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臨你別送電——”文仲青氣喘著喊道。


    “為什麽?”


    付臨的聲音已經不喘了,文仲青聽見一陣陣規律的哢擦聲。是付臨在恢複ups的備用電源。


    “付冬雲,付冬雲沒在車裏,應該是進來了——”


    “那又怎樣,我還能怕他?正好問清楚。”付臨等著儀器上一個個燈亮起,就要將迴路打通。


    文仲青忽然在電話裏聽見“咚”地一聲巨響,慌忙喊道:“阿臨?——”


    付臨沒有迴答,文仲青等了三秒,又喊了一聲:“阿臨,你迴答我?”


    時間在飛速過去,等到十秒的時候文仲青心裏開始擔心。他將手機的閃光燈打開,有限的照明落在不遠的水泥路麵上。


    付臨出事了。


    文仲青這輩子沒怕過什麽事,現在卻覺得手腳有些不聽使喚,仿佛不是他身上長的。是他沒有跟著付臨,是他大意被付冬雲的伎倆騙過。如果不是林肖,他可能還沒意識到,危險正在向付臨那頭靠近。


    付臨在黑暗裏握著手機,無疑是個過於明顯的目標。


    文仲青不敢往下想,隻得將麥克風靜音。現在他隻希望付冬雲不要發現付臨耳朵裏的耳機,不要發現付臨正和他通著電話。


    電話對麵傳來輕微的衣物摩擦聲,和人大口的喘氣聲。


    文仲青幾乎可以肯定那是付冬雲的聲音。付冬雲身形瘦弱,並不高大,要搬動付臨的話,應該會很吃力,動作也不會太快。文仲青心中越發害怕,他如果隻是打昏了付臨在搬運他那還好,怕就怕的他想害付臨。


    ——付臨死了他就是付青山唯一的兒子。


    ——柳淺死了他就是付青山唯一的繼承人。


    ——付青山死了他就能立刻繼承付家的巨額財產。


    文仲青腦子裏此刻反而異常清醒起來,勉勉強強將事情的可能性串了個大概。


    那個柔弱的、不自信的付冬雲是這樣的人嗎?


    文仲青趕著路,忽然想起遊芳的臉來。


    遊芳已經死了,死人再不會說話。他見遊芳最後一麵的時候,遊芳求他給他安排保鏢,但是並沒有跟他說是誰想殺他。那會不會是付冬雲?


    因為同一天有外人的介入,他們根本沒有想過付冬雲。


    如果是柳淺,看著遊芳指控付臨是肇事司機,不是正好漁翁得利嗎?她要是急於殺了遊芳,讓遊芳打算撤銷對付臨的指控,又得到什麽好處?


    文仲青這麽一推,連柳淺的動機也變得奇怪起來。


    第86章 不準脫!


    文仲青來付家大宅的次數並不算多,用兩隻手都能數過來,其中還有付臨帶著他東繞西繞躲攝像頭的時候。在四周完全黑暗的空間裏,文仲青發現他要找到正確的路有相當的難度。


    雖然他記得大概的方位,不過這並不能讓他在找付臨的過程中快一點兒,他隻記得付家白天時候的景物和道路。


    文仲青一邊找路一邊仔細聽著耳機裏的動靜,大氣不敢出。付冬雲並沒有將付臨搬太遠,衣物的摩擦聲過了一會兒就消失了。如果付臨是在配電室裏,文仲青相信他現在依舊還在裏邊。


    付冬雲到底想做什麽?


    文仲青隻想能快些找到付臨。如果付家隻有付冬雲一人,他有把握能將他製服。


    他怕的是付冬雲用付臨威脅他。


    文仲青腦子裏還亂哄哄地想著事,忽然眼前一晃,路燈全亮了。


    是付冬雲將備用電源合上了。


    文仲青此刻沒有覺得高興,反而覺得他可能已經都準備好了。至於準備了什麽,想要做什麽,隻有找到他才可能知道。付冬雲已經給他鋪好了一條路,甚至替他把燈都點亮了。


    文仲青忽然覺得自己被他強迫,這種束縛的感覺讓他覺著像對手的三角絞。他不得不在完整的絞殺前想辦法脫身,可現在的情況比那還嚴重得多。付冬雲已經完成了絞殺的前期準備,在逐漸收攏力量。


    文仲青關掉手機的燈光,視野裏雖然清晰,心中的希望卻很渺茫。他無法放著付臨不管,他早說了要保護好他,現在正是他兌現承諾的時候。


    文仲青發現自己會害怕,這種感覺讓他覺得陌生。他的唿吸節奏早已經打亂,隻是機械地往記憶裏的方向走。


    付臨就在那裏麵。


    文仲青盯著道路盡頭的配電室。他來過這裏,絕不會記錯。配電室正上方的一盞路燈亮得像一個小太陽,不斷地有蛾子和蚊蟲往燈下撲騰翅膀,撞在亞克力燈罩上。


    在路燈照不到的十米開外,又是一片伸手不及的黑暗。


    文仲青覺得自己此時就像一隻蛾子。頭頂上的飛蛾撲的是燈,而他撲的可能是火。


    跟蛾子不同的是,他是知道危險的。


    配電室的門開著,裏麵微微透出燈光,像是在歡迎文仲青的到來。耳機裏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怎麽還沒來呢,是不記得路嗎?”


    那是付冬雲的聲音。付冬雲這句話好像是對付臨說的,在話音落下之時,文仲青聽到了拍手樣的擊打聲。——那更像是付冬雲的巴掌拍在付臨的臉上。他心裏莫名升起一陣無名火,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


    付冬雲在碰他的付臨,他不要任何人碰他的人。


    文仲青走到門邊,伸手拉開了虛掩著的門扉。不少蛾子和飛蚊率先飛了進去,文仲青一眼看到了付臨跌落在門口的手機。手機的屏向下扣著,不注意根本看不見屏幕的光亮。


    配電室裏的電氣設備都亮著燈,文仲青雖然不懂,但也知道它們都此刻都恢複了運行。外間除了付臨的一隻手機,地上還有一根木質的棒球棍。


    文仲青幾乎可以肯定就是這根棍子擊倒了付臨。付臨並不弱,要是空手,根本不會輸給付冬雲。這或許是文仲青最氣憤的地方:不講武德,偷襲算什麽東西。


    文仲青踏進配電室,發現上次他們來這裏的時候關著的小門打開了。那個從前不存在的屋子,連李諒也不知道的存在。文仲青的耳機裏突然傳來一陣粗重地喘氣聲,莫名的混亂氣息和掙紮聲緊接著響了起來。文仲青盯著眼前的小門,他一邊耳朵塞著耳機,聲音與不戴耳機的另一隻耳聽到的並不同步,但十分肯定的是,付臨就在這間屋子裏。


    “怎麽還怕得不敢進了?”室內突然響起一陣嘲諷的笑聲。


    文仲青摘下耳機扔到地上,伸腿一踢,門應力撞到牆上,又使勁彈了迴來。隻這一瞬間,文仲青已經看清楚了室內的情況:


    付臨被困在了一張木椅上,手臂連著身子被電線纏繞著,掙脫不得。在付臨身邊還有兩個坐著的人,不過這兩人手臂向後,腦袋用黑色的布袋蒙著,一男一女,不知是誰。


    付臨似乎也看到了他,一雙漂亮的眼睜得老大。


    “…………青,去報警…………”


    付臨隔著虛掩的門說了一句,聲音全沒了先前的生氣,顯然是受了重創。


    文仲青伸手推開門,進屋才發現房裏還有一個人。


    付冬雲坐在角落裏,手裏拿著一隻不知名的黑色小盒子,正笑著望向文仲青。“喲,你的仲青哥哥來啦。”


    文仲青盯著他手裏的盒子。盒子引出的兩條線一條指向了付臨,另外一條搭在了一個插線板上。


    “這是什麽?”文仲青還沒單純到覺得他手裏的東西是無害的。付冬雲敢放他進來,就一定有所恃。


    付臨瞧了一眼付冬雲手中的東西,再望向文仲青:“那是個時間繼電器。”


    文仲青聽得直皺眉頭。


    “你這麽說他怎麽懂啊,臨哥。”付冬雲仿佛一點都不怕:“你應該跟他說,時間一到,你就會被電死,誰都救不了你。”


    文仲青聽著他的話總算明白了他為什麽不怕他。


    “時間一到?”文仲青似乎抓到了付冬雲話裏的一些漏洞。


    付臨轉頭掃了掃身後,再對文仲青搖了搖頭。


    文仲青側著走了兩步,這才發現付臨身後有四個並排的“黑盒子”。


    付冬雲忽然大笑起來:“你是不是覺得,把我手上這個搶去就沒事了?真好笑。臨哥叫你去報警,是想叫你跑,死他一個沒關係,怎麽能再搭上你呢?”


    “…………”文仲青聽明白了,不由得怒目瞪向付臨。


    “怎麽還生氣了呢?他叫你走,是愛你啊。”付冬雲歎了口氣,放下了手裏的那隻小黑盒。“他這麽愛你,你不愛他嗎?”


    文仲青氣得發抖:“付臨,是嗎?你愛我嗎?”


    付臨沒看文仲青,淡淡應道:“不愛。都離婚了,還愛?你不是有個相好的跟著,還要來膈應我。”


    “咦?是給你開車的人嗎?”付冬雲忽然來了興趣,隻身走到了付臨身後。


    文仲青心都提起來了。


    “人觸電了並不一定會死,還有機會可以急救。況且,如果我死了,你就是第一目擊證人……捉住他不是什麽難事,知道嗎?”付臨的聲音波瀾不驚,好像有危險的人不是他。


    他話音剛落,付冬雲就“啪”地打了他一巴掌。


    “臨哥,你在胡說什麽呢。”


    文仲青聽明白了,付臨這是在教他處置方法。付冬雲顯然也聽明白了,所以才扇了他一巴掌。


    “我真是不敢相信啊,離了婚你還能這樣?不是應該讓他留下舍身救你嗎?”


    文仲青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我們來打個賭吧。”付冬雲的手肘撐在了付臨的肩上。“要是他願意留下來救你,我就放過你。”


    文仲青能瞬間拿下付冬雲,可付臨身上的東西他卻不敢去賭。付臨要他做急救,萬一他沒有把他救迴來怎麽辦?……


    他不敢賭。


    “你說,我要怎麽做你才會覺得我是要救他?”文仲青打算聽聽他的說法再做決定。


    付冬雲似乎終於滿意了,眨眼道:“聽說仲青哥哥是全國冠軍。我想知道,跟冠軍對戰是個什麽滋味?仲青哥哥受我十拳,我給他拆一個。打滿五十拳你要還站著,他就自由了,怎樣?”


    “你神經病——”付臨忽然罵出聲。


    付冬雲沒有理他,望著文仲青道:“來不來?時間沒剩多少了。”


    文仲青根本不知道付臨的時間還有多少,思考了一瞬便答:“好,開始吧。”


    “誰要你救?你以為他會放我?你怎麽這麽幼稚?你沒看見旁邊的人是誰嗎?——”付臨掙紮起來,情緒越來越激動。


    文仲青觀察起靠牆的兩個人來。他先前的注意力都在付臨身上,沒有去細看,這時候一看才覺得體型十分眼熟,竟然是付青山和柳淺。


    付青山的頭垂著,好像是昏迷中,柳淺的頭立著,也不知是個什麽狀態。文仲青忽然想到前幾天來這兒的情景:那時候付青山已經失蹤,付家整個宅子沒了電。他和付臨曾經來了這兒,問過這間屋子。


    難道那時候付青山就已經在這兒了?


    如果是,那付臨心裏一定不好受。付青山就在自己家裏,他卻一直沒有找到。


    “別墨跡了,仲青哥哥,準備好了嗎?”付冬雲從付臨身邊離開,頗有興趣地看著文仲青。“近看起來,仲青哥哥長得真好,比遊芳好多了。為什麽……你能這麽對臨哥?”


    “文仲青,我叫你走。”付臨側過頭,已經不再看他,“就像他說的,你當什麽聖人,你有什麽資格當這個聖人?當初要結婚的是你,要離的也是你。到現在還留著備胎刺激我,以為這樣我就不恨你?你死在這兒,我也會死在這兒,知道嗎?你爸媽會哭的。”


    “嗯。”文仲青很想罵一聲混賬,到嘴邊隻是輕飄飄地應了一聲。他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什麽時候他對付臨罵不還口了?


    付臨閉上眼,忽然說了一句:“跟某人一樣,不到黃河心不死,冥頑不靈。”


    文仲青不知他這句是指誰,正往細處想,付冬雲的拳頭揮了過來。文仲青條件反射性地一個側身,完美躲了開。


    付冬雲一拳揮空,身體差些失控跌倒,勉強站穩了轉身道:“你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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