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穿越之前,薛破夜對於一望無垠的大草原就有一種固執的偏愛,那個時候,有幸遊覽了一次蒙古大草原,便讓薛破夜銘記終生。


    恢弘而大氣,寬廣無垠,脫離都市的喧嘩,又不似小山村般寧靜,那是一種將天地融為一體的氣勢。


    卻不知這北胡大草原與蒙古大草原有什麽區別?


    “大將軍,下官的意思,是想親自前往北胡,查一查探子們的下落。”薛破夜微笑道,在他內心深處,追查探子們的下落,無非隻是其中原因之一。


    他想看一看那恢弘的大草原,想看一看北胡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生活狀態。離開大楚的境內,進入草原,或許能讓自己緊繃的心鬆一鬆。


    不同於普通的大楚人,薛破夜穿越之時,兩國尚處在和平時期,沒有經曆過當初那種你死我活的國家氛圍,更沒有親朋好友死於兩國的征戰,所以他對北胡的恨意是很淡的。


    最為主要的,他是想去看看那個豪爽的兄弟兀拉赤,至少能向對方說聲謝謝,如果還有其他的原因,也許……那個擁有著雪白大屁股的蘇瑪優是一個很小的因素。


    他實在想知道,蘇瑪優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物。


    “到了草原,你就知道蘇瑪優是誰了?”這是當日蘇瑪優恨恨的迴答。


    大將軍凝視著薛破夜,並沒有表現出驚奇之色,隻是淡淡地道:“你要去北胡?薛破夜,我可告訴你,北胡人也不是木頭,一旦察覺你有問題,你的安危,我們就不能保證了。或許你還不知道,要成為一名探子,並不是很容易的事情,非但有聰明的頭腦,還要有敏銳的身手,你自問可以嗎?”


    薛破夜笑道:“大將軍,卑職除了戶部侍郎的職位,還有羽林營副總衛的封號。”


    能夠成為羽林營副總衛,手底下的功夫絕對不低。


    大將軍搖了搖頭,道:“京都的官員,我是知道的,即使是武官,那手腳也像娘們兒一樣。你長的白白淨淨,不知道的還以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比起探子,那還差得遠?”


    他說話毫不客氣,似乎是說薛破夜堂堂羽林營副總衛,連一個探子都比不上。


    薛破夜心中卻是明白的,老將軍為人雖正直,但是卻異常的精明,這些話兒說出來,也不過是下個套子罷了。


    北鎮軍與羽林營份屬兩個機構,相互扯不上幹係,薛破夜出麵,對於大將軍來講,那自然不是什麽壞事,但是大將軍也必須考慮到涉權範圍,雖說他在大楚國威望無與倫比,集軍權於一身,但是對於皇家禁衛軍的羽林營,那還是沒有管轄權的,換句話說,大將軍是沒有權力命令薛破夜去做探子的。


    不過這一次薛破夜以戶部侍郎的身份送糧草軍餉至邊關,北鎮軍是有絕對的保護職責,所以若想讓薛破夜前往北胡,必須是要薛破夜自願,而且不能以戶部侍郎的身份前往,必須以羽林營副總衛的身份前去,隻有這樣,即使薛破夜出了事情,北鎮軍也能擺脫幹係。


    羽林營是軍部機構,除了護衛皇宮,自然也有保國的責任。


    老將軍或許是不希望北鎮軍也卷入朝廷的紛爭之中,所以話中帶話,為的就是讓薛破夜提出以羽林營副總衛的身份去辦理此事。


    老將軍畢竟是邊關的將軍,與邊關將士同甘共苦,對每一位士兵都是愛惜的很,若是再讓北鎮軍的探子前往北胡,兇險巨大,他是很不情願也很不忍心的,他一直覺得,真正的勇士,那是死在戰場上,隻有戰場上的死亡才是光榮的死亡,而作為探子去死,那是一種悲哀的死亡。


    但是對於京都的官員,或者說是對薛破夜這一類京官,老將軍一直是沒有好感的,如果薛破夜自願前去做這些兇險的事情,老將軍雖不至於無動於衷,但是相比於讓北鎮軍的人去死,他還是願意讓薛破夜去冒險的。


    “不錯不錯!”大將軍撫須笑了起來:“老夫差點忘記了,你還是羽林營的人。若是戶部的人,這事兒也就做罷了,但是作為羽林營的副總衛,那總是有些本事的。”


    薛破夜淡淡一笑,並沒有說話。


    大將軍神色忽然嚴肅起來,道:“不過如果北鎮軍裏麵真的有奸細,薛大人就不怕他連你也出賣了?”


    “下官當然怕。”薛破夜很坦白地道:“所以下官隻有一個法子,那就是讓內奸也不知道下官去了北胡,這樣恐怕就不會出賣我了?”


    歐陽德秀皺眉道:“薛大人,你想怎麽做?”


    薛破夜微微眯上眼睛,銷魂心法的能力讓他確定四下裏再無他人可以聽到這邊的話聲,才輕聲道:“下官兩日過後,會隨著車隊返迴杭州,但是這隻是明麵的事情而已,下官會在半道折返迴來,再潛入北胡,我想這樣應該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因為我隻是一個監糧官,空車迴返,北鎮軍裏若真有內奸,也不會將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大將軍露出微笑道:“薛破夜,你果然很聰明。”


    薛破夜顯得很謙和:“大將軍過獎了,下官隻是想為大楚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大將軍站起身來,來迴走了幾步,似乎在想著什麽,許久,才道:“薛大人,其實有一件事情之前我一直沒告訴你,但是看在你為國盡忠,我想我該將實情告訴你才是。”


    “大將軍請講。”


    “其實,北鎮軍派出這幾批探子,一來是為了探得北胡的軍力情況以及各部族存在的矛盾問題,也好為我所用,還有一件事情,卻是大大的關鍵。”大將軍眼睛盯在薛破夜的臉孔上,道:“前兩批派出的探子,他們都是我北鎮軍以一敵百的勇士,手底下的功夫絕對不弱,所以他們如果找到機會,會伺機而動,一舉刺殺北胡鷹突帥,將這個禍根除掉。”


    薛破夜身軀一震,眉頭漸漸皺起。


    “沙場點兵,英雄豪傑本該在戰場上一決雌雄。”大將軍聲音低沉:“可是這位鷹突帥的野心太大,若是真的等他成了氣候,恐怕要死很多人,所以能夠將這種野心扼殺在萌芽之中,我想我是很樂意看到的。”


    薛破夜眉頭微蹙,緩緩道;“大將軍的意思,是讓我也找機會刺殺鷹突帥?”


    本來一直很坦白的大將軍此時卻似乎變得糊塗了,淡淡地道:“刺殺鷹突帥?我讓你?我說過嗎?”


    薛破夜立刻明白,大將軍是大楚國威望極重的邊關大帥,作為大楚國的一線統帥,刺殺這種擺不上台麵的事兒隻能是暗箱操作,他自己絕對不會攬上身子,以免影響軍心士氣。


    自己無論成與敗,大將軍都不想和暗殺的事情牽扯上任何關係。


    這一點,薛破夜在瞬間就想明白了,他也能體會大將軍的心思,所以立刻道:“大將軍,下官準備在邊關修整兩日,之後返迴京城,在這邊還要麻煩北鎮軍弟兄的關照了。”


    大將軍臉上微微露出滿意之色,忽然道:“薛破夜,你看這招。”他那鋼鐵般的身體,在一瞬間竟然變的異常敏捷,那鐵拳帶著唿唿風聲,已經直擊向薛破夜的麵門。


    這一拳突如其來,沒有半分先兆,薛破夜反應過來時,那鐵拳已經近在眼前,若是閃躲不開,就算臉上不被打個稀巴爛,那也要麵目全非。


    薛破夜一時沒有時間考慮大將軍這是什麽意思,條件反射般地施展迷魂步,閃躲向左,饒是迷魂步深奧無比,但是薛破夜額頭上依舊被大將軍的拳頭擦過,一陣火熱的感覺在額頭升起,薛破夜感覺大將軍的拳頭就像火燙的鐵鉗擦過額頭,說不出的難受。


    “大將……將軍……!”薛破夜惱怒無比,大將軍出手偷襲,原因不明,他正要質詢,孰知大將軍並不等他說話,左腿猶如龍尾一般橫掃過來,力量十足,氣勢磅礴,就連薛破夜也想不到老將軍還有如此強悍的攻擊力。


    老將軍的招式並不花哨,但是絕對實用,這是軍人武藝的特點,追求的就是以最有效的方法去殺傷敵人。


    薛破夜實在不知道自己與老將軍有什麽仇怨,方才還談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翻臉呢?


    這一招龍擺尾隻是在薛破夜眨眼間便掃了過來,薛破夜這一次想躲也是沒有餘地,左臂橫出,催動著銷魂勁氣,“砰”的一聲,竟與老將軍的鐵腿相撞在一起,他隻感到手臂麻,虎口竟然隱隱作痛,心中怪責大將軍的同時,卻對這個老而彌堅的大將軍心生欽佩之意。


    大將軍“哦”了一聲,似乎對薛破夜的功夫也有些驚訝,在這“哦”聲之中,老將軍的右手成爪,朝著薛破夜的胸口隻抓過來。


    兩人相鬥之間,歐陽德秀一直靜靜地站在旁邊,冷眼旁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大將軍這三找連續不斷,換轉的極為自然,一拳,二腿,三爪,一氣嗬成,毫不拖泥帶水,若是普通人,在大將軍震懾人心的虎威之下,恐怕早就束手待斃了。


    薛破夜咬緊牙關,猛地想起自己剛剛學到的銷魂指法,那可是擊敗過草原野性美人蘇瑪優的招式,“嗤”地一聲,右手食指探出,正點在了大將軍的爪麵上。


    一切似乎靜止了,在碰上大將軍手麵的一霎那,薛破夜隻感覺就像點在石頭上一樣,那蒼老而有力的手,竟是充滿了無窮的力量。


    “哈哈哈……!”


    大將軍忽然大笑起來,收迴了手,撫須道:“好,後生可畏,薛破夜,你去,老夫等你的好消息。”說完這句話,大將軍在笑聲中,轉身便出了門去,而歐陽德秀飛步跟上,屋中一時隻剩下呆呆愣的薛破夜。


    此時他才明白,老將軍不是對自己有什麽仇怨,而是想考驗自己的武功有沒有資格去北胡大草原,說得直白一些,是在考察自己有沒有刺殺鷹突帥的本事。


    片刻之後,歐陽德秀踏著響亮的步子進來,沒有太多的廢話,鏡子拿出一麵銅製小令牌,奉給薛破夜道:“薛大人,這是雁門關的令牌,見牌如見我,在雁門關這一片,可以通過任何關卡,即使身在北胡的探子,見到令牌,也會知道你是我們自己的人。”


    薛破夜接過收起,微笑道:“多謝龍猛將軍了。”


    歐陽德秀臉上忽然閃現一絲笑容,帶著兩分欽佩道:“薛大人,你不顧自己尊貴的身份,親自前往北胡為我北鎮軍解憂,本將很是欽佩,事成之後,本將定當與你一醉方休。”


    薛破夜哈哈笑道:“莫非不成功,咱們就喝不了酒?”


    歐陽德秀神情嚴峻,正色道:“如果不成功,薛大人迴來的可能性恐怕就不會大了。”頓了頓,緩緩道:“北胡有一個叫做‘巴烏圖’的機構,和我們大楚的都察院極其相似,專門負責情報刺殺事宜,薛大人要想躲過他們的調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巴烏圖?”薛破夜皺起眉頭,低聲念了一遍。


    “如今的巴烏圖,很有可能已經控製在了鷹突帥的手中,所以你若真想有所作為,這一關是必須要過去的。”歐陽德秀聲音低沉:“我會給你安排一個新的身份,無論是誰去調查,這個身份都會很安全,但是這個身份不會一直保證你安全下去,你要戰決,如果一個月之內沒有進展,我希望能看著你活著迴來。”


    薛破夜哈哈笑道:“我的運氣一向不錯,你一定可以看到我活著迴來。”


    歐陽德秀微微點頭,忽然道:“不過我還是先祝願你能夠到達北胡大草原。”口中輕輕念道:“漢水古渡……麒麟山脈……那裏的土匪並不比胡人弱……!”


    ……


    ……


    杭州前來送糧的車隊在雁門關修整了兩日,讓大家感觸最深的,那就是這裏的飲水實在成問題,這裏地處幹旱,風沙四起,有沒有太多的水源,即使有,那也是有鐵甲北鎮軍把守,限量供應的。


    北鎮軍將士長年駐紮在邊關,能夠忍受得住饑渴,至於洗澡,能夠一個月洗上一次,那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對於杭州車隊的人員來說,若是放在平日,兩日不洗澡,那也算不得什麽,但是在這雁門關,成日裏風沙吹過,吃飯時候飯裏帶殺,上廁所的時候屁股也是被風沙直打,就連睡覺起來,那嘴裏也含著沙子,這樣的環境兩日不洗澡,直叫車隊的人們叫苦不迭。


    更叫苦不迭的是,在雁門關,他們每日裏隻能呆在營房裏休息,並沒有機會四處觀賞雁門關的風景,這是軍事重地,普通人是不能隨意遊逛的,營門之外,都是鐵甲在身的兵士,連那鐵槍都是磨得鋒利無比,閃著灼灼寒光。


    於是每一個人都想及早迴程,離開這個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


    到了三日,便要啟程,可是卻出了事兒,這一次車隊的主將,戶部侍郎薛大人卻因為水土不服,大病一場,經過邊關的軍醫檢查,那是受了風寒濕熱病,碰不得風,更是見不得光。


    車隊眾人頓時一陣絕望,侍郎大人生病,那恐怕一時半會走不成了,難道還要呆在這個該死的地方?


    就在大家沮喪的時候,傳來侍郎大人的話,體恤到大家水土不服,行程照舊,但是因為侍郎大人尚在修養之中,車隊的事務,全部交由遊少卿統管,另有眾羽林衛護持。


    而邊關的徐德才徐鎮撫使親自探望過侍郎大人,見到侍郎大人果然是病的不輕,吩咐人置辦了一輛四周封閉的馬車,車廂內透不進風,更見不得光,而侍郎大人便在裏麵歇息。


    大家對於侍郎大人如此體恤部下而感激涕零,似乎是擔心侍郎大人會改變主意,命令一下,大家夥兒了瘋般迅收集車輛,集合人馬,在遊少卿耀武揚威的一聲號令之下,數百人趕著數百輛空車,開始了漫長的返程路途。


    漫天風沙之中,這支隊伍漸漸遠離雁門關。


    當然,這樣一支隊伍,雖說在這寂寥蕭條的路上顯得人氣很旺,但是看著一輛有一輛空車,那是沒有任何油水的,偶爾經過的行人隻是好奇地看上兩眼,爾後便拋之腦後了。


    侍郎大人的車子是由八名羽林衛四周護衛,誰都不能靠近,因為侍郎大人患了風寒濕熱症,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病,見不得光,經不起風,所以沒有人敢打擾侍郎大人修養,一路上隻聽到遊少卿撩著嗓子大喊的聲音。


    看起來,那還真有幾分小人得誌的意思。


    隻是誰也不知道,在這輛密封的馬車中,坐在裏麵的薛大人和那個叫做小石頭的小男孩早就不翼而飛了,羽林衛們保護的僅僅是一輛空車而已。


    這輛空車煞有其事地向著遙遠的杭州而去,而薛破夜和小石頭,這個時候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雁門關,朝著北胡境地而去。<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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