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宴會開始之前祈寒與眾多皇子會在崇明殿向皇上問安。那裏匯集了上三品的文武官員等待著皇上代天賜福。


    然後在眾多王公大臣的陪同下一同去議政殿,除夕宴會方才開始。


    崇明殿內專門設有書案,皇帝祈天燁親筆在飾有龍紋的龍箋上書寫“福”字。


    上有二十四星宿,又二十四節氣,因此大周人很喜歡二十四這個數字,每年皇帝隻會寫二十四個福字。


    所以每一年能夠得到賜福之人隻有寥寥幾人,通過賜福儀式完全可以看出,皇帝心中個朝臣的分量。


    也因此每年賜福儀式過後,朝中的格局便會稍稍有所變動。


    每完成一個福字兒,皇帝口中念到何人的名字,那人便會行至禦案前跪迎皇帝賜福。


    凡受到皇帝賜福字的臣子和皇子們,無不感到莫大的榮幸,並將所賜福字恭敬地供奉在家中。


    皇帝賜福不按排名,隨性而為,不過每年第一個獲得皇帝賜之人必是太子無疑。


    皇帝祈天燁,抬起筆在龍箋上書寫蒼遒勁有力的福字,太子是大周未來的儲君,他的地位是無人可以撼動的。這第一個福字自然是賜給了太子祈煜。


    祈寒每年都是在第七八名左右的位置,皇帝不喜與他,祈寒一直認為因為他是大皇子,父皇是不得已才會賜福與他。


    默默的站在一旁看著皇帝拿起筆,開始書寫著第二個福字,祈寒離的很近,眸光看著父皇剛毅的臉上,也經不起歲月的侵蝕,開始浮現老態。


    記憶仿若迴到了兒時,禦書房內,一三四歲容貌俊美的小男孩,立於書案旁,拿起筆在紙頁上胡亂的塗鴉著。


    身後剛毅俊朗的中年男子將他抱起,溫熱的大手附上那稚嫩圓潤的小手,“寒兒,父皇教你寫字如何?”


    那中年男子笑的慈愛,手把著手在禦書房教習他練字兒,教他的第一個字便是一個“人”字。


    那小男孩看著紙頁上很簡單的兩筆,隨便拿起筆在紙頁上寫下一個人字兒。


    仰起頭看想自己的父親,“父皇,您看寒兒的字兒寫得如何?”


    那男子剛毅的男子眉宇輕顰,搖了搖頭,“寒兒,不要小看這個人字兒,一撇一捺雖簡單卻代表天地陰陽。”


    那小男孩一副天真模樣,揚起俏臉,稚嫩的童音問道:“父皇,您教教孩兒,這個人字兒之中究竟有什麽道理啊!”


    那剛毅的男子竟是輕聲一笑,然後伸開手臂,解釋道:“寒兒,這伸開雙手為大字兒,有容乃大,就是告訴我們為人處世要胸懷寬廣坦蕩無私。”


    然後又提起筆在大字上麵添了一筆,變成一個天字兒,“大字添一筆為天,萬物都要依照天道而為,人心再大也大不過天,為人一定要心生公正之心。”


    那小男孩雙手托腮,一副不解神情,問道:“父皇口中的天道是什麽?孩兒不懂。”


    那男子輕輕的拍了拍他的頭,滿眼的慈愛,“現在說了,你也不懂,等你長大了自然會知道。”


    見到那小男孩似有所思的模樣,又拿起筆沾了些墨,在天字兒之上再次添上一筆。


    “這天字兒出頭,即為夫字兒,頭頂天腳踏地,做人就要腳踏實地,方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那小男孩聽到父親的講解,雖然還不明白其中蘊含的大道理,眉宇間倒是有一股子英氣。


    倏然從那男子的身上跳下來,揚起俊臉叉著腰煞有介事道:“父皇,寒兒長大之後一定會成為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禦書房外,端麗清雅的年輕婦人,手中拿著食盒從外間走了進來,見到兒子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竟是以帕掩口笑出聲來。


    放下手中食盒,躬身一禮,“陛下,臣妾做了些菊花糕。”


    那俊美剛毅的男子伸出手牽過那女子葇荑素手,眸中帶著柔情.....。


    那些記憶雖然久遠,卻依然清晰的記在心中,隻是如今物是人非,他不再是那個倍受父皇寵愛的大皇子,母親也早已香消玉殞。


    過完新年他便要離開宣州,雖然曾經很怨恨父皇的無情,畢竟血脈相連。見到父皇日漸蒼老的容顏,此一去不知歸期,一絲哀傷落寞劃過眼底。


    祈天燁一揮而就,又一個福字兒拿在手中,眸光在中朝臣之中淡淡掃過,原本這幅字兒是要賜給大司馬李石斛的。


    不經意間卻是捕捉到了祈寒眸中的那抹淡淡的憂傷,一抹不舍,那種神色在禦書房中也是見過的。


    祈寒曾經也是真心疼愛的兒子,他要離開皇城去為他的母親守墓,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至今想起榮貴妃在床榻之上與人苟合,心中依然在恨。


    罷了,恨了這麽多年,人命已去,那些恨也就隨著煙消雲散了吧!


    那沂州城窮鄉僻壤,他要想過活也非易事,此一去他們父子怕是再無相見之日。


    祈天燁聲音突然變得粗嘎,帶著一絲滄桑,“賜福與琅王!”


    祈寒恍然聽到父皇將第二張福字賜給了他,簡直是不可思議了,心中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樣滋味浮上心頭。


    直接上前跪地,雙手高舉接過親手父親遞過的福字。


    “兒臣,謝父皇隆恩。”


    祈寒抬起眸看向祈天燁,見他眸中並無一絲情緒波動,依然一副威嚴神情。


    或許父親是因為自己即將離開,以後再也不會領到他親手書寫的福字,思及此心中竟是有些落寞。


    五年了父親均是如此,和父親從前的冷漠比起來,這些已經足夠了,此去沂州也便了結了他們的父子情意。


    一旁的太子祈煜見到父親對祈寒依然冷漠的神情,竟是有些心急,父親竟然錯過了父子冰釋前嫌的好機會。


    “父皇,既然你已經踏出一步,為何又停下了腳步,您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祈天燁拿起筆又再繼續書寫著第三個福字兒,同樣是一揮而就,隻是那字兒很明顯沒有前兩福字兒蒼勁有力。


    “賜福大司馬!”


    祈天燁依然一張接著一張的,書寫著福字,隻是那字徒有其形卻無其神。


    自古君心難測,所有的人都參不透,此時祈天燁心中的所想,更不知道他後來竟下了一道讓祈寒都感到震驚的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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