘖讚歎:


    “你瞧瞧,這就叫做專業,被三清抓到這兒來了,都還不忘研究醫術……”


    “真的是研究醫術麽?”柳伶薇問道。


    “當然不是了。”江笑書聳聳肩。


    柳伶薇白他一眼:


    “那你還在這兒瞎扯,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江笑書迴以白眼:


    “他娘的,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跟你瞎扯?下一條。”


    於是幾人看向第四條:


    “穿堂風,赤明房間,出口。”


    江笑書心下立刻了然——這裏會有風聲,說明空氣對流,能形成對流,顯然不止一個風口。


    除了己方先前從樹洞鑽進來的入口外,赤明的房間還有另一個與外界連接的通道。


    柳伶薇驚奇道:


    “哇!通過風聲就能算出有其他入口,司神醫好厲害呀。”


    “司神醫能推測出這一點,看來他非但醫術高超,對於地理水土同樣十分精通啊。”朱煜錦讚歎道。


    江笑書卻想到了另外一點——赤明房間的出口必定通向苗寨,西南山與苗寨隔了整條白水河,要從河底挖過去,工程量必然不小。


    如果我是當初挖地道的人,我會把另一頭的出口選在哪裏?江笑書雙眼微眯,仔細琢磨這個問題,片刻後,他眼睛一亮。


    幾人隨即看向第五條:


    “赤明,年輕。”


    朱煜錦皺起眉頭:


    “赤明竟然是個年輕人麽?可年輕人哪裏來的這種功夫和手段?我看司神醫多半是弄錯了吧?”


    江笑書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他娘的,肯定弄錯了,我在年輕一輩都是數一數二了,赤明的功夫卻比我都高,怎麽可能也是個年輕人呢?我看啊,他肯定是個七老八十的老妖怪……”


    柳伶薇撇撇嘴:


    “我看不見得,赤明說不定真是個年輕人呢。你瞧,朱少俠也很年輕,武功也比你高不少啊……”


    江笑書麵色一窘,隨後啐了一口:


    “呸!你懂個屁,既然我數一數二,那朱兄肯定就是數零數一了,所以他比我厲害一小丟丟,也是很正常的嘛……是吧朱兄?你趕緊給解釋下。”


    朱煜錦一愣,隨後連聲道:


    “呃對對,其實江兄弟的武功,在年輕一輩還是蠻不錯的,柳小姐以後就知道了。”


    柳伶薇滿腹狐疑:


    “是麽?可是他好像比盛於燼都還差些呢……對不對,盛於燼?喂,笨蛋盛於燼,我叫你呢!”


    麵對柳伶薇的叫喊,盛於燼充耳不聞,他眼神深沉,顯然在思考著什麽。事實上,從看到板凳留言開始,盛於燼就一直沒說過話。


    直到柳伶薇戳了戳他,才把他從思索中帶出,柳伶薇問他是不是比江笑書厲害,盛於燼眉頭一皺,隨後道:


    “在錦官城我內力長進了,可他好像也學了好多亂七八糟的鞭法刀法……我覺得應該差不多,問這個做什麽?”


    笨死了!柳伶薇瞪他一眼,隨後衝江笑書道:


    “好吧,就算你和盛於燼差不多,可我還是覺得赤明是個年輕人。”


    “放屁放屁,大放狗屁!”江笑書怒罵起來,完全不能接受赤明和自己差不多大。


    柳伶薇卻不理他,衝朱煜錦道:


    “朱少俠,我們看最後一條。”


    看完後,柳伶薇奇道:


    “密室?”


    江笑書一笑:


    “此處地緣廣闊,內部四通八達,有個密室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嘛,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原來最後一條寫的是——湧水處,密室。


    朱煜錦奇怪道:


    “密室?三清教躲在這兒已經夠隱蔽了,還弄個密室做什麽?”


    江笑書一挑眉:


    “我猜裏麵肯定是很重要的東西,說不定是金銀珠寶什麽的呢……”


    說著,他和柳伶薇的目光同時瞟向盛於燼——提到金銀珠寶,這家夥肯定又要激動起來了。


    誰知盛於燼麵無表情,就像聾了一般,根本就沒將這些話聽進去。


    又在神叨叨的了。兩人心中同時冒出這個念頭。


    朱煜錦則自言自語道:


    “湧水處的密室……哪裏的湧水處?”


    江笑書笑道:


    “喲嗬,看不出來,朱兄也是個財迷?居然這麽上心。”


    朱煜錦聞言一楞,隨後解釋道:


    “江兄弟取笑了,我隻是在想,密室既然如此隱蔽,說不定能發現什麽重要的線索呢。”


    江笑書點頭道:


    “對極了,等解決了這群狗賊,咱們就去這個密室一探究竟。”


    朱煜錦眼睛一亮:


    “這麽說,江兄弟知道密室的位置?”


    江笑書點點頭:


    “算是知道吧。”


    朱煜錦神色一動,讚道:


    “江兄弟真乃神人也!來此地不到半個時辰,就能發現如此驚天秘密。”


    江笑書嘿嘿一笑:


    “開玩笑,我可是古往今來第一奇才,這點兒小事豈能難得倒我……好啦好啦,不瞎扯了,既然都看完了,咱繼續去找千麵侯吧。”


    隨後江笑書放下板凳,帶頭離去,幾人按照先前的站位陸續出了門。


    柳伶薇見盛於燼似乎已恢複了正常,便戳戳盛於燼:


    “哎!你剛剛想什麽呢?”


    前方傳來盛於燼的嚴肅的聲音:


    “跟在我背後,少說話,最好不說話。”


    什麽嘛,不說算了,兇什麽啊。柳伶薇朝對方背影做了個鬼臉。


    前方,朱煜錦略微朝前趕了兩步,低聲對江笑書道:


    “江兄弟,前麵走左邊岔路。”


    “哦?”


    “我先前走過右邊那一條路,一片漆黑,千麵侯絕無可能住在裏麵的,裏麵還有不少殺手,咱們暫時不要打草驚蛇,先找到侯爺再說吧。”


    “原來如此,多虧了朱兄先前探路,否則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找,隻怕要浪費不少時間。”


    “探路這話說的太委婉了,應該是逃命才對,當真慚愧得緊。”


    “哈哈哈……你臉皮看來還是不夠厚啊,那就走吧。”


    於是幾人走入左邊岔道,果然路過了兩個點著燈的房間,可房間內卻空無一物,看來千麵侯並不在此處。


    又繼續走,幾人在朱煜錦的指點下繞過了好幾條岔路,果然一路上見到的全是點燈的房間,而且沒有碰到任何敵人和陷阱。


    多虧了朱少俠,我可不想再掉到沼澤裏去了……柳伶薇感慨道,隨後不由得攏了攏身上的衣服。


    嘶,這裏風真大,怪冷的。


    這條通道之後已沒有路了,視野的盡頭是一扇緊閉的房門。


    “這裏在通道的盡頭,而且關得這麽嚴實,肯定是關最重要的人,”朱煜錦欣喜道:


    “多半這裏就是千麵侯的居所了。”


    柳伶薇心中開始期待——聽說這個千麵侯能扮成各種樣子,美女、公子、老頭、孩子……甚至連妖怪都能扮,不知道他真實麵目是什麽樣子呢?


    哎呀!柳伶薇撞在了盛於燼的後背上,險些叫出聲來,她有些惱怒——幹嘛突然停下來啊,也不事先說一聲。


    一直沉默的盛於燼突然開口:


    “江笑書,你葫蘆裏還有酒麽?”


    江笑書扭過頭:


    “啊?”


    盛於燼重複一遍:


    “我問葫蘆裏還有沒有酒?”


    江笑書提起葫蘆搖了搖:


    “有啊。”


    盛於燼道:


    “口渴了,給我喝一口。”


    柳伶薇有些不耐煩——在上麵說要撒尿,下來又要喝水,這兩個家夥最近怎麽老是婆婆媽媽的啊!


    而且,盛於燼不是說喝酒會導致走火入魔,所以再也不喝了嘛?真沒想到,他居然也是出爾反爾的人,我還以為隻有江笑書會這樣呢……


    下一刻,她的眼睛逐漸睜大,表情變得有些疑惑——盛於燼怎麽把刀拔出來了?是有敵人麽?


    聽見盛於燼討酒,江笑書一笑,將酒葫蘆遞給朱煜錦:


    “朱兄,勞煩你了,幫忙遞一下。”


    “無妨。”朱煜錦接過酒葫蘆轉過身去,卻沒有看見本該來接的手。


    取而代之的,是當頭而來的寒光!


    盛於燼表情狠辣,雙刀齊出,毫不留情的斬向朱煜錦頭顱。


    朱煜錦還未反應過來,後心傳來劇痛,已被利刃刺中。


    朱煜錦雙掌一合,夾住盛於燼的雙刀,可事出倉促,肩頭仍是中了一記。


    朱煜錦翻身一扭,滾到了前方緊閉的門前。


    柳伶薇已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


    “可惜。”盛於燼惋惜的歎了一聲,隨後反手將柳伶薇護到自己背後,狼一樣的目光死死注視著丈許外的朱煜錦。


    朱煜錦按住自己的傷口,看著殺氣騰騰的二人以及地上自己灑落的鮮血,駭然道:


    “盛少俠、江兄弟,你們……”


    江笑書充耳不聞,反倒朝著那扇緊閉的門道:


    “狗雜碎們,你們再不出手,他可就沒命了。”


    朱煜錦表情依舊茫然:


    “你在對誰說話?”


    “你奉獻了一場動人的表演,可惜遇上了我這個無趣的看客,在最精彩之處打斷了它……”


    江笑書轉過頭,眼神銳利,語氣冰冷如刀:


    “你現在心裏一定失望極了,對麽?赤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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