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秦疏也不廢話。製住他穴道。當即動手,果然撕下一張麵具來。


    下麵那張臉同少宣有七八分相像,隻是五官更為深邃,眉目間一股悍然兇煞之意,狠狠盯著破軍時,幾乎恨不能在他身上燒出兩個洞來。


    秦疏仔仔細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稍稍一想,道:“侯爺?”


    易縝昂著下巴,半響才勉為其難地一點頭。算是默認。最初的惱怒過去,這時反而冷靜下來,朝破軍道:“如今無路可退,你打算如何出這山穀……”


    秦疏卻不作答,製住穴道還不放心,從一旁扯來兩根山藤,將易縝雙手反剪捆住。


    這人有能耐潛伏數日,心機可見一斑。適才變故之中頗有臨危不亂的應變手腕,短短幾個迴合交手下來,招數皆是強橫狠辣。秦疏本來就是為了提防他再玩出什麽花樣來,於是捆他之時,再沒有半分平時對待“太子殿下”的禮節,用上了捆綁要犯的手法,


    捆完也不理會這人鐵青陰沉的臉色,拉起他上路。


    易縝雖然穴道被製,雙手被縛。走這點山路還難不倒他,隻是胸肺裏滿腔怒火硬生生憋著,待要惡罵幾句,一轉眼見著破軍平靜沉毅的麵容,嘴唇微微抿著,偶爾四顧,眼波明麗如刀。


    易縝還是有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自覺,於是不做無用功的叫罵,隻是陰惻惻道:“使君好手段好威風。在下銘記在心。若有來日,定要向閣下加倍討還。”


    燕淄侯心性狠辣,秦疏是早有耳聞的,然而眼下陰差陽錯,也沒別的路子可走,事情已經做到這一步,反正這臉麵是已經撕破了的,那裏還會把他這兩句無關痛癢的話放在心裏。隻做聽而不聞罷了,連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惹得易縝暗地裏更是磨牙,一邊身不由已走著,一麵暗暗盤算著這筆賬日後要如何如何連本帶利討還。


    他腦子裏盡琢磨著些陰狠毒辣的招數,倒不覺得路長。還是被破軍推了一下,抬頭看時,兩人已經來到山穀入口處。


    “你的人在那?”


    “這地方我還是第一次來。”易縝道。“我隻讓他們覓地埋伏。”


    破軍也不再追問,當下將他推在前頭往裏就走。


    穀中埋伏之人果然不負眾望,眼看兩人入穀十餘步,一時退不迴去,便有人心急動手,十數隻箭矢破空而來。射箭之人並非庸手,無論力道還是方位,都拿捏得極到好處。破軍早有防備,然而撥開箭羽之時,也忍不住微微驚訝。


    易縝雙手被縛,破軍又把他推在前麵,大約也有拿他當擋箭牌的意思,躲避得更為狼狽,還是他見機得快,就地住旁邊一滾,這才險險避過。一見箭上尾羽,不由得變了臉色,朝破軍道:“不是我的人。”


    秦疏掠至他身邊,輕輕哦了一聲。易縝見他從容撥落箭雨,尚且遊刃有餘。稍稍鬆下一口氣,當下一掙想要坐起來,沉聲道:“此時局勢有變,你先放開我……”


    誰知話音未落,又被破軍住身上踩了一腳,一手扯住他頭發迫便他仰起臉來,刀尖一轉正對著他咽喉,揚聲道:“燕淄侯在我手上!再不住手,便一道陪葬。”


    易縝方才險些跌了個嘴啃泥,這時頭發淩亂,被迫抬起頭讓林子裏埋伏的人手看清他的麵容,他臉色青中帶雪,卻是一片漠然表情,隻是眼神中透著狠辣怨毒之色。


    對方無人答話,靜了片刻,卻是更密的一撥箭雨射來,將兩人全罩進去,分明不管他是太子還是燕淄侯。


    秦疏輕咦了一聲,倒不如何驚慌,一麵削撥避讓,拎著易縝退至山壁下,借地勢避讓:“你是假的?”


    易縝心下百般況味,這兒正忽冷忽熱氣恨煎熬。但聽破軍口氣森然冰冷,似乎答得遲疑一步,便要將他推出去活活做個箭靶子。略一想便道:“端王未必親至,或許是手下人自作主張。”


    燕淄侯和端王爺同為北晉皇室親族,二人雖然素無過節,但也算不上十分親厚無間。特別在立少宣為太子一事上,更是意見相左到了針鋒相對的地步。這兩人在北晉都是成名的人物,各自愛惜羽毛,也知道彼此內訌起來,不過白白便宜了旁人,明麵上尚且一團和氣,但雙方下屬有些別樣的想法,要借機替主子除去心腹之患,誰又能說得清楚。


    隻是眼前此情此景,不免有落井下石之嫌,生生斷的是燕淄侯後路。


    好在破軍僅看他一眼,一時也顧不上追問。掂量一下眼前情形,帶著個行動不便的人很難脫身。於是翻腕挑斷藤蔓,解開穴道,將他原來的短刀丟還過來。卻不忘交代:“老實些。”


    易縝琢磨著就算自己想不老實,也未必能擱倒他。更何況外頭有人持弓候著,一已之力難以脫身。到時反而栽在自己人手裏,當真冤枉。


    “我們退迴去?還是衝過去?”易縝有刀在手,隻眼前稀稀落落的弓箭,倒還不放在眼裏。見那些人也是機警,隻是遠遠放箭糾纏,不肯現身近前。又向破軍道。“若是有弓箭倒還好辦些。”


    “你呆在這兒。”秦疏卻道。一擰身卻直奔對麵而去。箭雨如虹,他身姿輕盈,在其中輾轉穿行,絲毫也沒有凝滯。有如飛燕投林,眨眼就撲入對方藏身的林中去。


    這般輕身工夫瞧得易縝頗為讚歎,卻知道眼下敵友不明,一邊暗自留神。耳聽得林中傳來數聲驚唿,不多時破軍轉來,手中多了兩張角弓、幾斛箭矢。


    易縝可沒忘記方才如何被對方箭雨逼迫,弓才漲滿就放了箭,去勢準頭卻半分不差,林中又是一聲悶哼,一人從藏身之處跌下了,頓時聲息全無。


    秦疏立在一旁,隻留神攔下零星的箭隻,默默的看燕淄侯放了幾箭,皆是例無虛發。


    易縝放倒幾人,冷靜下來一想,恨恨道:“以你這等身手,方才就可以退出穀中。”


    不等破軍迴答,他徑自接下去:“穀中埋伏的定然不止這一點人手,你現身在先,拖延至今,想將對他們盡數引來?”


    秦疏抿著嘴便不說話,林中雖然仍舊有人應聲而倒,不過對方射來的箭矢漸漸又密集起來。顯然是來了援手。


    破軍終於開了口:“我們退迴去。”見易縝還不肯罷手,大要斬盡殺絕的意思,頓了頓又道:“對方來了高手。”


    易縝見過他的身手,已經算是了得。連秦疏也說是高手,來人大約不是之前的人可比。再一想能稱得上高手的,隻怕是端王身邊的人了,心思更是繁雜,隻得依破軍之言收手。


    卻不想這一退當真是原路退迴去。易縝瞧著被他斬斷的鐵鏈,神情可謂複雜:“這附近那兒還有橋?”


    破軍反而鎮定。搖頭道:“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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