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珠珠兒臉色不對,粗神經的她也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忍不住問:「怎麽了?你們平時不都是這樣的嗎?」為什麽大家都看起來好嚴肅,她不就是去拿下了一個和尚嗎?珠珠兒立刻在她的頭上敲了一記,「笨丫頭。」


    蘭妙言立刻捂住腦袋,哭喪著臉,「怎麽了嘛?」


    珠珠兒道:「我們平素也隻是逗那些和尚玩玩罷了,沒人會來真的啊。我們不帶你玩,隻是因為你年紀小,又和咱們身分不同罷了。」她邊說邊搖頭,急得花容失色。眼前的這位大小姐和她們這些孤苦無依、隻能靠美色來生存的女人可是大大不同。


    十四宮共分七賢、七煞十四個子組織,而蘭妙言的表哥楚勻,正是十四位掌事人之一。所以她們找樂子的時候才不敢帶她玩,因為根本不同門啊。原以為這丫頭隻是好強了些,卻不想這麽大膽,竟然因為她們的一句玩笑話真的把自己的貞操給搭了進去。這事若是讓那位斤斤計較到極致的楚先生給知道了……


    珠珠兒的一番話簡直讓蘭妙言的三觀都崩成渣渣了。


    「不來真的,什麽叫不來真的啊?」


    那她們平時都是怎麽拿下那些和尚的,口頭表示嗎?雖然她不太看重自己的貞操,但就這麽白白地喂了狗也是很讓人不爽的啊。這下可好,不僅清白沒有了,連占了她便宜的那條狗也失了蹤。現在的蘭妙言完全忘記明明是自己把貞操強塞給修彌的。


    「那個臭和尚什麽時候走的?!」


    「呃,大約、大約一個時辰前。」


    「給我去找!」


    貞操莫名其妙地沒有了,但吃掉她貞操的這條惡犬,她一定要捉到。


    【第二章】


    壺兒鎮的陳府,今日真可謂是蓬蓽生輝。


    陳老爺與他的十幾房妾侍全都剃成了光頭,大光頭、小光頭、男光頭、女光頭……一眾人聚在一起時,直晃得人眼暈。


    書房外綠衣紅絛的捕快已經封鎖了現場,在被陳老爺連珠炮似的控訴、抱怨,外加咒罵洗禮完畢後,修彌也走出去和同伴會合。


    他一出來,剛從上京調來的新捕快甯安立刻湊了過來。


    「修大哥,你可出來了。」


    「嗯。」修彌稍稍頷首。


    「陳府丟的那點東西,對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竟也值得他不依不饒,真是個隻吃不吐的老貔貅!」南安不屑地輕哼,片刻後又笑了起來,「哈哈,九牛一毛?他哪裏還有毛,連那幾個如花似玉的妾侍都成了禿子……哎喲,笑死我啦,真是解氣。」


    修彌看他一眼,「再不破案,恐怕我們也要被縣老爺剌成光頭。」


    甯安臉色變了變,頓時垂頭喪氣起來。


    這已經是本月的第八起盜竊案,每一次都是偷得少、毀得多,而且每一次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受害人的頭發給剌了。破案的期限已過,若不是案件發生得太密集,衙門缺人手,他們這幾人早就被那位脾氣暴戾的縣太爺給處置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失竊現場。


    陳府庫房失竊,金銀財寶丟的不多,但卻全被毀了。


    修彌隨手拿起了一柄黃金匕首,隻見匕首上鑲嵌的名貴寶石都被樞了下來。這讓他有種作案人不為圖財,隻為搗亂的錯覺。


    站在他身邊的甯安還在嘀咕道:「修大哥,你說這夥人到底要幹什麽呢?不圖財、不害命,光和人家的腦袋過不去做什麽?」


    有人附和道:「是啊,還專找那些為富不仁的奸商下手。」


    這一個月來,壺兒鎮裏的光頭人數直線飆升。


    修彌亦是覺得奇怪,自從六年前離開薦福寺之後,他已經有些年沒看到這麽多光頭了。當年他自請離開佛門,是對自己的懲罰,亦是想要離那夥妖女遠遠的,所以才不遠千裏地跑到位置偏遠的壺兒鎮來,又在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了一名捕頭。


    轉眼間他入行已有三年。


    這三年來,大大小小的案件他也破了不少,卻唯有這件最奇怪。


    其實本來也不用拖這麽久,他辦案很少有過了期限的時候,可這一次中途被縣老爺派去外城辦事,一走半月,這才耽擱了。如今作案人越發猖狂,他也不得不多花些心思。思忖間,站在一旁的甯安還在亂揣測,「難不成是有收集頭發的癖好?」


    「不要瞎猜了。」修彌將手中的匕首塞到甯安的懷中,「好好找線索。」


    言罷轉身,還未來得及邁步就被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修彌先是覺得胸前一熱,混雜著茶香的女人氣息令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他忽然渾身一震,接著便脫手將那人給推了出去。送茶來的婢子摔倒在地,手中的托盤與茶杯更是碎了滿地。


    修彌驚魂未定,胸襟上的捕字被茶水打濕。


    「對不起,捕爺……奴婢……」那婢子一見自己撞上了那位傳說中的鐵麵捕頭,嚇得立刻上來想幫他擦幹。


    可誰知小手剛剛湊近就被修彌條件反射似的拂開,「別碰我!」


    婢子打了個激靈,似乎要被嚇哭。


    甯安忙將修彌拉到了一邊去,然後使了個眼色,便有人將那婢子給拉走了。


    「修大哥,你沒事吧?」他來壺兒鎮也有段時間,這還是第一次見修彌發這麽大的火。修彌臉色鐵青、氣息未定,同時也因為自己的失態而略顯尷尬。他輕推開甯安的手,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甯安滿頭霧水,忍不住好奇又拉過另一個資曆稍深的捕快,「修大哥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呢,怎麽忽然就變臉了?」


    自打調來壺兒鎮衙門之後,甯安就對這個看起來很酷的捕頭老大很是敬佩,覺得他少言寡語、內斂穩重,而且功夫好、智商高,最主要的是一身正氣,不僅潔身自好,還雷厲風行地糾正了衙門中的不正之風。所以他應該不是那種被灑了杯茶就發火的狂傲之人啊。


    資深捕快見修彌走遠了才說:「修捕頭討厭女人,特別討厭,你以後也注意著些。」


    「你的意思是他不喜歡陳府的……」


    「不,所有女人。」


    此時修彌已經走出了陳府,可即便沒有親耳聽到,他也猜得出來自己的手下會如何向甯安解釋。


    是的,他討厭所有的女人。那一夜的罪孽早就在他的心底生根發芽,並在這六年之間盤根錯節、生長成樹,蜿蜒的枝蔓將他的心罩得密不透風。隻要有女人靠近,殘存的記憶碎片就會飛出來割斷心房外的藤蔓,緊繃的蔓條倏然斷裂,瞬間抽痛他的五髒。那種又悔又恨的痛,會讓他下意識地抵禦。


    迴到衙門的監獄之後,修彌立刻脫掉濕了衣襟的捕頭服,丟到一邊。


    「這麽快就迴來了?還以為那個姓陳的有得羅嗦呢。」留值的捕快懶洋洋地問。


    修彌未答,取了備用的衣裳換上,兀自走到監獄附的小內間裏去。


    內間裏隻有一張木板床。他本想去歇歇,可走到床邊時身子倏地一晃又停了下來,那反覆在腦海中出現的一幕再次跳了出來。


    六年前,也是在這樣一張簡單古樸的木床前,剛從方丈處請罪而歸的修彌看著那床單上的一抹嫣紅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那時,涉世未深、滿心佛旨的他並不知道那抹嫣紅代表了什麽。可如今六年已過,他雖然潔身自好,但也難免被世俗沾染,了解到一些男女之事。所以現在的修彌很清楚,那夜給自己下藥的妖女,竟然還是個處子。他想不通,這個妖女到底是出於何種目的,竟會搭上自己的清白來陷害他?


    不過不管她居心如何,自己最明智的選擇還是躲得遠遠的,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真希望自己能與全世界的女人自動絕緣。


    往事的記憶令修彌變得有些焦躁。他甩了甩頭,俐落地盤膝坐上床,而後開始闔目打坐。


    同時,在城內的另一頭,一條烏黑的辮子輕盈一甩,在空中劃出一抹漂亮的弧度。一般人瞧了,難免會揣測到底是哪一家的姑娘能蓄出這麽漂亮的長辮子來,那姑娘的小臉兒是不是比這頭發還美呢?可誰想到下一刻,那漂亮的辮子就啪的一下被摔到了地上。


    緊接著便有男人不悅的聲音響起來,「他娘的,爺爺讓你編個假發,你就給爺爺做出這麽個玩意兒來?你說,我一個老頭子,戴個辮子出去找男人啊?」


    「不、不是我要這樣做的……」


    「那是誰讓你做的?說!看爺爺不拿這破辮子抽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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