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壽院很安靜,院子幹淨清爽,不見奢華,唯有兩棵闊大的榕樹,亭亭如蓋。沈歡跟著容嬤嬤來到正堂門前,一位侍女迎上來:“郡主到了。”


    沈歡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座雪鬢霜鬟,精神矍鑠的老太太和坐在一旁身形瘦弱,麵色蒼白,唇色微紫的女孩兒。


    見到沈歡,盧老太太露出溫和的微笑。


    “涵卿見過寧國夫人。”沈歡行了晚輩禮,雖說沈歡是郡主,但品級隻是二品,盧老太太卻是一品夫人。


    “郡主與我家有大恩,何必多禮,蓮婢,快來見過郡主。”


    蓮婢是盧菲的小名,因為身體不好,便起了個賤名。


    沈歡趕緊扶起行禮的盧菲:“盧姑娘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


    盧老太太道:“郡主謙遜,蓮婢可是多虧了你,榮香,還不快請郡主入座。”


    話音未落,門口的侍女的聲音響起:“見過大夫人。”


    盧大夫人來了,盧老太太表情未變,但是眼中的笑意已經不見了。


    沈歡坐下,抬頭看向帶著一陣香氣進來的盧大夫人。年紀不過二十多,容貌明豔的盧夫人出自關濮荀氏,是盧大老爺的繼室,沈歡在此之前已經見過她兩次了,一次在年初給太後拜年時,一次在大皇子的送行宴上。


    “貴客來臨,竟是我疏忽,還望郡主不要見怪。”盧夫人笑盈盈道,有些異乎尋常的熱情。


    “夫人說笑了。”沈歡抿嘴。


    “既然要賠罪,還不向郡主行禮。”盧老太太道。


    盧大夫人臉色一變隨又恢複笑意盈盈的樣子向沈歡行禮,沈歡沒有推辭,她不過是三品命婦。沈歡是正二品的郡主,而且她的行為做派沈歡也不喜,便坦然接受了。


    “好了,既已見過郡主,前麵不是還有事情,你就去忙吧。”盧老太太竟然直接趕人。


    沈歡心中吃驚,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一般世家就算內部再不合。對外也會表現的其樂融融,怎麽著盧老太太一點兒麵子都不給盧大夫人?難道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盧大夫人神色沒有絲毫尷尬,神色自然笑道:“又不急這一時半會兒。郡主可是咱們家蓮婢的恩人。”


    “夫人嚴重了,不過是幾粒藥,盧姑娘的身子是需要長期調養的。”沈歡淺笑,不過是稍微緩解一下。又不能根治。


    “話雖說如此,可若是沒有郡主的藥。蓮婢就是長期調養也不會這樣快就有起色,郡主大恩,我們盧家自是銘記。”


    麵對熱情過度的盧夫人,沈歡有些驚訝卻又無可奈何。


    幸好盧老太太看不下去。平靜卻不容置疑道:“今日是蓮婢邀郡主,有我這老太婆在怕是說不開,蓮婢。你帶郡主去園子裏轉轉,兩人年紀相仿。倒是能說到一塊兒去。”


    盧大夫人眼中閃過不愉,但還是附和笑道:“是啊,今日天氣正好,園子裏的花也開的熱鬧。”


    盧菲點頭站起來:“郡主可願與我一道。”


    “自然。”


    沈歡和盧菲來到盧家富貴精致的花園。


    “本是想向郡主道謝,不曾想給郡主添了麻煩。”盧菲向沈歡表示歉意。


    “何來麻煩之說,盧姑娘可是我來到長安後第一個邀請我的人,我歡喜還來不及呢。”沈歡笑道。


    盧菲淺笑,露出可愛的酒窩:“你不知道,她有一侄兒似乎有些隱疾,所以聽說我請了你來,就迫不及待過來了,她來煩你,都是我考慮不周的緣故。”


    沈歡眨眼笑道:“原來如此,這麽說我還得感謝你呢,要不是你,她怎會如此待我,之前見麵的時候,她可不理我呢。”


    盧菲如水的杏眸寫著疑惑:“這明明是你有神藥的的緣故。”


    “可卻是你成就了神藥的盛名啊。”


    盧菲恍然,呆呆的表情十分可愛。


    “說實話,我也不清楚這藥是否有用,你可要對我說實話,用了之後真的感覺好些嗎?”沈歡問道,難道她的血真的神奇無比,不過幾天就能見效?


    盧菲認真的點點頭;“起初並沒有覺得有什麽效果,可是幾天後明顯覺得唿吸比以往順暢些,精神也更好了。”


    “那還真不錯,不過我覺得藥雖然有效,但想要身體真正的好起來,還是要從日常……‘


    兩人聊著,沈歡就發現盧菲是真正嫻雅博學的女子,雖然純真未經世事,卻聰慧敏銳,見識博廣。


    “因為身體的緣故,太醫囑咐我不可大喜大悲,多思慮,祖母便讓我多讀書,以凝練性情,少些波動,免得影響了身體……偏偏哥哥不喜歡我這樣,老叫我書呆……“


    “雖是這樣,但平日裏還是要走動走動,便是曬曬太陽也是好的……“


    兩人邊聊邊走到了盧菲的蓮芯院。


    盧菲邀沈歡進去,沈歡第一次見到世家貴女的閨房,格調典雅,精致不失大氣,東西不多,卻件件珍貴,底蘊非凡。


    沈歡很快就被牆上掛著的一幅畫吸引了,畫的是一隻鳥雀,栩栩如生,靈動活潑,觀其紙張色澤,明顯是新作。


    “這可是你畫的。”沈歡驚喜。


    盧菲羞澀:“閑暇時的拙作,讓郡主見笑了。”


    “哪是什麽拙作,明明是佳作,我在女學可沒見過比你畫的更好的。”沈歡目不轉睛,口中讚道。


    “郡主繆讚。”盧菲淺笑,眉宇透露著歡喜。


    “畫之一道,技藝在其次,難得的是在對美的捕捉和情感的表現,這兩種可是需要極高的天賦的。”沈歡好不吝嗇的誇獎道。


    世間有天才,天然一股才氣,常人很難擁有,就像李白蘇軾,不過平常詞字,經由他們的口,無意就多出一股風流來。


    盧菲就是這樣,仔細看這幅畫,筆墨不多,卻神態畢現,每個線條都充滿了靈性,讓人賞心悅目,隱約中還能感受到一股向往悠然之意。


    這樣的作品,沈歡能感受到其中鋪麵而來的才氣,便是女學的俞先生也比不得。至於沈歡,自然沒有這樣天生的才氣,不過在閱曆眼界和技藝比之強上幾分。


    盧菲羞澀過後看向沈歡:“你這樣誇我,可看的出在這方麵有不錯的造詣了。”


    “造詣說不上,不過是喜愛罷了。”


    “那我將這幅畫送與你可好。”


    沈歡欣然應允,絲毫不客氣:“我可就卻之不恭了。”


    盧菲語氣一轉:“不過,禮尚往來,你可得送與我一幅你的畫作。”


    沈歡失笑:“這是自然。”


    兩人又聊了些書畫,越發投緣,盧菲因為身體緣故,基本不出席各種社交場合,也沒有到女學學習,所以平日裏沒什麽來往的好友,而沈歡則是個十分好相處且話多的人,再加上兩人頗有些共同語言,很快就互相建立了好感。


    快到中午,兩人在蓮芯院吃了飯,飯畢,沈歡提出辭行。


    “可是有事兒,如此著急。”盧菲有些不舍。


    “之前約了一位好友,先在不得不走了,日後有空,我再來登門。”


    盧菲有些不舍的點頭:“那就說好了,你可不許反悔。祖母此時在午歇,我送你吧。”


    沈歡看她此時精神不繼,怕是也要午休便推辭了,盧菲拗不過她,便讓自己的奶嬤嬤送沈歡離開。


    其實沈歡要見的並不是什麽好友,而是胭脂閣的那些人,這麽多天好不容易騰出空來見他們,沈歡自然不能放過了。


    離開盧府,沈歡吩咐車夫去她常去的那家茶館,正所謂大隱隱於市,接頭的地方越是尋常越不引人注意。


    “盧姑娘人那麽好,可惜有那樣的身子。”鍾靈感慨。


    沈歡默然,盧菲是先天性的心髒病,雖然調養得當,但是先天不足,能不能活的過二十歲還是兩說,沈歡的血雖然能修複人體機能,但她不認為能修複好盧菲的心髒功能,畢竟這種事情太逆天了,逆天的事情不是付出代價就可以成功的。


    “盧姑娘的事情自然有盧家操心,你想那麽多做什麽,能生在鍾鳴鼎食之家已經是老天的眷顧了,可用不到咱們來同情盧姑娘。”鍾秀搖頭道。


    “盧姑娘的事情還是少說點,以後我會常來看她的……”沈歡話音未落,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這又是什麽情況,沈歡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是誰,攔著路幹什麽!”車夫大聲道。


    一個粗糲的男聲平靜道響起:“讓你們郡主下來。”


    “你是誰?憑什麽讓我家郡主……”


    突然砰地一聲,馬車四處響起劈裏啪啦的斷裂聲,一股強勁的氣流吹來,沈歡有些睜不開眼睛,待她睜開眼睛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整個馬車車廂已經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唯有沈歡三人坐在光禿禿的木板上,車夫已經嚇得暈了過去。


    發生了什麽,整個車廂都被毀了!


    沈歡抬頭看著馬車前身著黑衣男子,他約莫四十歲左右,麵容滄桑,氣質猶如一把絕世寶刀般鋒利內斂,壓迫感十足。


    鍾靈鍾秀突然反應過來,擁住沈歡有些顫抖道:“郡主,郡主。”


    男子寒潭一般的眸子看過來,沈歡掙脫兩人趕緊站起來,努力鎮定道:“這位大俠,有什麽事情來找我,請不要傷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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